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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爾戰爭(八)——科倫索戰役

  為了解救已經被圍困了兩個月的喬治·懷特,布勒于12月15日在萊迪斯史密斯西南的小車站科倫索(Colenso)對那里的布軍發動進攻,企圖強渡圖蓋拉河(TugelaRiver),前往萊迪史密斯。圖蓋拉河自西向東北流動,河面寬闊,河床很深,除了拐彎處的兩個淺灘之外,大部分地段不能涉水而過。布爾人已經把河上的浮橋和鐵路橋全部破壞,唯一可以利用的公路橋在科倫索鎮的西邊。圖蓋拉河南岸地勢平坦開闊,河對岸也有一小塊平緩的平地,平地的北、東、西三側是連綿起伏的小山。布軍利用在這里的一個多月時間,在山上用石頭、沙袋和木頭構筑了防御工事和火炮陣地,并在從圖蓋拉河北岸岸邊到后方山上的廣闊地段內挖掘了縱橫交錯的多條步兵戰壕。布軍的炮位和戰壕都經過精心偽裝,隱藏在灌木叢和荒草中,從戰壕里掘出的土被小心地運到遠處撒開。此外,布軍還構筑了幾個假炮臺,里面放上用瓦楞鐵皮做的大炮。長于野戰和詐術的布爾人為英國人準備了一個精心構筑的屠宰場。

  投入科倫索之戰的布爾軍隊包括:約翰內斯堡、海德堡、克魯格斯多普、弗賴黑德、烏得勒支等八個地區的民團,奧蘭治自由邦的部隊,還有約翰內斯堡和斯威士蘭的白人民團部隊,共計3500人。此外還有一門120毫米克虜伯榴彈炮,1門75毫米克虜伯野戰炮,2門75毫米克魯索加農炮,1門37毫米馬克西姆速射炮(PomPom)。布軍陣地沿圖蓋拉河自西向東展開。本來布軍總司令朱伯特親自在這里坐鎮指揮,但是在11月30日,他的坐騎不幸絆倒,已經68歲的朱伯特落馬受傷,只得返回他的農場休養。接任朱伯特的是從金伯利返回東線的年輕將軍路易·博塔。

布爾人的PomPom速射炮  英軍方面,布勒上將指揮的兵力包括英軍第二、第四、第五、第六旅,共計16000人,此外還有四個輕騎兵團、由殖民地騎兵組成的三個槍騎兵中隊。炮兵則有5個炮兵連,30門大炮,此外還有16門從皇家海軍“可怖”號戰艦(H.M.S.Terrible)上拆下來的12磅炮和4.7英寸海軍炮,由海軍人員操作。包括騎兵和炮兵在內,布勒的總兵力為22000人,無論在人數上還是在火炮數量上都占優勢。12月13日,英軍抵達科倫索鎮的南郊,開始炮轟河北岸的布爾人陣地。

英國使用的12磅炮  布勒的進攻計劃是兵分三路,中路英軍為主攻力量,包括第二旅、第四旅和第六旅,分別由希爾加德(Hildyard)、利特爾頓(Lytteldon)和巴頓少將(Barton)指揮。他們沿著與納塔爾鐵路平行的一條土路向科倫索車站和公路橋挺進。由第二旅主攻科倫索,第四旅在左翼掩護,第六旅在右翼掩護。東路是由敦唐納(LordDundonald)指揮的騎兵聯隊。他們的任務是保護第二旅的側翼。西路是第五旅,由哈特少將(Hart)指揮,任務是在圖蓋拉河大拐彎處的淺灘泅渡過河,之后迅速“向西”到達多林科普干河(DoringkopSpruit)與圖蓋拉河的匯合點,然后沿著圖蓋拉河北岸推進,保護希爾加德的左翼。但是布勒給哈特的手繪地圖上,完全標錯了這個匯合點的位置。多林科普干河與圖蓋拉河真正的匯合點在大拐彎的東邊。接替他的羅伯茨元帥后來參觀科倫索戰場時評價說,從這張地圖就可以看出來,戰斗之前布勒將軍的偵察和情報工作是多么地粗疏馬虎,這個攻擊計劃實際上漏洞百出,在執行前就注定了失敗的命運。

