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駱公公還沉浸在吳世恭那干脆的動手中,他忍不住對朱大典小聲道:“這吳汝寧倒真是名不虛傳啊。不愧為敢怒叱小公爺,大鬧眉樓、冷眼大家的兇徒啊!”
吳世恭在南京眉樓所做的一切,早就有著無數夸張的版本,傳遍了江南整個官場和風月場,而做為南京鎮守太監的駱公公當然也知道這條頭版八卦。
聽了駱公公的話,朱大典是很禮貌地對駱公公微笑了一下,心中卻暗想道:“你這個閹人都自身難保了,還在想著這兒女之事,真是閹人粗鄙啊!”
不過當朱大典又看到翹著二郎腿的吳世恭時,他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立刻對吳世恭怒叱道:“難道吳汝寧不知道堂中禮儀嗎?”。
聽到朱大典的挑刺,吳世恭也不情愿地坐正了身體,不過還是還了一句嘴:“真是抱歉!就是被剛才那個傻貨給氣的。”
吳世恭的話立刻引起了一旁的官員們的偷笑,可是這話把朱大典惹得更火了,他的聲音也調高了,大吼道:“本撫這里倒是吳汝寧來傳的信,可當本撫趕到鳳陽,卻發現爾軍渺無蹤影,現在吳汝寧又是姍姍來遲,又有何理由向本撫解釋呢?”
“巡撫大人、鎮守大人明鑒!”吳世恭坐著向朱大典和駱公公躬身行禮道,“晚生當i得知陜匪進犯鳳陽,頓時心急如焚。除向巡撫大人、左總兵報信以外,立刻帶著將士連夜趕往鳳陽。在鳳陽城外與陜匪接連血戰,幸不辱命,在二十三i夜把陜匪趕出鳳陽城。”
既然左良玉敢抹黑,那吳世恭就敢胡吹,反正他向來是吹牛不打草稿的。
“之后晚生怕陜匪去而復還。于是不顧將士辛勞,尾隨追擊,在淮河淮南段與陜匪發生激戰,大敗陜匪,把陜匪趕往淮河南岸。之后才得知巡撫大人、鎮守大人來到鳳陽,所以來晚了一步,晚生在這里只能夠向倆位大人抱歉一二啦!”
吳世恭的一番話說的堂中的官員是目瞪口呆,見過吹牛的人,就沒見過吹這么大牛的人。難道那些官員了解不到汝寧軍與農民造反軍是否在鳳陽附近發生過戰斗啊?難道眼前這個白丁妄圖憑著他的嘴皮子把農民造反軍吹出鳳陽,就想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啊?
朱大典也直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位讀書人之恥。他發覺自己與吳世恭的每一次見面都是一種挑戰,就是挑戰那道讀書人的無恥下限。
朱大典索xing就讓吳世恭把牛皮吹爆,于是接著問道:“既然吳汝寧說是大敗賊軍,那戰果又如何呢?”
“殺了好幾萬!”吳世恭隨意地回答道。
可這個回答差點兒沒把堂中的官員們都嚇趴下。還好幾萬呢?這吹牛可真的不托住下巴了。于是朱大典接著問道:“軍中無戲言,到底人數幾何啊?”
“這晚生哪兒知道啊?剛打完仗就被倆位大人叫過來了。只見到淮河里和河岸邊都是陜匪的尸首。多不敢說,二萬這個數總有的!”
見到朱大典還是將信將疑的樣子。吳世恭接著強調道:“晚生也在巡撫大人的帳下任過事。巡撫大人還不知道晚生的為人啊?晚生可是從來不虛報戰功的啊!”
不提這一茬還不要緊。一提到這個話題,就讓朱大典更是想起了吳世恭的斑斑劣跡了。在朱大典的印象中,當年的吳世恭可不僅僅是殺良冒功,而且是用友軍的首級冒領戰功啦!所以朱大典立刻追問道:“吳汝寧是否敢于讓人驗證一二呢?”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朱大典還是給吳世恭留有一線的。在朱大典看來,吳世恭戰功可能是有一些。就是沒有他吹的那么夸張,所以只要吳世恭軟了口氣,朱大典也就不會再窮追猛打了。到底朱大典又沒有和吳世恭有著深仇大恨,把吳世恭逼上絕路也不是他的本意。
可沒想到吳世恭又回答道:“這有何不敢呢?晚生的兒郎連i征戰。本來就萬分勞累,在淮南大戰中也有很大損傷,就想著早i回汝寧休整呢。現在正好有著巡撫大人肯為晚生收尾,那晚生正是求之不得呢。”
吳世恭的這個回答倒讓官員們有些疑惑了。吳世恭不僅不怕旁人來驗證,而且把收拾尸首的工作都交給了朱大典。要知道那些尸首上的首級可都是軍功啊!難道這個吹牛大王沒有吹牛啊?
