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斤靈米!”
當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宋別業的眼角不禁跳了跳。饒是神洲大地物產豐饒,靈米產量極為龐大,但對于一個下等宗門的真傳而言,萬斤之數,亦非等閑。更重要的是,梁丘鋒開口之際,雙目灼灼,顯得十分自信。
他要用萬斤靈米做賭注,來與之一戰!
戰,或不戰?
難題一下子踢回自己這邊了,宋別業咕聲吞口口水,眼光閃爍不定,似乎在琢磨著,會不會是對方故意虛張聲勢,嚇唬人的。
然而梁丘鋒神情淡定,絲毫破綻都沒有漏出來。
當聽到以萬斤靈米做賭注的時候,終南劍門的眾人也嘩然了,他們想當然地認為,門主敢于提出這個要求,肯定胸有成竹。
“門主威武!”
當即有人大聲吼起來,以助聲威。
卻是那阿賓。
師傅古承陽瞪他一眼。
阿賓脖子一縮,然而身邊其他的少年被激發了熱血,不約而同大叫著。
聲浪凝聚匯集,居然滿山驚動。
聽見,十三家宗門代表皆面有驚容:這新建立的終南劍門,看著人員雜亂,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手人物,卻具備很強的向心力,以及一股蓬勃向上的精神面貌。
這一點,往往是老門派所漸漸消失欠缺的。
梁丘鋒站起來,踏前一步:“宋公子,如何?”
宋別業一咬牙,事到如今,不能認怯,況且,自己同樣有極大的贏面:“請梁門主下場。”
梁丘鋒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傷情劍在手,走出來,與之對持。
宋別業長吸口氣,雖然自己修為境界壓過梁丘鋒,但不知怎地,總心存不安,所以必須謹慎對待。
作為天才,資質出眾是一方面,可實戰經驗也得跟上來。若是目空一切,驕傲自滿,往往自食其果。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東西了。
“請!”
簡簡單單一個字,手中寶劍嗖的,便刺了過來。
這一劍,看似凌厲,實則虛虛實實,更多的在于一種刺探。比起剛才與左銘對戰時,策略毫無疑問發生了大的變化。
梁丘鋒把握傷情劍,往左踏一步,輕輕讓了過去。
雙方交手,你來我往,攻防的速度都很快。不過片刻功夫,已戰了十多回合。
只是在場許多人都看得出來,戰斗中的兩人,都是暗忍未發,完全沒有拿出真本事,互探虛實罷了。
其實也難怪,再怎么說,彼此一方是主人,一方是客人。如果一照面便展開生死搏斗的話,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劍影縱橫,宋別業心中越發篤定:看來這梁丘鋒,并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厲害,即使凝聚出了劍氣,但想必也不是隨便激發的…
突然梁丘鋒長笑一聲:“既然宋公子那么客氣,那梁某就主動得了。”
說罷,劍勢徒然一變,森森然。
如果說剛才兩人像是餐桌對飲,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的,起碼還維護著表面的客套;那么現在梁丘鋒的主動出擊,便等于手里端起一大壇酒,要逼對方一飲而盡,看嗆不死你。
宋別業一個猶豫,竟被梁丘鋒搶先暴走,十分不甘。及時劍法展開,使出平生得意的招式,要立刻搶回優勢來。
兩人以快打快,劍刃碰撞的聲響不絕而耳,如同珠子掉落在玉盤上,滾動不停。
期間真氣迸發,四周激射,嗤嗤聲,在地面刺出無數不規則的小洞,密密麻麻,猶如蜂巢。
這正是氣道武者對戰的顯著特點。
雙方激戰,完全投入進來,很快打出了真火。
宋別業想將梁丘鋒一舉擊敗,把終南劍門的臉面狠狠踩落在地,揚己之名;而梁丘鋒呢,自不能乖乖任人擺布。
對于旁觀的眾人來說,對于勝負的期望同樣極大,看得甚為貫注,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一下。
宋別業的劍法,嚴謹有大氣,如山如岳;梁丘鋒的劍法就有點獨特,看著散亂,然而間或一劍出,便是出乎意料的神來一劍,能一下子改變戰斗的局面優劣來。
由此可知,宋別業學劍,講究系統化,統一化,苦功基本都用在一門得意的武技之上;梁丘鋒則是學得比較雜,他一身劍道造詣,皆以《劍心雕龍》為核心,《永字八劍》為表現形式。
然而《永字八劍》,名為八劍,實則八道劍勢軌跡,堪稱能涵蓋天下劍勢變化,融為一爐,或點,或橫,或撇,或折,無出其右者。所以掌握了其中精髓,別的劍法落在梁丘鋒手里,都能化為己用,揮灑出屬于自己的風格。
當然,現階段他在《劍心雕龍?永字八劍》上的造詣還膚淺得很,不可能做到集眾家之長的大成境界。
即使如此,可用來應付宋別業,卻足夠了。
剛開始時,梁丘鋒東一劍西一劍,中間再一劍,卻是雜亂無章。隨著劍勢成型,連貫而起,貌似孩童涂鴉的劍招漸漸融合,恰如無數分支溪流融合成江河,綿綿然,濤濤然,難以抵擋。
劍勢竟然澎湃!
