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疾奔,東張西望,無奈街道上人群熙攘,如同永不停歇的奔流,眨一眨眼睛,視線便換了無數面孔。
一張張面孔中,沒有再看到古承陽所說的“貌似蕭寄海”的人。
分頭尋了大半個時辰,將周圍數條街道都找遍了,依然一無所獲。
一會之后,六耳歸來,擺手搖頭,表示它也沒有發現。其天生靈猴,耳目玲瓏,要比梁丘峰三人厲害得多。它都找不著人,這線索便渺茫了。
懷左府太大,只要那人轉進附近哪一間房屋里頭,便再難尋覓得到。
張江山氣喘吁吁,忽問古承陽:“你是否看走眼了?”
古承陽搔搔頭:“我說了,只是相似,不敢肯定。”
梁丘峰沉住氣:“不管如何,總有這么一個人在,對不?唯有找到他,才能水落石出。”
兩人皆點頭。
胖子又問:“可現在那么多人,該往?”
想了片刻,梁丘峰目光閃動:“當找不到人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讓對方來找你!”
張江山一愣:“你的意思是?”
“如果真是蕭長老,他人在懷左府,只要稍作打聽,便會聽聞到我的名字,自然便會來找我們了。”
胖子一拍:“此計甚妙。”
梁丘峰一舉擊敗銀月公子蘇興平,算是爆了個冷門,外面早傳得沸沸揚揚。許多人交口相稱:那一招劍法,很可能是梁丘峰得之白首秘境,估計是天階劍題…
還有其所掌握的那口劍,更非凡品,連寶器都能輕而易舉砍斷,足見一斑,或會是王器級別。
天階劍題,王品劍器…
光是這兩點,便足以成為熱門話題,幾乎達到了無人不曉的地步。
在這樣的情況下,梁丘峰處境微妙;不過以他現在的熱度,若是蕭寄海在城中,聽到名字,肯定會想到昔曰的所在。
梁丘峰繼續道:“所以,只要我在廣場出現,靜靜等待便可。”
“好,下午的比賽即將開始,我們趕回去吧。”
劍府幸存的一線曙光,讓張江山和古承陽頗為興奮――換了以前,當劍門津津曰上之際,要和劍府匯合,他們倒有些小算盤,不大樂意。可眼下一切已不同,劍府大部隊遭受重創已是不爭的事實,同仇敵愾之下,兩人哪里還去計算那等細枝末節。
再說,眼下劍門發展遇到瓶頸,極度缺乏中老一輩的坐鎮。如果劍府那邊真有幾位長輩逃過大劫,接上神筆峰的話,將是一筆十分珍貴的財富。
三人不再停留,奔回廣場。
廣場依然人山人海。
坐在椅子上,梁丘峰三人的視線注意力不在場上,而在場外,四下搜尋,尋覓那一個振奮人心的身影。
時辰到,比賽繼續進行。
這一場堪稱鏖戰,兩名實力相當的青年武者大打出手,絕對是開賽以來,最為膠著的比試。
近乎一個時辰的拼斗,最后雙方都筋疲力盡了,還是分不出勝負。
然而俊秀比賽,可沒有平手和局的說法,于是兩人在漫天的呼喊聲中,再度交手。
由于缺乏真氣支撐,這樣的打斗顯得甚為古怪,和那些低階武者街頭肉搏一般,你一招我一招的,就看誰能撐到最后。
場面吸人,梁丘峰卻沒有多少心思,雙眸依然堅持地掃視四周。
突然之間,一張面孔映入眼簾,他整個人都呆住:
“蕭長老!”
雖然頭發,雖然胡須拉碴,雖然風霜的痕跡遍布,但眉目之間的印象卻早銘刻于心,不可磨滅。
不是蕭寄海,還有誰來著?
相隔百丈,人海如潮,陣陣呼喊聲充斥耳中。
但這一刻,所有一切都化為虛無,不復存在似的。
蕭寄海明顯早就看見了梁丘峰,目光灼灼,猛地展顏一笑。
時光荏苒,卻有些事物能承受住歲月長河的浸蝕,毫無改變――記得那一年,蕭寄海便是這般看著梁丘峰,看著他一點一滴的成長…
梁丘峰的雙眸猛地蒙上了一層霧氣,濕潤起來。
張江山和古承陽發現他的異狀,順著視線看去,不禁也呆住,百感交集。
“走!”
梁丘峰一揮手臂,不再猶豫,起身離開。
下面的比賽,再怎么精彩紛呈,都不再重要。
熙攘的街道,各種各樣的聲音匯集成河,顯得雜亂無比。這時候,有不少武者突然看到梁丘峰跪倒在地,跪在一位落魄老人的身前。
這老人,衣衫陳舊,雙手空空,容貌更是慘無人睹,像個難民似的。
有武者認出了梁丘峰,當即驚訝地叫出聲,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要跪拜對方,而且神情十分激動,眼角有淚光閃動。
多年不見,縱然形容落拓,但蕭寄海的腰板子依然挺得筆直,好像沒有什么事物能壓垮一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同樣蘊含著難言的激動之意:
“好,梁丘峰,你做到劍府所能希冀的一切!”
快步過來,將他扶起:“我蕭寄海,一輩子做過無數件事。但做得最對,最有價值的,便是讓你進入山門。”
梁丘峰忍不住,終于眼淚兩行留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這個“傷”,不僅僅是“傷害”,還有“感傷”。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走,我帶你們去見太師叔他們!”
“啊!”
梁丘峰喜出望外:太師叔果然沒有遇害。而且聽蕭寄海的意思,似乎還有些人在,難不成是張府主和其他幾位長老?
如此的話,真是天佑劍府!
快步跟隨他走。
穿過條街道,來到一處客棧,進去,上樓,拐到一間廂房外,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個女子。
梁丘峰見到她,驚喜叫道:“伍長老!”
可不是伍孤梅來著。
伍孤梅循聲望去,做了一個傾聽的微小動作:“梁丘峰?”
梁丘峰猛地發現,這位外冷內熱的長老雙眼呆滯,瞳孔無神,竟然是瞎了。
走進房內,放眼一看,便看到了坐在的太師叔。
太師叔更顯老,形體瘦癟著,干巴巴的,顯出一股風燭殘年的意味,讓人見著,心生惻隱。
床邊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子,正端著一碗藥,送給太師叔吃喝。
此女身形綽約,顯瘦,一頭烏黑長發。但最引人側目的,是她一只手臂沒了,只剩得一只右手。
梁丘峰莫名心酸,輕聲叫道:“冷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