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已久的大雨終于傾瀉而下,天地一片茫茫。
群山圍繞的盆地卻如同具備神奇的力場,雨點滴落,四散蕩開,在邊緣的地方形成溝流,浸不入盆地內。
這應該是陣法禁制的一種力量。
不受風雨影響,為數眾多的破解者大都靜坐冥思,埋頭不顧外界的事情,一心沉浸在禁制的玄奧當中。
倒是苦了一眾看客,縱然有各類雨具,但冒著大雨觀望的感覺終歸不爽。
蘇興平心里更是大倒苦水,他傷患未愈,可目前情況,想找個好地方躺著都十分艱難。
墨雄于命令蘇興平一個手下撐傘,自己靜靜坐著,干脆閉目自修,進行周天調息,一會之后,便神游天外去了。
那手下忍氣吞聲,絲毫不敢大意。生怕手顫讓傘面偏移,雨點會滴在墨雄于身上,那可不得了。苦著臉望向自家公子,看有沒有解救之法。
然而蘇興平比他還苦,作為出身優裕的家族子弟,讓他眼巴巴當無聊的看客,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風收雨歇,一天過去。
接下來等待的時光枯燥至極,盆地各個階梯的破解者似乎都遇到了瓶頸,遲遲無法突破。
沒有突破,也就沒有波瀾,沒有值得討論的事件發生,讓人看得眼睛都淡出鳥來。
百無聊賴之際,蘇興平東張西望,卻發現成千上萬的看客其實一直在不停流動的。期間有人下山,又有新的人上來。想來也是,看客無非看個熱鬧,但熱鬧不可能看一輩子,總得要去做事忙活。
只是慕名前來白首山的人實在太多了,圍觀的人常常是滿滿當當的。
第五天,沉悶的形勢被打破,龍馬公子成功晉身第六層;一個時辰后,神教圣女緊緊追上。
至此,第六層階次共有六人――而前面第七層,僅得一個干瘦的神秘黑衣人。
第七天,就在墨雄于都有幾分不耐的時候,梁丘峰終于有所動作了。
等得快要發瘋的蘇興平精神一振:好,就等這一刻。
從盆地第三階梯進入第四,屬于由外三層朝中三層進發,難度增加可想而知。坐在第四層階梯的破解者,人數不過百來人左右。
只要梁丘峰破解失敗,定然遭受反噬,不管受傷輕重,一旦退出盆地,墨雄于便會如同狩獵的虎豹,一下子將他擊殺。
如果不一下子痛下殺手的話,也許更好,蘇興平起碼有十八種手段,會讓梁丘峰生不如死,后悔為何要活在這世上。
“來吧!”
好像聽到了他內心的呼喚,梁丘峰站立而起,開始前進。
在眾多破解者皆靜坐的時候,他的起身顯得頗為顯眼,鶴立雞群般,即刻引來無數的目光。。
看客們的訊息交流堪稱神速,不用多久,不管是堅持在場的人,或是新加入的都知道這個要進行破解第四重禁制的年輕人的名字。
“梁丘峰?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呀。”
“區區氣道初段的人,你能聽說過才奇怪了。”
不以為然的語氣,也許過得幾天,沒有人還記得“梁丘峰”是誰。一如風飄云散,只是短暫的景象,不值得去記住。
“他來自哪里?”
“據說是唐王朝的南嶺,一個叫‘終南劍門’的宗門。”
“終南劍門?又是什么門派…”
陌生,幾乎完全的陌生。
默默無聞總會帶來某些偏見姓的輕視。
“呵呵,看來他運氣不錯,能抵達第三層。不過依我看,這運氣要到頭了,嘗試第四層,也就是他失敗之時。”
“那是肯定的。”
不看好的議論聲,如輕輕的浪潮起伏。倒沒有什么刻意針對的意思,對于名不經傳的目標,看客們怎么會專門去嘲弄譏諷呢?
完全沒有那個必要。
聲潮傳下去,進入梁丘峰的耳朵,他忽地站定,微微仰著頭,環顧周圍的環境,覺得格格不入,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內心蕩漾。
很久了…
應該很久了…
告別那段食不果腹、朝不顧夕的曰子依稀很久。只是有些東西,卻依然不可避免地被施加于身,沒有改變。
卑微如昔嗎?
無法擺脫嗎?
我希望有一天,人們談論起終南劍門時,會如同談論龍城、永恒神教、天寶商行它們一樣!
我希望有一天,寶劍所向,誰與爭鋒…
那么,就從今天開始吧,讓人們記住劍府,記住自己的姓名,其實我復姓“梁丘”,單名“鋒”…
梁丘峰忽而露出一抹微笑,仰首踏步,向第四階梯走去。
禁制無形,有質。
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一幅巨大的棋局橫阻于身前。黑白棋子,數以百計,每一處,每一個角落,兩色的糾纏廝殺都攪得難分難解,不可分割。人看著,拼命去分辯,很容易使得心神疲倦,頭暈目眩。
這好像不是一局棋,而是一幅錯綜復雜的圖案似的。看不清局勢大向,認不準誰優誰劣,判不定孰勝孰負。
梁丘峰驀然拈起一枚黑子,放在局勢中央處的一個空位。
如水滴入大海,雖然不生波瀾,但總能產生些漣漪。
局勢突然一變…
“吐血吧,摔出場吧。”
過于期待的興奮,蘇興平嘴里都念叨出聲了。好像念叨會變成咒語,讓梁丘峰鎩羽而歸。
墨雄于白了他一眼,覺得這樣的行為幼稚之至。不過他也好整以暇地搓了搓手,隨時等著梁丘峰的出局。
“嗯?”
蘇興平的念叨戈然而止,見到鬼似的,在視線內,梁丘峰的步伐沒有絲毫紊亂停滯,一步步堅實地踏上第四階次。
“他,他居然成功了?”
“他怎么會成功?”
蘇興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客們的聲浪同樣寂靜下來,倒不是說梁丘峰破解第四重禁制有多少了不起,而是其表現大大出乎意料,具備一種強烈的反差。
不被看好的成功,往往最能引發熱議。
寂靜的氛圍當中,梁丘峰并未就此打住。和上一次一樣,他選擇了繼續前行,最終在一片整齊的驚嘆聲中,穩穩當當地坐到第五階梯的一個空位上。
旁觀左右,并列者,唯二十余人而已。
又是一次不動則已,一動沖天。
別人一步步地走,他卻都是接二連三地破解,還顯得很輕松般。
突然間有人問:“他叫什么名字?”
“梁丘峰!”
那人心里默默地想:也許自己應該記住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