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那意思說的是很明白:要跑大家一起跑,可是也要其他總兵把自己的部隊驅趕上前去填壕,加大逃跑通道的寬度。
眼下的場面,自己能保命就萬事大吉。只要保住了自己的親兵,完全可以重新拉起部隊。這天底下什么都不多,就是沒飯吃的流民多。擺個粥桶,敲敲飯盆,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所以死傷些兵丁算得了什么呢?于是其他幾位總兵都紛紛點頭,并連忙帶著兵馬前去布置。
邊上的壕溝也不斷地填平,明軍投入到正對面陣線上的兵丁也是越來越多,很快的,明軍就沖過了壕溝,沖到了土墻邊,而清軍就在土墻后直接擺開了陣線,準備通過肉搏把明軍給堵回去。
看著自己的旗丁不斷地倒在明軍兵丁瘋狂的搏殺下,那位貝勒心中好像是刀絞一般,這些都是他的老本,而在今天就要全部扔進去了。
可從旁觀者來看,那貝勒的神色依然是十分冷漠,他冷眼看著深溝逐漸的變成了平地,大批明軍兵丁張牙舞爪地撲過來。不知為什么,那貝勒的心中突然冒出了“垂死掙扎”這四個大字。
又看了一會兒,那貝勒就忍不住回頭看看皇太極的中軍本陣,可是中軍的旗幟依然是巍然不動,沒有任何動作。那貝勒在心中又是不禁暗嘆道:“看起來皇上真的要把自己的兵馬都耗盡在這邊了。皇上難道是瘋了嗎?這些可都是國族健兒啊!就這么打下去,早晚會被明軍給沖垮,到了那時候一切可都完了。”
“皇上!差不多有將近千步的壕溝都被明狗給填平,和貝勒那邊死傷慘重!”皇太極身邊的索尼低聲稟報道。停頓了一會兒,他又多說了一句,加重了語氣。道:“明狗都瘋了!”
雖然八旗內有著矛盾,可大多數都是上層之間的事,而各旗旗丁之間通婚的情況卻很普遍,多少都有些交情。所以索尼也忍不住開口求情,讓皇太極不要再消耗前面的部隊了。
清軍這邊,同樣是傳令兵在穿梭,要把戰場上發生的各種情況通報給皇太極。而現在的局面,看著倒好像是清軍在戰斗中弄巧成拙一般,皇太極真的選擇了最糟糕的互耗實力。而出現了這種情況,對于久經沙場的皇太極就太不可思議了。
皇太極沒理睬索尼。他回頭問鰲拜道:“方才傳令的部隊都出去了嗎?”。
鰲拜立刻躬身道:“早就出發了。皇上一下令,他們就即刻動身。都保證過,絕不會誤了皇上的事。”
當發現明軍大營一片混亂后,阻截的清軍也在皇太極的號令下緊急地集合了起來。不過皇太極也只率領自己親衛三千和其他各旗一萬五千人馬來到了壕溝防線,其他的清軍就在皇太極的命令下。反向進入夜色,到各個明軍撤退所要路過的關鍵地點埋伏去了。
就是在壕溝兩邊戰斗的時候。皇太極依然在不斷地下令。讓各支清軍部隊向后埋伏,所以在前方戰斗的那位貝勒才觀察不到中軍的動作。
聽完鰲拜的稟告,皇太極接著下令道:“即刻傳令,讓和貝勒把手中的箭都射完之后,全軍向西,不得停留!”
傳令兵打馬飛奔至前方的那位貝勒處。而那位貝勒也在接到這個命令之后。也不管自己這一跑,防線會不會崩潰,拉牛牛地從這條死傷慘重的防線上撤下去。
清軍的火炮突然又是齊聲轟鳴,火銃手和弓箭手都簇擁上前。拼命地射擊。而突然密集起來的火力,再次把明軍越來越瘋狂的勢頭,稍微打下去了點。等到明軍稍稍后退,那貝勒就一聲鳴金,所有的清軍人馬都向著西邊撤去。
而稍微后退的明軍卻突然發現自己面前的抵抗已經完全消失,他們頓時愕然地一呆,接著都是狂喜,也沒有什么遲疑和錯愕,反正是沖出了活路。
戰斗到了現在,那第三道壕溝和土墻這一線已經成為了一道死亡之線。打到了現在,雖然肉搏殺傷了不少清軍,可一直到現在,明軍還沒有一個人突過那道土墻,都是被身后的人擁擠到前面,然后悲慘的戰死,
但后面的催動卻是一波緊接著一波,這邊稍微的停頓都會讓后面的人砍殺過來,完全是進不得退不得。從戰斗開始到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精神崩潰在那里大喊大叫、亂竄亂跑了,明軍全軍都處于一種發瘋的狀態。
可突然間,好像是銅墻鐵壁一般的防御卻突然是空空如也,剛才還大喊廝殺的清軍兵丁忽然間猶如潮水般撤去。這個情況簡直是太突然了一些,以至于一直向前突進的明軍兵丁,在中央廝殺攻打的位置完全安靜了下來,而讓他們恢復過來的是身后同伴的推擠。
明軍后面的“督戰隊”又是一喝罵動作,前陣明軍兵丁猛地間都反應了過來,他們全都是發出了興奮的吶喊和嚎叫,齊齊地向前撲去。
不少的明軍兵丁心中是一片空白,而在空白中又充滿興奮,有了活命的機會,就快向前跑,快向前沖。整個明軍的部隊,都由前向后向前加速著,這是近十萬人的大軍洪流,看著威不可擋,能沖垮面前地一切阻擋。
而那興奮也是從前向后蔓延著,每個人都是撒開了雙腿向前跑,唯恐自己跑的慢了被大軍甩下,剛才地戰斗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個道理:什么同袍之義完全就是扯蛋,昨天還在一個大鍋里攪馬勺的戰友,就會因為自己稍微走慢了一步動手殺人。反正已經是逃出生路,就各自風緊扯呼吧!