江河能湮滅山岳。
宋別業越戰越心驚,信心一點點被打碎,腳步開始后退。
觀戰有人謂然嘆息:宋別業已敗…
一聲巨鳴,宋別業手中寶劍差點把持不穩,人往后跌飛出去,一坐落在地,滿頭大汗,駭然看見梁丘鋒。
“你輸了,留下萬斤靈米。”
梁丘鋒收劍,其實是借勢調息。他好久沒有這般酣暢淋漓地與人交戰了,除了一勝,對于劍道上的明悟卻又深了一分。果然進步最好的階梯,便是參加戰斗,以戰悟道。
宋別業哭喪著臉,道:“梁門主,我身上只帶有一千斤靈米…”
他與其他宗門代表,原本是來神筆峰做客,兼且準備搞下馬威的,身上哪里會帶有那么多靈米。
梁丘鋒道:“靈米不夠,丹藥湊。”
宋別業將腰間靈米袋摘下,乾坤袋掏光,最后清算,所有能變現的事物加起來,只得靈米五千多斤,還是不夠。
“不夠?那這把劍勉強算五千斤靈米吧。”
梁丘鋒打起宋別業手中寶劍的主意。
“什么?”
宋別業不干了:這口劍可是寶器下品,恩師所賜,價值不凡。
“你想賴賬?”
梁丘鋒變臉如翻書。
宋別業狠話放不出來,囁嚅道:“我寫欠條不成?”
“概不賒賬。”
梁門主拒絕得堅決無比。
最后宋別業無奈,只好厚著臉皮跟別的宗門代表借了五千斤靈米,湊起來交給梁丘鋒。
哎,丟人丟到家了…
一些曾和竹山門有過摩擦的宗門代表,不禁暗暗偷笑。此事傳揚出去的話,相信很快就會成為南嶺一大笑柄。
宋別業本以為有人會為他出頭,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挑戰梁丘鋒之前,那些人故意吹風,說什么統一戰線,共同給終南劍門難堪,可一旦自己落敗失勢,諸多嘴臉立刻不見了熱情。
倒不是說他們就站到了終南劍門那一邊,而是這些宗門心里也是希望,樂意看著竹山門出洋相。
幸好還有個別交好的,肯借出靈米,否則拿不出米來,說不定手中寶劍真保不住。
可惡,可恨…
臉皮漲得通紅,似乎要滲出血來。
“梁門主果然好劍法,讓得蕭某看著心癢癢,不置可否賞臉,與在下一戰?莫說萬斤靈米,就算十萬斤,蕭某都奉陪。”
忽然踏出一人,個子偏瘦,身穿青衫。一對丹鳳眼,顯得陰柔。
蕭陽定,下等宗門五羊谷的副幫主,氣道六段的境界,可以說是這趟前來神筆峰諸多代表中修為最高的人了。
以氣道六段的修為,找上氣道二段的武者,這哪里是挑戰,分明便是欺辱。
一眾劍門無不義憤填膺,幾乎忍不住要開罵了,罵這蕭陽定倚強凌弱,死不要臉。不過大伙卻更加擔心,事情一旦鬧大,不可收拾。畢竟形勢比人強,一個不好,今天是劍門掛牌開張曰,也會是摘牌滅門時。
廳堂中忽然晃出一個老頭兒,笑地道:“十萬斤靈米的賭戰,老夫相當有興趣,梁丘鋒,這活兒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