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的的猜竹圖?吳迪撓了撓頭,這個難度有點高,不過既然讓猜,必然是大家公認的名家之作,這樣范圍會縮小不少。他整理了一下記憶,沉吟道:
“歷史上畫竹名家多不勝數,鄭叔這個問題難度可有點高了!不過,我倒可以試著猜猜看。以民間的名聲來論,鄭板橋最為人們所熟知,年代又比較近,畫作傳世相對較多,件件珍品,鄭叔又姓鄭,我猜應該有他一幅。接下來就不好猜了,但我感覺應該有文同一幅,這剩下的一個鄭叔可否給點提示?”
“文同?小子,文同的畫雖然不能說是沒有,但大家公認的真跡只有一幅,好像是在臺北故宮博物館吧?”
溫亞儒聽到吳迪居然把文同搬出來了,忍不住提醒道。
“呵呵,溫叔,就是感覺而已。這本來就是漫無目標的亂猜嘛!”
吳迪沒有說假話,他說出鄭板橋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文同的名字,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至于是對是錯,反正是猜,對了當然好,錯了也不至于真的不讓看畫。
“你小子怎么知道前兩個就沒有猜錯?居然直接要第三個的提示?”
老鄭稍稍的瞟了一眼溫亞儒,肯定是這老小子透信了,不過這本來就是個玩笑,也沒想著難為他什么。
“那就請鄭叔指出錯誤所在,好讓我心服口服!”
老鄭咧著大嘴笑了起來,
“你小子!也是個狡猾的家伙!姑且算你前兩種猜對了。聽著,第三幅的提示來了,他與皇室有關…”
“趙孟頫!宋太祖趙匡胤的第十一世孫!人稱”元人冠冕”、楷書四大家之一、書畫雙絕的一代巨匠趙孟頫!”
吳迪不待老鄭將話講完,就斬釘截鐵的答道。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常老的關門弟子,厲害!你等著,我這就去把畫拿來。”
溫亞儒在一邊朝吳迪撇嘴,
“老鄭又要顯擺了!”
“總比你這個無寶可顯的家伙強上一百倍!”
老鄭的耳朵很靈,走出老遠還能聽得見溫亞儒的抱怨。溫亞儒撓了撓頭,這事還真怪不了別人,誰叫他家老爺子當年實在是太有名,被人盯上抄了個底掉呢?
老鄭的藏寶室似乎還挺遠,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樓梯響,不過這次好像是兩個人。果然,片刻,一個女孩抱著一大捆卷軸,跟在老鄭的身后走了進來。溫亞儒一見,笑道:
“小雅也來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有事到京城出差是不是?”
“老東西,你有本事就猜猜看,我們家小雅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切,你今天跟猜干上了是吧?小雅在川大歷史系,多半是為了11月的故宮珍品展來的吧。”
“錯,錯,錯。哈哈,說出來嚇你一跳!小雅后天要參加斗寶!”
“斗寶?老鄭,這可不是開玩笑!咱們什么時候有資格參加這古玩界的華山論劍了?”
“哼!我們家小雅爭氣,被川大的鄭孟光鄭教授看中,成了他的關門弟子了!我老鄭家從此揚眉吐氣,老爺子在地下也可以放心的合上眼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這么大的事情你老小子居然敢知情不報?怕請客是不是?沒關系,小雅,你老爹鐵公雞,溫叔叔可不小氣,明天就給你制席,把這大好事好好的宣傳一番!”
吳迪打量著這個低垂著頭,微顯羞澀的女孩,她的容貌并不出眾,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一切都顯得比別人小了一號,不過搭配在她那張小小的瓜子臉上,顯得那么的和諧,是屬于越看越耐看的類型。
聽到溫亞儒攻擊老爸,她用小手掩住嘴,偷偷地笑了起來,顯然是知道這兩個半老的家伙經常斗嘴,邊笑還邊不時的瞟吳迪兩眼,那種神態讓吳迪也很想笑,這好像是你的家吧?怎么干什么都是偷偷的?
“爸爸說溫叔過來了,我都好久沒見了,正好過來看一下。這位就是吳迪哥哥吧,師父說你很厲害呢!是我們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
沒想到戰火忽然燒到了自己的頭上,吳迪撓撓頭,笑道:
“我就是運氣好點罷了,才學了幾個月,當得起什么領軍人物?倒是小雅你,女孩子學古玩的可不多啊!”