科倫索戰役態勢圖  12月15日,星期五。凌晨一點,布軍偵察哨觀察到了英軍營地發出的亮光。拂曉五點,在4.7英寸海軍炮的掩護下,英軍開始移動。最先發動攻擊的是西路英軍。這一路是主要由愛爾蘭人組成的第五旅,包括都柏林第二燧發槍團、因尼斯基倫第一燧發槍團、皇家康諾特第一步兵團和邊境警衛團。他們排成整齊的縱隊,由其后方約2000碼的炮兵掩護,向圖蓋拉河大拐彎處挺進,試圖泅渡過河。其正前方是克里斯·博塔指揮的斯威士蘭民兵部隊和索特潘斯貝格民團,右前方是布爾人極其隱蔽的大炮陣地。布爾人在英軍的炮轟中一動不動,埋伏在戰壕里,耐心地等待英軍走入離他們只有500碼的距離,這時隱藏在掩體后面的75毫米克魯索大炮突然開火,隆隆的炮聲中夾雜著毛瑟槍點射的清脆聲音。這一路不幸的英軍遭到三面夾擊,更不幸的是,他們的指揮官哈特將軍的指揮技術遠遠低于他的勇氣。哈特幾次試圖在炮火中重新排列隊形,組織沖鋒,但是他的每次嘗試都被布爾人兇猛的火力擊退。英軍傷亡慘重,無法繼續前進,只有一個上尉、兩個中尉和三十多個士兵冒著炮火到達了大拐彎處的河岸,在這里他們又遭到了布軍步兵的射擊,全部覆沒。布軍在開炮之后,迅速將大炮轉移到附近灌木叢中的預備掩體里,以免英軍炮兵的還擊。西路英軍死傷在五百至六百人之間,而布軍只有一人死亡,一人重傷,三人輕傷。

  到早晨六點鐘,西路正在鏖戰的時候,博塔注意到了中路英軍的動靜。令他吃驚的是,中路英軍的先頭部隊不是步兵,而是炮兵。朗上校(ColonelLong)率領第14和第66炮兵連,前進到離布軍戰壕僅僅1300碼的地方,從牛車上卸下大炮,開始安裝,而離他們最近的英軍步兵遠在一英里之外。博塔沉住氣,下令等英國步兵也進入步槍射程之后再開火。但是當朗上校的手下裝好大炮,開始向布軍陣地開火時,博塔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下令炮兵還擊。120毫米克虜伯榴彈炮的開花炮彈一發發地在12門阿姆斯特朗大炮中炸開,布爾人的機槍和速射炮也向英軍炮群瘋狂掃射,英國炮手非死即傷,僥幸活下來的炮兵紛紛跳到炮位附近的溝壑里面躲藏。英國歷史學家們常常強調,朗上校的炮兵是在炮彈用盡的情況下才停止射擊的,但是愛傷英國人面子的博塔將軍在回憶錄中寫道,打掃戰場的克魯格斯多普民團在朗上校的炮群中發現了12輛彈藥車,1300發炮彈,有六門丟棄的大炮炮膛內已經上好了炮彈。

  就在這時候,布勒再次犯了分散兵力的錯誤,命令利特爾頓少將的第四旅折向西北,去掩護正在忍受地獄般煎熬的第五旅撤退。見到第四旅的移動,博塔命令其右翼的奧蘭治自由邦部隊和米德爾堡民團對行進中的第四旅發動進攻。但是布爾部隊自行其是的特點再次暴露出來,博塔下命令的時候,這兩支部隊都離開了陣地,自作主張前去支援埃米洛民團。博塔只得命令正在轟炸第二旅的炮兵們掉轉炮口,同最南邊的海德堡民團一起攻擊利特爾頓的隊伍。朗上校的一些炮兵利用布爾人轉移火力的間隙逃回了英軍陣地。