不過那些官員的腦子也活絡了起來。就算是吳世恭有些吹牛,可是看起來獲得勝利也是毫無疑問的。就算是沒有二萬首級,可是只要有二千首級那就是輝煌的大勝,那對這些有罪責的官員們來說,那可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事啊!所以他們看向吳世恭的目光都是和善了許多。
見到堂中的氣氛有些不對,朱大典咳嗽了幾聲讓官員們冷靜。接著又對吳世恭說道:“淮南之事本撫自會派人去辦。如果有吳汝寧之功,本撫也會如實上奏。不過方才毆打同僚之事,本撫也照樣會上本彈劾。一切功過均由圣上來決斷!”
“無所謂!”所有的官員又是沒想到吳世恭會這么回答,“反正晚生已經是白身了,再彈劾最多也就是個白身。正好晚生打仗也打膩了,無官一身輕,還是回去苦讀經義,爭取來個金榜提名!到了那個時候,還要懇請巡撫大人這位老前輩多照拂晚生一二啊!”
吳世恭也不理睬鼻子都氣歪了的朱大典,站起來向四周拱手圈了一圈,接著就轉身向著堂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吳世恭又回身說了一句:“提醒巡撫大人一句,那陜匪可是往瀘州而去了。晚生也要帶著兒郎早些趕回汝寧,為朝廷守住信陽這一線。還有,那些首級你九我一!晚生這就告辭啦!”
目送著吳世恭的離開,堂上是鴉鵲無聲。直到吳世恭沒了人影,堂中才響起了嘈雜的議論聲。這位特立獨行的,身份又千變萬化的武官給那些官員們的印象太深刻了。
二月初一吳世恭帶著唐六等人趕回穎州,與帶著俘虜和繳獲的周巡部匯合。接著先行一步帶著親兵隊于二月初四i趕回了汝寧軍大營。
也許因為此次是在家門口作戰,所以吳世恭的家人們是分外激動,所有的夫人們看到了吳世恭都是哭著拉住他不肯放手。
尤其是吳呈瑛小朋友,一見到吳世恭以后立刻大哭著叫著“爹――!”,向著吳世恭就是飛撲了過來。
吳世恭的心中是十分感動,別人家都是久別似新婚,自家卻是久別父子情深。所以他就心情激蕩地把吳呈瑛抱了起來,拍著他的后背不斷地安慰他。
沒想到晚上在李馨房中安歇的時候,李馨卻告訴了吳世恭緣由。原來李馨見到吳呈瑛已經長大,就為他請了一個本地大儒來府中為吳呈瑛開蒙。那位大儒教學相當嚴厲,所以吳呈瑛早就是滿肚子委屈了,他又得不到母親的支持,就等著吳世恭的歸來尋求安慰呢。
到了最后李馨還埋怨吳世恭道:“別人家都是父嚴母慈的,可我們家卻倒了過來。夫君一直在孩子們面前濫做好人,妾身也只能夠對瑛兒嚴厲一些啦!”
對此指責,吳世恭也是無言以對,只能夠身體力行對吳呈瑛的母親安慰了一番。結束以后,吳世恭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自己的兒子:“這個臭小子!竟然想做逃學威龍?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讓他也嘗一嘗嚴父的味道。”
可是等到清晨吳世恭睜開眼以后,他早就把自己昨晚的想法給忘記了。照樣是陪著孩子們玩樂,享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
張獻忠部在渡過淮河以后,立刻面臨著一個缺糧的問題,因為他們的糧食大多數都遺留在淮河對岸汝寧軍的手中了。所以張獻忠部迫切地想要打下眼前的瀘州城。
而廬州做為后世的安徽首府,它位于安徽中部,地處南北沖要,是皖南的重鎮。瀘州城城墻高二丈有余,厚四丈有奇。護城壕東深一丈九尺,西深二丈五尺。開設七門。設有重兵防守。
廬州知府吳大樸見形勢不妙,從二十六i起,就加強防守,組織軍民在城上搭造窩鋪,搬運磚石于城頭。
二十九i凌晨,張獻忠到達廬州,立即命令部隊包圍該城,在入夜發起攻擊。廬州知府吳大樸率領軍民固守。廬州城防嚴密,城墻堅固,每門外設吊橋,城上守軍輪番防守。
農民造反軍奮勇沖擊,頭頂門板直逼城下,先將水關焚毀,接著,又在城下掘城墻,穿地道,猛攻北門月城。
二大王張進嘉率先登上月城城樓,指揮部隊緣墻向城上攀登,與城中軍民展開肉搏,不料,剛剛占據的月城城樓即被城中火炮擊陷,二大王中炮身亡。
此次攻城失利,還是反映出了農民造反軍缺少攻打堅城的手段。即淮南大敗后,張獻忠部又蒙受了一次重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