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班,京城一分公司就開始開會,吳迪講了一個多小時的見聞與感受,又把周二的對單挪了過來,上午就這么混過去了。
中午聚餐,照例是王總掏腰包,李慶龍幾個沒心沒肺的家伙開始喊口號:
“聽王姐的話,有飯吃,干王姐的活,有錢掙,念王姐的好,花姑娘的抱,走王姐的路,讓王姐掉溝里…”
聚餐總是愉快的,尤其是還有幾個活寶活躍氣氛,一頓飯吃出了開若干次會都沒有的氛圍。
下午一出門,吳迪就被李慶龍拉住,這小子晃著大腦袋,一個勁的叫吳哥救命,吳迪不明所以,問道:
“怎么了?”
“二機廠招標,我不知道,標書都沒買上.建設部給歐部長打電話,秘書接的,很和氣,但很堅決。吳哥,這半年我就這兩個近期項目,咋辦啊?”
“沒關系,非戰之罪,你接手之前的那個業務員還不是一樣搞不定?你們老王不照樣鎩羽而歸?只要堅持下去,總會有轉機的。”
“轉機個屁,二機廠亂找找死了,我看建設部也快被找死了,還好那天打電話時沒報廠家,否則說不定已經上黑名單了。”
“我靠,我說的轉機不是這兩個項目好不好?你就在一棵樹上吊死了?其實找老總在很多公建項目上不適合,尤其是政府類。這種甲方關系錯綜復雜,每個人都有一塊蛋糕,亂攪只能把自己攪死,房地產項目倒是適合,早警告你了不聽!”
“那我也得掰過兩個老王啊!”
“好了,別委屈的像個沒娘的孩子,放開點吧,沒聽說嘛,不會丟單的業務員不是好業務員。”
“可也沒見誰被玩的連投標都不知道啊?”
李慶龍嘟嘟囔囔,吳迪又氣又笑,每年公司起碼有五分之一在跟的項目投標沒有買標書,有真不知道的,有被人玩掉的,有故意放棄的,有把單子倒走的,業務這潭水混著呢!就這數據,在同類公司中就算好的不得了的了,其他的公司更過分,挑項目做,從上到下參與圍標,賣信息,什么齷齪事都有。
“不開心就跟我跑兩個項目吧。”
“成,跟老前輩學習,有前途,走老前輩的路…”
“是不是讓老前輩無路可走啊?行,有股子混勁,做業務嘛,就要這樣,不怕不怕啦,我不怕不怕啦。”
一周無事,吳迪給老袁頭打了幾個電話,和他溝通了一下價格等問題,老袁頭讓他看著弄,中標價一定控制到二百以下。同時還告訴吳迪,大河公司在他們那鬧呢,想要補一份標書,被他打發到招標公司去,招標公司沒甲方招呼,怎么敢開口,給大河講了半天招標政策。大河不服氣,找到了二機廠的一把王大力,被王大力罵了個狗血淋頭,老袁特提氣,
“你說現在這些人都怎么想的,想錢想瘋了了吧?你不知道,上回還有個混蛋公司直接找我女兒的。我準備在下次參加系統內基建會議時提一下,這種不講規則的公司趁早封殺算了。”
吳迪默默地在心里替公司默哀:
“我知道,可我阻止不了。”
老袁明顯很興奮,
“我把那公司領導誑來罵了一頓,你不知道,看他們那臉色,我那叫一個舒心。王大力更厲害,把我、老李、老田、紀委的人都喊上,整了個大會議室清空,就留下兩排桌椅,跟三堂會審似的。老王損人都不帶臟字的,聽聽,歡迎啊,這么支持我們項目的廠家我們熱烈歡迎。什么,沒買著標書,沒買著標書你們找我干嘛?招標過程中有貓膩,紀委的同志在這里的嘛,我們廠不搞一言堂。什么?沒貓膩,沒貓膩你找我們干嘛?給你個機會?年輕人,我們廠不生產這東西。回去領導要開你?換我也差不多,跟了兩年,標書都沒趕上趟。我們廠有一小子標書上少蓋了一個章,被我打斷了一條腿,在家趴著呢,要是敢漏了標書,哼哼。小同志,這招標公司、紀委、基建、采購、工程都在這呢,本來我以為他們誰有問題,正準備借此搞個整風運動呢!好嘛,為了你一個失誤,浪費了我們大家時間不說,還想讓我們大伙犯錯誤,你這不是坑人嗎?行了,回去吧,告訴你們領導,以后可不能再干這種缺德事了。”
吳迪聽的哈哈大笑,問道:
“還真把業務員的腿打折了?”
