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總是對其他的女人身上的服飾感興趣,這次盧苗苗帶回來的禮物就有不少珍珠瑪瑙,阿圓估摸著他們的船是到了什么比較原始的部落了,很幸運沒碰到蠻不講理的當地人,一船的水手,基本上沒有什么折耗。
“我們沒有找到老約翰的家鄉,在海上航行的時間長了,大家都很想家,而且越是往前走就越是艱險,我們就退回來了。但是,我們找到了郡主所說的流淚的樹種,就是那啥‘橡膠樹’,可以用刀割出白色乳漿的,原本想多刨幾顆樹回來種,結果,大部分都在路上干死了,就剩下兩棵很小的樹苗兒,勉強活著,我把它們留在了杭州灣,找專人種植看管著。”阿福一口氣把最主要的任務交待了一個清楚,之所以沒有送回京城,是覺得杭州的氣候跟原產地更接近。
“我們還換到不少種子,有一種米,可以長成好幾種顏色,吃起來非常的香,我怎么吃都覺得不夠,就用茶葉和絲綢淘換回來種子,思謀著我們也種一些,來年大家都可以吃到。”盧苗苗再次補充,拍拍手叫外邊的水手送樣品過來。
大家比較對脾氣,關鍵一點就是,都可以稱作名副其實的吃貨,那米一破開包,就有一股純自然的清香氣散逸出來,齊阿圓立刻抓起一把,湊到鼻子尖上狠勁的嗅。
沒錯,這類似前世里超市能買到的“泰國香米”,捻開種子的包皮,白色、紫色、黑色,美麗的,美味兒的,好東西!
就說阿福他們航海的方向是奔著南面去的,不過是船速太慢,估計連馬六甲海峽都沒穿過,只圍著邊緣地帶轉悠了。
其實這已經很偉大了,阿福和阿東很謹慎。才能夠在遙遠的地方保全了大家,不但換來了新奇的物種和樹種,還同時為以后的航海事業打下了基礎。
從回來到現在,阿福夫妻兩個講述的都是快樂的事情,至于行程的艱辛和危險,盧苗苗作為一個女人,又是怎樣在丈夫的庇佑下生存下來,并且順利生下一個可愛的孩子的,他們都沒有提起。
人生,像一幅刺繡。在正面呈現那柔亮艷麗的圖景之時。背后卻肯定布滿了蕪雜而痛楚的針腳。
阿圓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光顧的聆聽航海的經歷,渾然忘記了阿福兩個人連日奔波無比勞累,趕緊岔開話題,攆兩口子趕緊休息。
小丫鬟領著他們去收拾好的臥室。當娘的不放心孩子,到底還是去阿圓的屋里把孩子抱了回去,三口人朝夕相伴已經習慣了,少一個在身邊都沒辦法舒坦。
阿圓目送著盧苗苗抱著孩子往外走,忽然,輕聲問了一句:“苗苗――你可后悔?”
你可后悔認識了“阿福”?你可后悔私奔的決定?你可后悔拋卻父母的關愛浪跡天涯?你可后悔在海浪中掙扎求生,還產下一女?
這是阿圓曾經多次思考過的問題,盧苗苗至今不能光明正大走在人前,頂著一個“私奔”的帽子。在大宋朝幾乎沒辦法生存。
盧苗苗愣了一下,笑容蕩漾開來,雙目注視著襁褓里的孩子:“阿圓姐姐,我覺得――很幸福,我現在。全身心的愛我的丈夫,愛我的孩子…”。
愛是什么?對于很多人來說,愛是悲涼的,愛是退無可退的成長,愛是無可挽回的失去,愛是無人可替的冒險,愛是無人保證的旅程,愛是無可名狀的憂傷,愛是無法回頭的面對。
可是現在,因為勇敢的追尋,盧苗苗的愛不再是絕對的悲劇。最起碼,在此刻,有傾心相愛的人,有溫馨美滿的家庭,這已經是盧苗苗的全部,世人的眼光,父母的鄙棄,倒反而是輕忽的,不需要去關注的了。
“朱陽和祁陽是我的封地,在這里,你不需要感覺到任何的不適,我會給你們置辦一個幸福的家園。”阿圓也回復了一個微笑,并且,在心里暗暗保證,不讓盧苗苗一家人在自己的封地受到任何傷害。
而且,她要阿福和苗苗堂堂正正活在封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今天晚上,就邀請盧千總夫婦都來家里吃飯,讓他們給京城傳遞回去盧苗苗的信息。
看哪個迂腐的早就應該爬進棺材里的老頭兒敢跳出來!
