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陽穿戴一新前來辭行,他在金殿上停留的時間夠久了,小皇帝安排人記錄了他在祁陽縣的各種新鮮做法兒,要印發給所有官員們參考學習,祁陽縣現在還離不了他,繼續回到那塊貧瘠的土地施肥要緊,相信過上了三年五載的話,那里會開出最肥美的花朵。
阿圓睡得正跟小豬似的,還未涂色的圖畫書半成品丟在案頭,她連被誰扛走了都沒關心,現在的白承光,往床上放孩子已經很熟練了,放自己,更加不會抽不出來一只手臂。
白承光接待了辭行的萬重陽,一對兒冤家情敵見面,氣氛總歸有些怪異。
“你們今年過年時,還回去嗎?”萬重陽找個話題出來不容易,大家還是得和平友好相處下去,朱陽縣與祁陽縣毗鄰而居,阿圓又把磚窯廠設到了祁陽,交道還得繼續打。
“回――回的。”白承光微微的閉了下眼睛,再睜開來臉上有了笑容:“我打算等阿文回來就先走,老家的荒地和買賣也得瞧瞧去,她們娘兒四個,最晚年前也會回去的吧?”
萬重陽猛不丁聽到這消息還有點驚訝:“白兄,將軍無戰事的時候,要隨時留京待命,你――怎么能回老家?”
除非是不要這個將軍的名頭了!
白承光的笑容更大了,拱拱手回道:“我正在寫辭呈,萬老弟,我就是個肚子里沒有幾兩墨水的莊稼漢,這輩子所求不過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官兒,我還真是做不來。”
“可是…”,萬重陽沉默了,可是誰能忍受得了做官的誘惑對不對?
黑塔漢子的神色不像作偽,事實上,大家雖然曾經厭憎他偏愛老馬家的不堅定立場,但最起碼能看得出來,這不是個兩面三刀長袖善舞的奸詐之人。
“也好,只要你們一家人過得開心。做官與否,在京城與否,其實都不重要。”萬重陽的目光投向在外面跑跳的孩子們,他們的笑聲格外動人。
“小弟也盼望著回去了,家中上有老母殷切期望,這么些年漂泊晃蕩。生生荒廢了許多的歲月,把人生最重要的環節給耽誤了!哎,愧不如白兄啊!”
“萬老弟耽誤什么了?甭急,大家一塊兒想辦法,找回來!”白承光還是那個善良的農家漢子,熱心腸從來沒變過。
萬重陽哈哈大笑著往外走:“這事兒你們可幫不上忙。小弟回祁陽縣要盡快娶妻生子,這些年耽誤了生孩子的大事兒啊!”
能想清楚未來的路是最好的事兒。白承光也認為娶妻生子是一輩子最重要的歷程,看著萬重陽早先的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的模樣誰都不忍心,現在,輕松了…
把“情敵”送走之后,心滿意足的白承光帶著孩子們出去做游戲,當爹的不會玩高雅的,那就土堆里、花叢里亂爬。捉迷藏就跟行軍打仗一般,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足以騙到敵人的眼線…
四個人灰頭土臉一身狼狽的被丫鬟喊了回去。郡主醒了,正在追問客廳里的禮物是咋回事。
看看,就覺得媳婦跟萬重陽得有故事,平時多了什么也不見她在意,偏偏是萬重陽送的東西就上了心。
肚腸里微微泛著酸氣的白老大也會轉小心眼兒,還學會了不漏聲色,一本正經的對媳婦解釋說:“萬縣令來過了,跟咱們辭行,說是這么些年耽誤了娶妻生子,得趕緊回家去辦。”
阿圓“噗――”的噴笑出來:“萬重陽親口說的?難得這小子開了竅兒,不行,我得趕在他婚禮的時候回去,看看這小子到底最后尋到個怎么樣的媳婦…”。
媳婦不為了這個消息難過,白承光臉色有些紅漲,好在他是真黑,輕易看不出來。
三個孩子圍上來,挨個的在娘親身上印出手爪子痕跡,驚起了阿圓的“哇哇――”大叫。
“趕緊的,拉出去洗洗,白承光你帶著他們去爬墻頭了?去去,你也臟的不能看了!”
不能看了,那就躲得遠遠兒地,當爹的開開心心的拽著三個寶貝兒繼續土里爬去,咱莊戶人家的孩子就得這么玩才過癮兒,老是在地毯上轉悠,那不成寵物了嗎?
原來三個福娃兒就夠熱鬧的,現在好了,添了一個“二十四孝”的爹,從來不舍得按一個手指頭在孩子身上,也不吵不罵,為什么要吵罵孩子呢?就沒見過這般聰明可愛的娃兒,怎么做都不過分,怎么做老爹都覺得甚有道理。
老約翰的胡子被揪下了十幾根,天知道他蓄養了多長時間,才勉強有了大宋老男人的基本形象,原本就碩果僅存的非常稀少,再去掉十幾根還有辦法見人嗎?