“可不是。那年老王自己兒子投標忘蓋個章,本來談好的項目,愣被對手咬丟了,七個多億啊!一串的人都受了處分,他兒子作為直接責任人被他打斷了一條腿,他老婆為這事鬧離婚都鬧了半年。”
“我靠,老王好同志啊。”
“這兩年罵老王的人也多,說什么的都有,可人無完人,要是沒老王,這廠子多半早垮了。”
周四核對了價格,吳迪就讓趙浩然封標了,周五的開標波瀾不驚,就是召集廠家念了一下價格,連展示企業的機會都沒給。不出所料,控制外那兩家的總價報在了三二六上,最后均價一九六萬。
下午就來通知讓去拿中標通知書,吳迪的心算是徹底的放下來了,一九八萬,扣去拿貨,費用、稅費、質保,到手六十萬,相當于他干好幾年了。
歐家一直沒有消息,他有點擔心,可硬是忍著沒打電話。算著再有一個多月就能收到二機廠的錢,該考慮考慮買個磚硯了。錢不夠用,極度的不夠,尤其是他惦記上了靠山屯那些孩子,還有盧校長老兩口。
不知道為什么,吳迪有些抵觸使用無字天書去做項目,可能是在那上邊顯示的太紅果果,也可能是歐豆豆的事讓他有點害怕。他怕長此以往,他會失去做業務那種熱情,每次都直奔主題,會失去很多樂趣,很多朋友,長此以往,沒有了天書,他將失去生存的能力。可是,他需要錢啊。
這幾個項目也就算了,以后決不能濫用天書的能力,須知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周末潘家園人格外的多,吳迪有點后悔,應該先上琉璃廠摸一下底再說。周末潘家園是允許擺地攤的,很多包袱齋上的東西就是吳迪這個菜鳥也能一眼看出是假的來。殊不知,人家針對的目標是那種似懂非懂、存心撿漏的愛好者,他這種菜鳥,反而是最不好騙的一種,因為他們往往擁有無產階級敢于懷疑一切、否定一切的優良品質。
路邊還有幾個賣活物的,一般都是那種怪頭怪腦的甲魚,配上個河道清淤、魚塘翻新的故事,就整出一段千年王八萬年龜的傳說,吳迪不知道東西叫什么名字,不過他一看外形就覺得可怕,用潮點的話講,那不是他的菜。
轉來轉去,來到一古香古色的店面門前,一抬頭,明堂齋,呵呵,這不是穩壓罐他們家店嗎?因為跟他賣的設備有關,吳迪對穩壓罐這個名詞特別的敏感,再加上明堂兩字也比較響亮,他們趙經理就經常愛整一句,搞什么名堂!兩者結合,想忘也難。隨便轉轉也能轉到這兒,看來真是有緣啊。
相比街上的人流,店里要清凈的多,但也有三四波人在看貨,但相對于近百平米的店面來說,就顯得有點冷清了。
吳迪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角落里看報紙的溫亞儒,主要是他那胡子太顯眼。溫亞儒抬眼看了一下,就接著和報紙較勁去了,顯然沒有認出他來,或許早忘到腦后也有可能。
一個伙計匆匆跑過來,招呼了一句,又匆忙的去招呼他的那群老外客戶去了。看著幾個伙計都忙著,正合了吳迪的心意,他買東西,最煩身邊有個人在不停的唧唧歪歪,更何況今天只是來看看。
吳迪站在一個玻璃柜前,里邊共有三排瓷器,第一排應該是青花,就是不知道是工藝品還是老東西,第二排應該是粉彩,看著像有點年頭的,第三排好像是叫琺瑯彩什么的,顏色很鮮艷,尤其是那紅色,太漂亮了。
吳迪不住的點頭,不是稱贊物件好,而是夸獎自己厲害,要是讓人知道自己這個一本古玩著作都沒接觸過,一件古玩真品都沒見識過的古玩小白竟然能認出三排瓷器來,一定也會夸他不簡單,有潛力,說不定是天才…
BJ地界邪,說曹操,曹操到,正美著呢,馬上就有湊趣的來了,
“先生好眼光,這些青花雖然是本朝的觀賞器,可也都是知名窯口出的,著名制瓷大師的手筆,全是限量版。粉彩里有幾個晚清的老物件,這琺瑯彩描金纏枝花卉蒜頭瓶可是個老仿的真物件,您老看上哪樣,我給您拿出來您上上手?”
小伙子是個業務高手,隨著吳迪的眼光一路介紹,言語中虛虛實實,坦然承認有現代工藝品,又主動說有仿制品,很容易獲得客戶的好感。
吳迪用專業的眼光對人進行了一番評價后,決定給他個機會,自己也享受一回當甲方的感覺。
“我主要是想看看硯臺,買一個送人,你可給我保真呦。”
吳迪打量了一眼小伙子,判斷出他最多信了三成,不禁笑了起來,這年頭假話聽多了,真話都沒人信了,也罷,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走一番過場吧。
“哎呦,那您老可沒找對正主,我們這主營瓷器和玉器,不過,也有幾方精品硯臺,都保真,您老移步過去賞賞眼,說不定合了眼緣呢?畢竟您老進了小店,這也是一場緣分。”
舒暢!看人這業務做的,自曝其短,先抑后揚,保真不保老,玩古玩可不就講求緣分?高手啊,比城墻還高,早就該來學習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