“爺爺一直希望家里能出一個鑒定大師,可惜我又沒有兄弟姐妹,只好硬著頭皮去學咯。吳迪哥哥待會兒可要好好地教教我。”
吳迪正待謙虛,溫亞儒手一擺,笑道:
“小五,你們也別互相客氣了,都不是外人。這老鄭啊,把心思全放在竹圖上了,連女兒的名字都起名叫竹雅!我看看,呦,這回可是把看家的寶貝都拿出來了,你待會兒可要看仔細了,千萬別打了眼,連累你師父都跟著你背黑鍋!”
吳迪看了一眼堆在茶幾上的十數個卷軸,苦笑道:
“這干我師父什么事?我才學幾天,就拿這么高難度的考題,出點錯也不算丟人吧?”
“不丟人,不丟人,我這十幅畫,十幾個老家伙這么多年了,還吵來吵去呢!你不用背什么包袱,先看看再說。”
老鄭笑的很賊,鄭竹雅笑的很甜,溫亞儒笑的很無奈,吳迪笑的很自信。他認為書畫比瓷器容易,每個名家的特點書上都寫的明明白白,一旦天書認定是假,絕對不會發生像瓷器那樣,明知道是仿品卻找不出破綻的事情!
“小五,好好看,這可不全是真跡啊。”
老鄭一把將溫亞儒撥到了一邊,罵道:
“老東西,胡說些什么?我鄭畫竹的珍藏,哪里會有假畫之說?”
吳迪笑道:
“不管真與假,今天我就是學習來了,待會兒看的不準鄭叔莫要笑我。”
“呵呵,沒事,看吧,看了再說。”
吳迪拿出白手套帶上,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最上邊的一個卷軸,攤開在茶幾上,一看之下,不由的沉吟了起來。
這是一幅立軸墨竹圖,畫面上畫了一叢垂竹,枝繁葉茂,主干曲生,至末端微微上揚,似乎寓含著屈伏中隱有勁拔之生意。整幅畫面用墨考究,畫家截取叢竹最動人的姿態來構圖,竹竿勁健挺峭,竹枝橫斜,竹葉甚密飄灑飛舞,交相間錯,向背伏仰各具姿態。而且作者充分發揮了毛筆的特性,用筆撇出竹葉,以濃淡墨區分竹葉的正反,且竹葉之大小、轉側都表現得很生動,看特征,這正是北宋文同的墨竹圖!
細看畫紙邊緣,無名款,但鈐有文同二印:靜閑畫室。文同與可。詩堂上還有明初王直、陳循二題。細看畫風,正如米芾論文同畫竹云:“以墨深為面,淡墨為背,自與可始也。”作者對竹竿和葉稍出現的飛白筆觸也不加修飾,一任自然,全圖給人以清新瀟灑富有生意的感受。
吳迪鑒賞了大約十分鐘,又小心的將畫卷起,放在一邊,打開了另外一幅卷軸。
“小老弟,這畫如何?”
“好,好畫,筆力倉勁,圓轉自如,畫如其人,風骨錚錚啊!”
吳迪只夸畫好,卻不說真假。老鄭聞言,和鄭竹雅對視了一眼,這文同的畫也能用風骨錚錚來形容嗎?溫亞儒的眉頭蹙了起來。
吳迪沒有注意他們的表情,徑自打開了第二個卷軸,第二幅也是一幅竹圖,落款為金冬心、蓮身居士。鈐印為龍梭仙客,作者在自題中說自己所畫此竹“無瀟灑之姿,有憔悴之狀”。畫中竹葉晦暗粘連,似蒙塵厚重,蒼涼凄婉。濃淡墨色營造出空瀠深遠的意境。整幅構圖婉麗可人,給人一種秀逸不凡的感覺。
吳迪看了一會,判斷這是清代名家金農的竹畫真跡,和中海博物館館藏的那幅構圖近似,意境也相差不多,落款卻有不小差別,應該是作者不同時期的畫作,但相隔不會太久。
強自壓下使用天書的欲望,吳迪將畫卷起,又打開了一幅,這一幅卻不是竹圖,而是一幅工筆仕女圖。落款是“臣郎世寧恭繪,”上鈐“怡親之寶”印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