這是上課的時候,“小老二”跟“小老大”一起犯的案,“小老三”也很可能參與了,因為事發的時候,兩個小子偎在約翰胸前夸贊老師的胡子,并笑嘻嘻的各自抓了幾根最長的在手里,“小老三”就一聲尖叫,指著墻角里說有老鼠…
老約翰欲哭無淚,在門外旁聽的“光爹”開門沖進來,不問青紅皂白就開始處理事件,據說,過程是這樣的。
“約翰你可千萬別吵孩子,小孩子被吵多了會膽子變小的,當然你更不能打,小孩子被打慣了可就沒辦法教了…”。
“那白將軍的意思是我啥也不能做?”老約翰沒被孩子們氣瘋,被孩子們的傻爹氣瘋了。
“要不――您打我兩巴掌出出氣?”白將軍一臉的認真,他真的不是仗勢欺人的主兒,孩子們調皮搗蛋肯定是故意的,早在土里爬的時候,就聽見“小老二”在分析老約翰的長胡子到底有幾根了。
老約翰咆哮著找到了郡主跟前,指著下巴上一叢參差不齊的“雜草”憤怒的叫:“齊阿圓,看看你找的這個男人,教唆著孩子們干的好事兒!”
“教唆犯”白承光很委屈,這件事跟他真的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從始至終都是“小老二”策劃,另兩個幫兇的結果,憑什么說就是他教唆的?
三個“被教唆犯”低著頭聽訓,還互相義氣的拉著小手兒,要不人家大宋朝就不讓一下子生的太多,他們合起伙來什么事兒都敢干。
這專門揪人胡子的事兒可真沒少干,滿京城的留須的官員都不敢往郡主府的娃子跟前湊,小時候揪人家胡子,長大了――那還得了?
郡主不知道到底可以從這件事看出孩子們怎樣的未來,老約翰又是一副氣沖蹈海的模樣,揪了胡子跟要了命似的,至于嗎?
可是怎么也得給個交代,齊阿圓轉身把皮球踢給丈夫,怎么忘記了自己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天塌下來應該由高個兒的頂著才是!
“承光啊,你看看,你把約翰給氣成啥樣了?趕緊的,擺上桌好酒好菜給賠禮道歉去,咱家三個孩子的教育問題可交給你了啊,堅決不能再發生類似事件了。”
阿圓說著說著就往外跑:“那個――我去安排廚上整治酒菜去,你們都別著急,慢慢兒談――”。
聽動靜,屋子里翻江倒海的時間不短,最后,老約翰牽著三個孩子出的門,白承光老老實實地一腳踩在門檻上,沒敢跟出門。
那就是說,老約翰勝利了?
阿圓可不是刨根問底兒的女人,只在吃飯的時候反復咱們老約翰:“瞧瞧,這模樣多么年輕?男人留了胡子忒顯老邁,哪有上趕著變身成老頭子的?以后就這么的最精神了,千萬別再留那些勞什子――”。
宮里送來的螃蟹多鮮美啊,老約翰吃的不言語,還惡狠狠的把盤子都端到了自家面前:“郡主是女人家,寒涼的東西得少吃,小孩子們腸胃發育不完善,更加不能貪食,白將軍自愿挨罰隨便處置的,就暫時食用些青菜好了。”
一家五口全部哭喪著臉,老約翰的一口惡氣才算出干凈了,至于等他撤了席面,郡主府還會不會準備了更大更美味的螃蟹給他們解饞,那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不過,這樣的懲戒還是有效果的,孩子們老實了很長時間,白承光被勒令不得在教室門外留守助威,教室內“嘰里咕嚕”講鳥語的時候,傻漢子總是躲得遠遠地望天長嘆。
袁剛子最近跟白承光玩的很不錯,叫“叔叔”叫的很順嘴兒,雖然兩家的輩分總是很糾結,更多的時候,剛子叫阿圓是叫“姐姐”的。
現在的吉他樂隊他做了主唱,隨便他彈奏哪首曲子,樂隊里的其他成員就全部跟上,愛咋換就咋換,還可以即興創作,總之就是好評如潮,剛子在贊美聲中活的云山霧罩的。
太后老人家十月里要過四十大壽,這年頭活到四十已經算是很老了,國泰民安的小皇帝也高興,決心正正經經的給太后辦一個壽宴,滿朝文武們都要全家前去慶賀,還得有所表示引太后高興。
這種上好的拍馬屁的時機誰都不應該錯過,各家各戶都在精心準備,一家人到時候穿什么衣服,拿什么賀禮,怎么樣才能把還未婚配的姑娘小子的推銷出去,在最敞亮的地方露個小臉兒。
最難受的恐怕要數盧尚書家里,盧苗苗總不能永遠病著不出來見人,太后的壽宴上可是說明了全家都到,到哪里湊乎一個胖美人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