可這一跑就糟糕了。在剛才,明軍的兵丁們雖然是士氣低落,可還勉強維持著一個陣型。部隊也各有軍官統屬,還是一支軍隊。而清軍的陣線就像是堤壩一樣,不僅擋住了明軍的洪流,而且幫助明軍維持了部隊建制。
而現在,那座堤壩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明軍洪流蓄積的勢能完全無處發泄,只有拼命地向前涌去。擁擠不堪的明軍部隊,也都失去了前面的阻礙。眾人都是向前跑,越跑越散。
而壕溝填埋的距離畢竟有限,再怎么長,都不能讓近十萬明軍暢通無阻,于是現在明軍的部隊就從那狹小的瓶頸處蜂擁而出,隊列也猛地散開。
而且明軍兵丁的心態也驟然而變,剛才是緊張得要發瘋,現在眼前雖然還有敵人,卻有種逃出生天的輕松感。所有人都把那條壕溝和土墻當成了死亡界線,過了這條界線就是生,不過這條界線就是死。
于是通過壕溝的明軍也沒有了秩序,兩邊過壕溝的兵丁不斷地被推搡掉落,壕溝中也不斷地發出慘叫聲。而那些掉落的兵丁也越積越高,有些不耐煩的兵丁就從他們的頭頂踏過,踐踏之下,更是使得場面混亂。
而在這樣的混亂下,部隊已經是收不住了,經過一段距離地奔跑,讓本來還有些隊形的部隊徹底的亂成一團,將找不到兵,兵找不到自己的同伴,每個人都是拿著兵器在跑,完全是沒有章法,十萬大軍頓時變成了十萬個體,完全就是失去了組織性了。
在這時候,明軍前后觀察情況的傳令兵就被阻擋住了。他們本來是通過隊列之間的縫隙通行的,可在這樣的大勢前,他們都已經是被亂糟糟前沖的士兵們給擋住,完全就是進退不得。
在后面壓陣督戰的吳三桂他們也有些發愣,本以為是殘酷血腥的突圍戰,沒想到突得是如此輕松。事出反常即有妖,所以這些總兵心中都浮現出一片陰影。
“讓開吧!”皇太極面無表情地下令道。他的中軍本來就在中間偏東的位置,所以也不需要多運動,就立刻到達的東側,與左側的清軍一起,給逃亡的明軍讓開了一條大通道。
現在這戰場的景象就很詭異了。清軍是一東一西,分別列陣,而明軍的大軍洪流就通過清軍讓出的通道而行。仿佛剛才兩軍之間沒發生什么激戰,清軍就目送著明軍逃亡,而明軍也沒有任何兵丁敢撲向兩邊的清軍。那些兵丁恨不得自己長有一雙飛毛腿,就想著早些離開這條通道。
“射箭!”清軍陣中傳來一陣大喊。
如雨蝗般的箭枝飛入逃跑的明軍洪流中。雖然在遠處看起來仿佛是洪流中消失了很多點,但是在實際上,卻給予明軍以大量的殺傷。
可混亂不堪的明軍也根本組織不起戰斗了,所有人都想著逃,都把自己的戰友往身邊推,就想掩護著自己逃出通道。
一排排的箭枝、一陣陣的火銃,使得逃跑的明軍大批倒下,可畢竟明軍人數太多,列陣在兩旁的清軍也不敢冒然沖下阻擋住洪流。他們就是在兩旁,很輕松地收割生命。
而吳三桂這些總兵也帶著自己的親兵們出動了。他們倒是能夠集合在一起,并且在明軍洪流的中間位置跑,所有阻擋在他們面前的明軍兵丁都被踩死、砍死。有著馬匹,又有著兩邊明軍兵丁的掩護,所以吳三桂他們就很快地通過了這條死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