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跟追魂的惡鬼似的,悄無聲息的追蹤進這條七拐八拐的逼仄地道的,是一只狗。
此刻,這只狗也自覺可以功成身退了,大嘴撒開了那只臭腳丫子,一直匍匐著的身子也挺立了起來,腦袋急速的卜楞著,脊背也抖了幾抖,想把身上頭上的泥土抖個干凈。
悲催的“摸金校尉”二子,做夢都沒想到,那般爐火純青的挖洞技術,卻夭折在一條狗的身上。
只是多看了一眼而已,一口黑血噴出,半傾起身子的漢子,回歸到泥土中去了…
白承光忽然心頭一緊,似曾相識的情景,再次上演了。
媳婦猜測的沒錯,這兩個擄掠采蓮的賊匪,與起初在齊家莊附近挖掘墓穴的,和跑到祁陽縣被包圍的“掘墓賊”,的一伙兒的,死亡的手段,都是一樣的決絕和恐怖。
而且,完全可以再一次肯定,這些盜墓賊的身后,必然還隱藏著一個極其重要的人物,隱藏著一個可以驚天的秘密。
好在,采蓮安全無恙的被搭救出來了,此刻,胡不語正在憤恨的狠踹泥土里的那只碩大的麻袋,小阿文正在攙扶著姐姐,姐弟兩個腿邊兒,還圍著一只白毛大犬。
“回去吧!你嫂子還等著呢!”白承光呼出一口濁氣:“大家都辛苦了,回去的路上,不用心急,慢慢兒來,讓狗隊,也喘口氣兒…”。
是呢,這群狗狗,是今日的大功臣。
原本,采蓮很想像從前一樣,抱起來疲累的“小白”的,可惜,人家現在已經擁有了“狗王”的地位,怎么可能嬌滴滴的被一個小姑娘抱在懷里呢?
更何況,您能抱得動嗎?
跟上來的幫手越來越多了,他們奔走相告。簡直要把這些狗狗給說成神話一般的存在了,沒趕得上親眼目睹的人,只能咂巴著嘴遺憾不已。
很多火把燃盡了,稀稀疏疏的火光,也照亮了返回的行程,認識的不認識的,見過面的沒見過面得,這會兒也都成了朋友,盡管勞累不堪,卻個個風采滿面…
張大山在仔細搜尋了一遭之后。已經在天空中留下一枚藍色的信號彈靚影。告知遠方的郡主。人已經救出來,可以放心了。
“成功了?”盧千總在阿圓一聲歡快的尖叫之后,還是難以置信的。
“幾百只土狗,真的可以幫的上忙?簡直不可思議!”
“這有什么不可思議的?不要總以為人類就一定比畜類強。更不要以為貌似尊貴的血統就一定比平民家的土狗高尚多少倍!任何一個階層都有佼佼者,任何一個階層都會培養出廢物來,人如是,狗,亦如是!”
阿圓心情放松,情緒忽然高漲,渾然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陪著她煎熬的胡夫人存在,當場與盧千總辯論起來。
“就好像是自恃血統高貴的男人,眼睛里就沒有了別人的疾苦。不但對平民的性命無視,甚至對自己的妻子也可以冷淡相待,什么地位高了就一定得要三妻四妾姨娘成群,我呸!那些姨娘不跟你們是一樣的人嗎?不過是生為了女子,就可以任人作踐?這樣的人。還妄想自己的妻子可以支持他到處尋歡作樂,認為他是應該這樣傷害家人的感情的,憑什么?就因為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只土狗嗎?還是自認為自己的能力就一定能超過土狗?”
阿圓罵的過癮,盧千總倒退幾步,滿臉尷尬。
自己只不過是提了幾句“土狗”的追蹤能力而已,怎么就招的這女人指桑罵槐了這么一大頓呢?這到底是罵狗呢,還是在罵人在罵男人?
怪不得白承光從來沒往家里納過一個妾,就連白老二富得流油了,也沒有招惹過別的女人,歸根究底,是家里有這個強勢的郡主存在,估計,沒事兒的時候,齊阿圓就會在家里展開一場類似的教育行動。
盧千總黑著臉一肚子的揣摩猜測,卻到底沒敢反駁一句,原因無他,人家不但地位尊崇,現在還榮升成為封地的主人,自己這個小芝麻官兒,必須在后面跟風才行。
胡夫人有心為盧千總遮遮臉兒,畢竟身后還有護衛和家丁呢。好不容易等到阿圓喘了口氣兒,趕緊插上一句:“回去以后,我一定得跟不語他爹說,咱們朱陽縣的狗立了大功,養狗的人家要有嘉獎。”
這話說的在理兒,阿圓點頭,就此放過了一場關于“土狗與男人”的宣講:“我已經跟不語囑咐過了,誰家的狗參加了行動,明天一定給賞錢,在關鍵時候賣了大力氣的好狗,我們還要想辦法保護起來,沒準兒,以后…”。
其實這只是阿圓的一個想法,還沒來得及認真琢磨。
盧千總那么傲慢的性子,現在也能屈能伸了,阿圓的話音未落,他已經產生了一個大膽的主意:“郡主,胡夫人,我們朱陽縣確實應該把好狗豢養起來,讓它們吃好喝好,等再有危險的時候,完全可以像今天這樣…”。
蠢驢!以為吃好喝好了,狗就能長本事有出息?