  到這個時候(中午十二點)為止,灰心喪氣的布勒已經放棄了進攻的計劃,下令第六旅奪回朗上校的12門大炮,然后全軍撤退。但是此時,在東路,敦唐納的騎兵正在快速地向東北前進,在他們的前面,就是圖蓋拉河南岸的制高點——赫朗萬山(HlangwaneKoppie)。圖蓋拉河在這里轉而向北,因此一旦英軍占領這里,他們的大炮就可以向對岸低地上博塔的炮兵陣地發動猛烈的轟炸。原先守衛在這里的是索特潘斯貝格民團650名戰戰兢兢的布爾農場主。英軍在13日白天的炮轟使他們嚇破了膽,在指揮官的帶領下,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于13日夜間偷偷地撤出了這座山,將陣地轉移到了圖蓋拉河大拐彎處。博塔對此極為惱火,但是根據布爾人民團自治的傳統,他沒有辦法直接下令處罰相關的負責人。博塔連夜召開民團首領會議,會上有人提出放棄赫朗萬山,全部退守到圖蓋拉河北岸。但是這意味著將布軍的側翼完全暴露在英軍的火力下,因此博塔拒絕了這個提議。最后,瓦克斯特魯姆民團的喬舒亞·朱伯特(JozuaJoubert)同意帶領1000人守衛赫朗萬山。次日敦唐納的部隊在山下便是受到了他們的阻擊。敦唐納向布勒請求支援,建議派遣第六旅協助他攻下赫朗萬山,這樣就能把布軍的戰線撕下一個大口子。

  事實上,到這時為止,如果布勒能夠集中右翼兵力奪下赫朗萬山,然后把4.7英寸海軍炮運到這里,他仍然有可能迫使博塔和他的部隊后撤,從而渡過圖蓋拉河,前往萊迪史密斯。但是布勒不僅沒有認真考慮這個建議,反而忙著騎馬在前線轉悠,焦急地觀看第六旅奪回大炮的努力。經過一上午的激戰,英軍奪回了兩門炮,但是其余的炮和所有的彈藥車還在那里。就在布勒瞎轉悠的時候,一發炮彈落到了他附近,炸死了他的參謀,布勒本人也受了皮肉傷。

  下午兩點半,弗賴黑德民團從科倫索鎮西邊的公路橋上過河,奪到了英國人的10門大炮,順便帶回了躲在附近溝壑里的150名英國俘虜。這時,心力交瘁的布勒終于下令全軍撤退,科倫索戰役結束。晚上7點46分,博塔給克魯格和朱伯特發出了電報,宣告布爾軍隊的勝利。年輕氣盛的博塔在電報中建議乘勝追擊英軍,生性溫和厭戰的朱伯特回電說“當上帝伸給你一個手指頭的時候,不要貪得無厭地去索要整個手掌。”而英軍方面,布勒將軍給懷特去電,說看來解圍無望,除非有長期困守的準備,否則建議他燒毀密碼、炸掉彈藥,然后“和布爾人商量一個體面的投降條件。”懷特本來準備放棄萊迪史密斯,但是接到布勒的電報后,反而下決心和部下一起死守孤城。

