雨還在下,越發狂暴,風嗚嗚地吹著,官道兩邊樹條狂舞,像是無數揮舞著的手臂,顯得猙獰。
路面上積了一片水,殷紅殷紅的,如同鮮血,更添恐怖氛圍。
一輛馬車從遠方奔馳而來,碾碎了這一片猙獰恐怖。
拉車的是一匹蛟龍駒,原本極為雄俊的馬匹,渾身濕漉漉的,寬大鼻孔噴出陣陣白色霧氣,明顯是過于疲倦的特征。
沒日沒夜的奔跑,鐵馬都承受不住,何況血肉之軀?
“啪!”
坐在車轅上的梁丘鋒一甩馬鞭子,毫不憐憫地抽打在蛟龍駒屁股之上,抽出一道紅痕。
這是灌注了真氣的一鞭。
蛟龍駒吃痛,原本稍有降速的樣子,趕緊又加快了四蹄。
“看來又得換馬了。”
車廂內探出一張明麗的容顏,薛依萱秀眉微蹙,一些憂愁凝結于眉頭。
梁丘鋒點點頭,不言語,但同樣的,也是滿腹心事。
這一場天裂之兆,持續了兩天兩夜,竟不消散。一片片殷紅的色彩籠罩在蒼穹之上,濃稠濃稠的,極度讓人壓抑。
隨著天裂之兆狀況不斷發酵,情況惡化的程度超出了想象——人心承受的壓力底線有限,一旦觸及,甚至被打破,就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打砸、劫掠、屠殺…人們像瘋子般把持兵刃沖上街頭,混亂大戰。
戰亂不可避免的爆發,哪怕官府內部,都出現了很大的問題,自顧不暇。
秩序變得支離破碎,當決定人們行為的,是實力強弱后。所有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
有消息稱:不用多少天,成千上萬的天外妖魔就會沖破封印,殺入大陸。
如果該消息成真,那對于整個玄黃大陸而言,無疑是毀滅性的災難。是一場末日浩劫。
沒有人想死,當死亡的陰影如此逼近,人心就會失去理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嗬嗬!”
風雨聲中,從路邊沖出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武者,兇神惡煞,撲向馬車。
這一群武者實力都不算弱,大部分都是氣道中高段,卻不知本來隸屬哪一個宗門勢力的。現在卻淪為了強盜。
他們要殺死馬車上的所有人,然后進行洗劫。也許在他們看來,在末日降臨之前,擄奪多點資源,或有助于渡劫。
傷情劍吟鳴,一道鋒芒掠起,疾斬下沖得最快的那名武者的頭顱——經過與古長老的艱苦一役,梁丘鋒修為大增。借助壓陣沖破丹田封印不無好處,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以前凝聚在泥丸宮的異種劍意基本被融合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些,假以時日,就能全部消化。
劍意凝結,意念大成。
《劍心雕龍》,龍形出。
劍出而敵死!
薛依萱見到,雙眸一縮:從王都山回來。一路風雨,一路殺戮。敵人數以百計,不乏高手。剛開始的時候,楊武癡未醒,她負傷未恢復元氣。都得靠梁丘鋒抵擋。
當抵擋不住,就需要六耳挺身而出——不知怎的,對于變身,六耳似乎有些抗拒,不大情愿的樣子。
梁丘鋒跟它交流過,但它似有疑難,仿佛有些事情連它自己都沒有想明白過來。
這個并不奇怪,畢竟其還沒有完全進化。說白了,應該還沒成熟——以它的本質,成長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和人族相比,它的幼年期等同于人的青年期,更漫長也不奇怪。
六耳來歷不凡,身上不知埋藏著多少秘辛,回想鎮魔稜中,特別是那尊妖魔像,兩者聯系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梁丘鋒早了解到這個答案,只是深埋于心底罷了,畢竟六耳的真正身份,絕不能曝光。
小家伙變身,還是可容許的范圍,當超越過這個范疇,情況就不同了。
六耳出手,所向披靡。
一路風雨,安然度過。
第二天,楊武癡幽幽醒轉,進服了上佳的丹藥療養,不過身體還是很虛,難以進行激斗;倒是薛依萱恢復神速,基本無大礙了,能成為一大臂力。她和梁丘鋒雙劍合璧,六耳樂得清閑。
一路激斗,梁丘鋒的表現都被薛依萱看在眼里,她第一印象就是:進步神速!
簡直打破了她的武道認知。
要知道武道一途,越到后面,越是艱澀。每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比前面多倍的努力代價。短短時日內,要想實質飛躍進步,基本屬于不可能的事——除非有奇遇。
梁丘鋒有奇遇嗎?
怎么可能。
這些日子,薛依萱和他在一起,不敢說寸步不離,但那也是保持在視線之內的。而如果說被人封住丹田,修為境界全失是奇遇的話,那也太離譜了。
梁丘鋒劍道上的進步,卻實實在在的,半點不含糊。
開始之際,雙劍合璧,薛依萱自問能完全跟上梁丘鋒的節奏,但隨著一場場激斗下來,隨著時間過去,她猛地發現,梁丘鋒的劍法越來越慢,慢到仿佛要徑直。
然而薛依萱很快明白,這根本不是慢。因為每一次殺人,梁丘鋒都比她殺得快,殺得多。
慢,只是視覺上的錯覺罷了。
這是意境,真正劍意形成的境界。
意境籠罩之下,時空會發生微妙的扭曲——所以剛才梁丘鋒一出劍,就擊殺了一名敵人。
那敵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呢。
意境作用下,花葉能殺人,砂石能殺人,風雨亦然。
風鼓蕩,雨瀟瀟,都變成了利刃。
嗤嗤嗤!
大群的敵人剎那間驚慌失措起來,互相提醒著,但也無法阻止風雨的入侵,一旦被沾染到身上,就是切膚之痛。
這個情況下,薛依萱收割性命,清起場來,就容易得多了。
不用半刻鐘功夫,所有敵人都倒在路面上,流出的血和雨水匯聚在一起,分不清血和雨。
劍回鞘,梁丘鋒按著劍柄,嘆了口氣:“這些人,似乎有點迷失神智本性了。”
激戰的過程中,對方的反應表現的確不大正常,看著瘋狂,實則失了分寸,顯得笨拙。
否則殺起來,不會那么順利。
薛依萱脆聲道:“是天裂之兆的影響,它能蠱惑人心。”說到這,語氣變得苦澀,轉頭望著梁丘鋒:“你說,我們會死嗎?”
大劫之下,終生為螻蟻,所謂希望,往往都是自欺欺人。
梁丘鋒嘆了口氣:“我們遲早會死,不是嗎?”
薛依萱嘴一撇,不大滿意這個含糊其辭的回答。
車廂中楊武癡挪出來,嘟囔道:“大陸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永恒神教、龍城他們還不出手?”
聽到“永恒神教”這個名字,梁丘鋒目光冰冷:“他們肯定會出手的。”
“切!”
毫無疑問,沒有營養的廢話同時得到了薛依萱和楊武癡的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