阿圓翻翻白眼珠子:“千總,那不叫豢養,那叫訓練行不行?嗅覺靈敏的好狗,通過有的放矢的訓練,可以作為警――縣衙機關執行任務的一種特殊工具,經過訓練的狗完全可以勝任追蹤與搜捕的任務,因為它們有靈活的嗅覺、聽覺和視覺等感覺器官,有很強的兇猛性靈活性和奔跑能力等警用素質。這種犬,應該叫做‘警犬’,就是警戒之犬!”
其實,華夏是個養狗歷史十分悠久的國家,最早,多用于看家、狩獵、放牧,甚至食用。
據傳說,戰國時期,華夏已經將狗用于作戰了。這時出現了最早的警犬。《墨子.備穴》中記載道:“穴壘中各一狗,狗吠即有人也。”這是談戰國時流行的警犬穴道戰法,亦即敵方攻城,常以地道從地下攻入城來,防守方則也在自己城內挖洞穴筑壘,探聽敵人挖地道的動靜。墨子所說有就是藏在地下穴壘中助守軍聽動靜的警犬了。
中國人真正用“警犬”一詞,大約是在唐朝。唐杜佑的《通典》中說:“恐敵人夜間乘城而上,城中城外每三十步懸大燈于城半腹,置警犬于城上,吠之處需加備脂油火炬。”明確說明,用警犬配合大照明燈監視敵軍。警犬吠叫處,再增加火把。“警犬”一詞出現了千年以上,此即白紙黑字的古籍記錄。
但是,這些都是應用于軍事防備的“警犬”,倚重的是犬類的聽力。還從來沒有過把犬類的追蹤能力拿到縣城的民事案件中的先例。
阿圓一有機會就對著盧千總發難,那也僅僅是觸及閨蜜的幸福生活的感慨之時,遇到正事兒,她能夠很快鄭重起來。
此刻,發現盧千總確實對于訓練“警犬”大感興趣,并且貌似想要立刻著手,為朱陽縣培訓一批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犬類”,阿圓必須支持。
“你要是真想把這事兒做好,那還就真的不能全指望本地的土狗,想辦法出去搜羅點兇猛的品種還是必須的…”。
這次輪到盧千總翻白眼珠子了,剛才郡主大人還信誓旦旦的宣講“土狗”比血統尊貴的狗類有能耐呢!
阿圓可不是小雞肚腸的人,照舊侃侃而談,把自己來自前世的那點子經驗“竹筒倒豆子”,甚至,連可以訓練“導盲犬”都侃出來了。
這些超越時代的言論,自然又把身邊的人給轟了個里焦外嫩,這還不算完,郡主喜歡講故事,《警犬卡爾》的電影內容,就在春夜里散播開來。
如果說,曾經的《第一滴血》,在吳路的心中打造了一個“蘭博”的高大形象,從而,帶起了百十個兵蛋子奔赴理想的航程的話,那么,《警犬卡爾》的故事,又將要把盧千總推向一個立志投身“警犬事業”的希望高峰。
警犬卡爾,是一只聰明勇敢的德國牧羊犬,簡直就是正義之神的化身,它總能在危難之時第一個出現,解救人質、制服歹徒、排除障礙、鎖定真兇…
此時的盧千總就像一個孩子,甚至在沒風的時候渾身戰栗,他在搓手,不停的搓手,嘴里呢喃著“卡爾――警犬卡爾――”。
其實,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夢,一個很美的夢。夢里面,是最喜歡的東西,最喜歡的人,最喜歡的事業得到成功。
一直在按照長輩的指示,按部就班的留守在朱陽縣的盧千總,在這一晚上,找到了自己的美夢。
不是繼續做小小的千總,不是多納幾房美妾,而是建立一個警犬訓練基地,在自己的努力下,無數個“卡爾”成長起來,風馳電掣,解救危難…
黎明前的黑暗,在這個時候正將天地籠罩著…
很快,眼前的黑暗淡了下來,依稀,能夠辨認出遠處的暗影,馬蹄得得,狗叫聲也切近起來…
遠征的“卡爾”,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