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明堂齋的大門,吳迪掂了掂手上的石頭,剛才溫亞儒已經告訴他了,像這種石頭一般是在國內公盤上弄回來的,論堆賣,一堆有一萬塊左右,像這種成色的,錢胖子最多花不到十萬塊錢。賣的時候卻論塊賣,一般要叫到五百一塊,有點表現的還要上千。吳迪吃驚不已,自己賣設備,乘個三就是天價,看人家,幾十上百倍的加,知道翡翠利高,沒想到原石也這么賺。
吳迪感覺溫亞儒不錯,是個可交的朋友。他雖然年輕,但對人的感覺很準,這兩年做業務凡是他感覺好的單子就沒丟過,也交了幾個真心的朋友,但像溫亞儒這樣什么話都能說的還一個也沒有,他很珍惜。
還沒出舊貨市場大門,電話響了,一看,歐部長,他馬上接了進來。
歐部長聲音很低沉,問明吳迪在什么地方,讓他別動,待會兒有人接他。
吳迪沒事干,就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老媽一如既往的關心他的私生活,哦,就是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滿嘴都是他的小學同學結婚了,初中同學下崽了,最后更逼他簽訂了城下之盟,二十五歲還沒找到女朋友,就回老家相親。吳迪算算,還有差不多一年時間,也就沒所謂了,萬一那會兒自己已經發達了,老媽倒有可能放自己一馬,讓他再逍遙兩年。
電話打的有點長,掛了電話才注意到上回在他家樓下等歐部長的那個白凈中年人已經在他身邊等一會了,不禁有點不好意思。那人笑笑,示意不礙事,過來和吳迪握手:
“楊君華,老板的秘書,上次太匆忙,沒來得及和小兄弟你認識。”
“楊大秘客氣,客氣,吳迪,小小一名業務人員。”
車一路向西,車上楊大秘給吳迪介紹,這次去的是歐部長的岳父家,一個還在位的老將軍。
汽車開到了西山腳下一個掩映在綠樹中的大門處,全副武裝的武警驗看了通行證后揮手放行,然后又經過了兩道檢查。將吳迪放在一個小院門口后,楊大秘直接和吳迪揮手作別,連車都沒下,。
上次去吳迪家接歐豆豆的美婦鐘姐迎了出來,一個勁的道歉:
“小吳,不好意思啊,家里人太多,孩子回來都亂套了,也沒顧上和你打電話,對不起。”
吳迪打量著這個女人,和第一次見面時已經發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變化,淡妝素服,整個人好像年輕了十歲,渾身散發著一種誘人的魅力,不是誘惑那種,應該是一種母性的光輝。
吳迪一邊替她高興,一邊客氣的推辭。
小院不是很大,但進門就是一片綠地,綠地上果然有一個秋千。鐘情看他注意秋千,隱秘的擦了一下眼角,說道:
“早幾年收起來了,前幾天剛裝上。”
吳迪點點頭,上了兩層臺階,走入看著有些老舊的三層小樓。
客廳很大,但裝飾的很簡樸,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鐘情帶著吳迪向樓上走,一邊說道:
“老歐在書房等你。”
吳迪詫異的四處打量著,小樓里很安靜,不像有人的樣子,而且老歐要和自己書房談,看來有點鴻門宴的樣子。吳迪微微冷笑,無欲則剛,本就沒打算和他們有什么牽連,計較那么多干什么?不過,為了盧老校長和宋阿姨,還得想個法子才是。
書房大概有二十平米,布置的更像個辦公室,鐘情將吳迪領進來就轉身鎖上門出去了,歐大部長坐在書桌后邊,也沒有起身,伸手示意吳迪在他對面坐下,就盯著吳迪的眼睛不說話。
吳迪一時氣往上涌,喘了兩口又忍住了,兇狠的反瞪過去。歐部長面無表情,
“吳迪,二十四歲,渝城大學畢業,兩年前來BJ打工,父母均是三線廠職工,有一個十二歲的妹妹,在廠子弟中學…”
吳迪冷笑著打斷道:
“不必說了,我說怎么一周沒動靜,原來你們摸我的底去了。”
歐部長從桌子上拿起煙,抽了一根想點上,又遲疑著放下,將身子向后一倒,一臉的風輕云淡,
“用不著,一天的時間就夠了。”
吳迪強壓著怒火說道:
“也是,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在你們這些公仆的眼里還真不算什么。好吧,你想說什么,說吧。”
“不是我想說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你不覺得這一切太巧了嗎?其實即便一切都是巧合,我也不覺得你有那樣的決斷力。”
“巧?只怕我這兒說錯一句話,就會被拖下去查個底掉,看看是不是和人販子有什么瓜葛了吧?哦,我說錯了,是已經被查了個底掉,看來我真的應該慶幸,現在我還能坐在這里。”
歐部長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吳迪,吳迪也不客氣,抓起桌上的煙點了一只,自顧自的抽著。
“你想要什么?說吧,我想我都能滿足你。”
“我想要什么?”