新的“幸福苑”小區里面還保留了幾座二層小樓,安排丫鬟們過去打掃和布置,就送給阿福夫妻兩個一座。
說心里話,齊阿圓對于別人的愛情還是很羨慕的,那么轟轟烈烈燃燒生命似的,不計后果甚至不求回報,只是全身心的去愛一個人,拋棄家庭拋棄身份寧愿從此終生流浪,甚至,也有可能被在半路上拋棄…
當初的“齊阿圓”是曾經盼望過跟著萬重陽私奔的吧?所以才在不得不成親的時候,尋死覓活想要逃脫,只可惜,她遇到的不是“良人”,萬重陽在最關鍵的時刻后退了,“齊阿圓”黯然離去,換來了現在的齊阿圓一段全新的人生。
阿圓沒有前身的經歷,也體會不到前身的哀怨或者執念,她甚至沒心沒肺的還跟萬重陽成了好朋友,并適應了嫁給白承光的夫妻生活。
莫西子詩唱的歌多么慘烈啊:“不是你親手點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親手摸過的,那就不能叫做寶石。你呀你,終于出現了,我們只是打了個照面,這顆心就稀巴爛――整個世界就整個崩潰。不是你親手所殺的,活下去就毫無意義…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而像阿圓這樣,像李薇那樣的女人,還是占了大多數。她們都不能這樣慘烈的去獻出自己的愛,更不會做好為這份愛獻身獻出生命的準備,即便,那個男人風采絕倫無人可以向其背。
即便,生命里留下的盡是遺憾。
所以,理智的女人,反而見到瘋狂的女人會肅然起敬,就像阿圓此刻,對盧苗苗就起了崇拜敬仰之心。
送出去的邀請很快就有了回音,李薇從幼兒園先跑來了,盧千總還留在警犬訓練場,現在的場地可是非比尋常了,不但增添了各種訓練設施,狗狗的隊伍也壯大了,甚至,還從遙遠的雪山上購來了兩只獒犬,個頭兒跟獅子似的彪悍。
小白呢?目前接替了“影二”的職務,成了幼兒園的守門將,負責每天陪著幾個孩子上學和下學,上課的時間,它就悠閑地在園兒里轉來轉去,偶爾,跟小娃子們還鍛煉一下跑步的速度。
“影一”“影二”留在了祁陽山上,跟吳路一起訓練軍士,還監管爆竹炸藥的制作,可是很多時候,他三個依然會影蹤不定,而且一出門,就是好幾天不會回來。
貌似,白承光隱晦的提起過,小皇帝之所以安排這三個重量級人物來到朱陽和祁陽,就是因為這附近埋伏著一股不可低估的潛在勢力,很可能會影響到大宋朝的國運。
阿圓對這些向來是不感興趣的,只要不影響到她的家人,不觸及她的封地上的居民,她就可以繼續沒心沒肺下去。
就像現在,盧苗苗回來了,她需要為她安排一個舒心的氛圍,第一關,李薇這里就要先過去。
“…這就是苗苗的全部經過,薇姐姐,你要是敢不站在她這一邊說話,我――我就跟你斷袍絕義!”阿圓開始發賴了,因為李薇老是皺著眉頭不言語。
“啪――”一巴掌,李薇的手掌落在了阿圓的手背上:“我就是想想該怎么跟京城那邊解釋,能讓盧家認回苗苗才是最好的結局,你丫這就開始威脅了!”
阿圓縮回手,也跟著皺起眉頭:“這事兒哪有那么容易?盧家盡是一群老頑固,苗苗離家出走盧尚書就受不了了,更何況現在還得算跟著男人私奔?那男人,還是最受京城人忌諱的阿福,我估摸著,盧尚書寧愿自己憋在一邊吐血,也不會甘心認回苗苗這個閨女!”
事實看起來真的無解,可是阿圓沒有把母女和父女的親情考慮清楚,李薇相信,盧尚書夫婦只不過是礙于顏面才散布消息說盧苗苗死掉了,心里面肯定無比的思念和惦記。
最起碼,盧苗苗的親生母親,有權利知道閨女的下落,兩年多沒見過面,再大的仇怨都該化解了。
“我可是先嘗試著給楊夫人寫封家信,隱晦的透露一下我見到了一個跟苗苗模樣很相像的女人,懷里還抱著個孩子,如果楊夫人鐵了心的不認這閨女了,那肯定置之不理,如果回信詢問,那就說明…”。
“那就說明楊夫人沒忘掉這個閨女!”阿圓接上了話,神情也釋然了,不管怎么樣,先探探楊夫人的動靜是最合適的法子。
李薇點頭,進一步分析:“我們家千總那腦袋就是榆木疙瘩兒,你趕緊讓張大山重新說一聲,別讓他到你這邊來了,要不然,他非得跟阿福撕開臉打起來不可!苗苗夾在里面模樣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