  科倫索戰役的結果,英軍損兵折將1139人,失蹤250人,丟失10門大炮。布爾軍隊僅僅陣亡8人,傷30人。對比之懸殊令人咋舌。經此一戰,37歲的博塔將軍一舉成名。

科倫索一戰成名的路易·博塔將軍(1862-1919),戰后曾出任德蘭士瓦殖民地的總理,創建了南非黨,并在1910-1919年期間任南非聯邦總理,一戰中率領南非對德國宣戰,并占領德屬西南非洲。1919年去世  12月10日至15日,一周之內,英軍在東、中、西三條戰線全部失利,損失2800多人,在英軍史上被稱為“黑暗的一星期。”布勒上將因為兵敗,引咎辭去英國遠征軍總司令的職位,只保留了納塔爾英軍指揮官的頭銜。1900年1月,海外援軍到達之后,布勒在納塔爾前線又兩次試圖發動進攻,但是都被布爾人擊退,只得退守契維利(Chieveley)。1901年10月,布勒給懷特的電報內容被國會公開,在全國上下一片抨擊聲中,布勒立刻被解除了一切軍職。

英國遠征軍總司令布勒上將(1839-1908).他因戰爭初期的指揮失誤而飽受抨擊,后來還被撤銷了軍職。但是后來的一些英國歷史學家開始為其重新評價,認為他是英軍為布爾戰爭第一階段失利找出的替罪羊。不過客觀地說,從現有的歷史資料看,此君的指揮技術也實在不能令人恭維  英軍在長達四個月的第一次攻勢中的慘敗轟動了世界。英軍首先敗在戰術的陳舊和保守上。令布爾人吃驚的是,自從第一次布爾戰爭之后,英國人的戰術和射擊技術都沒有進步。其密集隊形的沖鋒在18世紀到19世紀末以前的200多次戰爭中為英軍取得了多次勝利,但在機動性很強、戰術詭譎多變、火力密集兇猛的布爾人騎馬步槍兵面前,仍然按照軍事操典上的規章部署軍隊的英軍將領就屢吃大虧。布爾人在戰術上則占有明顯優勢,他們善于利用各種有效的防御手段盡量減少傷亡,憑借其戰壕的隱蔽性,誘使英軍以密集隊形闖入其射程之內,從而充分發揮其現代火器(從德、法、荷蘭購來的毛瑟槍、機槍、速射大炮,以及無煙火藥)的殺傷力。此外,與接受傳統軍事教育的英國軍官不同,出身平民的布爾人沒有森嚴的上下級界限,善于總結戰斗中的教訓,在民團成員和指揮官之間互相交流經驗,提出建議,隨時改進自己的戰術。

  其次,從敵對雙方的軍隊素質來看,布爾人的軍隊(民團)主要是由大大小小的農場主組成的,他們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家園和國家而戰,士氣高昂。而在遠離本土的南非高原上,女王陛下和大英帝國的利益并不能促使英國士兵主動地作出英勇犧牲。由于布爾人農場主經常從事騎馬狩獵等活動,從小便掌握卓越的射擊技術,幾乎彈無虛發。他們對南非內地那種多小山、溝壑、遍布石礫巖的地形也非常熟悉,擅長尋找有利地形,善于利用地形設伏、包抄、隱蔽或逃逸。而荒涼貧瘠干旱的南非草原,又使得那些從小在農場上與大自然抗爭的布爾人磨練得比英國人更能吃苦。英軍則主要本土的城市,除少數軍官和騎兵世襲軍人家庭外,大多是工人和城市平民子弟,他們不習慣南非的環境,更不適應快速野戰的戰術。當時英軍的訓練情況普遍較差,一年僅有兩個月的訓練時間,且大部分花在隊列訓練上,騎射技術不精,不善隱蔽,反應遲鈍。而且英軍的射擊技術也差得出奇。當時配發給一個英國步兵連用于訓練的子彈,一個月只有三百發。兩軍差別如此懸殊,英軍不敗才怪。

  還有,英軍主要依靠鐵路和公路干線行動,把自己的動向暴露給敵人。而且他們身處敵國,周圍是懷有敵意的布爾人,所以其一舉一動都立即為對方所知。布爾人則建立起了有效的情報網絡,從本國以及開普殖民地的荷裔公民那里獲得有關英軍的情報。此外,布軍還擁有一套靈活有效的通訊系統——回光信號機,這使他們在很大程度上得以擺脫有線電報的束縛,在戰術上更加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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