吳迪瞇起了眼,低聲自問。
“想發財?給個項目你做或者直接給錢都行,這里有一張三千萬的支票,要的話你可以直接帶走。想當官?十年之內保你坐到處級,想出國?大學隨便選,支票你還帶著。”
吳迪搖搖頭,狠抽了一口,把煙熄了,說道:
“這么簡單就把我打發了?怪不得人說恩大反成仇。我要的你們給不起,你們也沒有誠意,告辭了。”
“開出條件來聽聽,我說不定能滿足你。”
“哦?那就試試?我要你們把盧叔和宋姨接到BJ,單獨購買別墅,不能阻止豆豆去看他們,如果接不來,安排人去給兩位老人養老,不能阻止豆豆假期去看老人。”
“這些不用你操心,我會安排人去做。”
“我要你們負擔靠山屯孩子以后上學的學費、生活費…”
“沒問題,吳迪先生,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我問的是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
吳迪爆發了,也不管面前坐著的是共和國有數的高官,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咆哮起來:
“我要你們把兒子還給人家!生活在這樣沒有人情味的家庭能養出什么好人?哦,我要什么?施舍是吧?施舍我不算,還施舍那兩個老人?那兩個在窮山溝里一待就是三十年,把自己都給了孩子們的老人?施舍那兩個連做飯都已經困難了,卻依然把孩子還給你們的老人?施舍那些能把解救被拐兒童的警察打的頭破血流卻讓我把豆豆帶走的村民?施舍我?你有什么資格?看看吧,睜開眼看看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吧,你們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是我混蛋!是我帶走了兩個老人的希望,帶走了他們的生命!”
吳迪坐了下來,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流,卻盯著歐部長不肯稍眨,語氣也開始變得平和,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兩個老人我會養,那些孩子我也會管,我只希望,從此以后你們不要打攪我們,走的遠遠地。你們繼續在天上享受你們的生活,把手抓緊點,千萬別漏一點東西給我們這些在生活地上的人們,因為我們不配享受你們的施舍,我們會在你們的光芒下卑微的活著或死去。再見,歐大部長,我說的是永不再見。”
歐部長呆在椅子里,仿佛被嚇到了。書房的門忽然打開,鐘情沖了進來,抱住吳迪向回推,看到歐部長一動不動,不滿的叫了一聲:
“老歐!”
歐部長這才像回過魂來一樣,啊了一聲站起來,雙眼通紅,幾步從書桌后搶了出來,握著吳迪的手,有些無措的說道:
“吳迪,對不起,是我混蛋,這官當得久了,干什么都怕有陰謀。你別生氣,別生氣,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怎么能、能那么做。”
四個須發花白的老人陸續走進房間,一個國字臉,吳迪好像在電視里見過的老人哼了一聲,說道:
“罵得好,小伙子,罵得好啊!他們這些混蛋小子就該這么罵,還應該給他們當頭痛擊,陰謀論,政爭、妥協,政治手法玩的溜熟,有幾個把心用到老百姓身上的?罵得好,還應該更狠點。老鐘,你看有沒有你年輕時的那股子虎勁?”
歐部長尷尬的叫了聲爸,低著頭不再說話,另一個穿著軍裝,肩膀上扛著三顆金星的老人雙腳啪的一聲合攏,向吳迪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說道:
“小兄弟你別怪他們,是老頭子我讓試試你的。現在啊,你滿分過關了,以后,這個家里有你一個位置,啥時候想回來就啥時候回來。”
歐老頭詫異地看了鐘將軍一眼,笑道:
“呦,當年的智狐也有看不準的時候?”
一個面孔一團和氣,神色憔悴的老太太走上來,拉著吳迪坐下,柔聲說道:
“吳迪救了老太婆的命嘍,大恩不言謝,就像你鐘伯伯剛才說的那樣,干脆,你就住過來和我們兩個老東西做個伴吧,這孩子都養大了,一個也不落家。嗯,這孩子,我越看越俊,越看越喜歡。”
一句話讓剛翻過來勁的吳迪漲紅了臉皮,這黑的都快趕上宋江黑三郎了,還俊什么呀?
鐘情見吳迪手足無措,趕緊遞過去個毛巾,扯著老太太撒嬌:
“媽,誰不落家了,我每年不都陪著你住幾個月嘛。”
“呵呵,你好,你是好孩子,吳迪也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