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南風漸起,魏霸率領四萬大軍繞過成山角,浩浩蕩蕩的向沓縣挺進。由十四艘巨艦為核心組成的龐大艦隊,向青州、幽州宣告了魏神將的歸來。
這個消息以最快的傳遍了整個青州,并迅速蔓延至冀州、幽州。
駐扎在遼西郡的幽州刺史陳泰收到了消息,一面向洛陽匯報,一面與燕王公孫淵聯絡,希望他能夠同意魏軍從遼東和青州兩個方向進入燕王屬地,以便更好的支援燕軍,與魏霸作戰。
公孫淵為此很糾結。
彭城之戰后,他過了幾年安生日子。覺得魏霸也不過如此,并不是戰無不勝。彭城一戰,連老爹魏延都戰死了。如今魏霸再一次兵發遼東,氣勢更盛,已經不是第一次八千人的規模,戰船多得數不過來,僅巨艦就有十四艘,這種規模太嚇人了。
公孫淵不知道憑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守住沓縣。如果能守住,擊敗魏霸,不僅可以再一次證明魏霸并非不可戰勝,而且能向魏國展示自己的實力。在魏國日漸虛弱,三面受敵的情況下,他也許可以再做一段時間的燕王。如果讓陳泰、王凌等人入進遼東和營州,那就算打敗了魏霸,也跟他沒什么關系,陳泰、王凌大概是不會再退出去了,他這個燕王從此也別想自由自在。
可是,盡管他在沓縣做了不少準備工作,他依然沒什么信心。如果因為不接受魏軍的援軍而丟了沓縣,對士氣的打擊也是不小的。
就在公孫淵的糾結中,魏霸的艦隊到達沓縣。
沓縣,就是后世的大連市北的金縣一帶,著名的大連灣現在還沒有正式名字,只是因為海灣外的三座小島而取名三山灣,后來又約定俗成的稱為明珠灣。之所以取這么一個名字,一方面是因為這幾座島像海上的明珠,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在這里主持工作的是陸家的陸明朱陸姑娘。
陸明朱已經從成都辭職,回鄉之后。就轉戰遼東,負責大半個遼東的商業往來。沓縣外的這個海灣是往來船只停靠的海灣之一,她經常在這里出現。兩年多來,她以過人的精明得到了眾人的認可,這個海灣也就慢慢的變成了明珠灣。
沓縣就是明珠灣的西北。明珠灣北側向東,有一個伸入海灣的半島,東西約三十里,南北約十來里,有兩座小山,兩山之間有一大片平地可以耕種。鄧艾就在這里屯田。駐扎有水師步卒三千余人。既負責明朱灣的安全守衛。又負責招攬遼東的流民。
也就是說,即使魏霸蟄伏在朱崖的時候,對沓縣的壓力也沒有減輕。這幾年,鄧艾和鎮守沓縣的燕軍交過幾次手。雖然沒能攻克沓縣,但是沓縣的守軍也不敢輕易出城,沓縣以南的這一片海域和陸地其實已經落入鄧艾的手中。因為水師的實力差距明顯,燕軍對營州的控制名存實亡,營州的燕軍不得不向青州求援,這也是陳泰要求公孫淵同意王凌正式進入營州的底氣所在。
魏霸的戰艦進入明珠灣,見到了闊別已久的鄧艾和陸明朱。
陸明朱曾經與魏霸為敵,不過現在他們已經不是敵人了。陸遜與魏霸是盟友,陸家與魏霸關系密切。她能在明朱灣經營自己的事業,和魏霸的支持也密不可分。
“陸姑娘辛苦了。”魏霸笑瞇瞇的說道:“鎮北大將軍很關心你啊。事業固然重要,生活也要留意,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陸家精通易學,應該知道孤陰不生。孤陽不長的道理…”
陸明朱含笑應道:“將軍交州蟄伏三年,如寶劍含光,脫咄咄逼人之意,卻多了幾分溫情,現在習慣給人做媒了么?”
魏霸愣了一下,隨即又泰然笑道:“老話說得好,寧挖三座墳,不拆一樁婚,可見撮合婚姻是大善行。我這也是行善積德啊。”
陸明朱很無語,只得裝聾作啞,當沒聽見,說完了公事就起身告辭。
“這老姑娘,還是那么傲嬌啊。”魏霸捏了捏鼻子,“士載兄,說說你的方略吧。在這里住了三年,想必對攻打沓縣有不少想法吧。”
鄧艾站了起來,躬身致意:“將軍,沓縣左依山,右傍海,公孫淵的大將柳毅在此經營了三年,城防很堅固,若可強攻,損失不小,不符合將軍復出之威勢。”
魏霸靜靜的聽著,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鄧艾的意思很明確。攻沓縣,卻不以沓縣為唯一目的,而是以沓縣為點,以周圍三十多里的范圍全部納入了作戰區域,北部前鋒一直推到北豐縣一帶。鄧艾說,遼東與東夷接壤,公孫度征服高句麗、扶余之后,這些人就成了公孫家的傭兵,一旦攻擊遼東,公孫淵必然會發動高句麗人、扶余人來援,甚至鮮卑人、烏桓人都有可能加入。這樣一來,以沓縣為誘鉺,迫使四面八方的人馬來就,當然要比攻下沓縣之后,四處追逐的好。
魏霸很滿意,鄧艾的戰略很大氣,足見他的眼光高出眾人一籌,當初把他從夏侯玄麾下獨立出來,讓他獨領一部,在沓縣屯田還是對的。
得到了魏霸的夸獎,鄧艾并沒有沾沾自喜,把一個人推到了魏霸面前:“將軍,這個戰略有仲恭的不少心血,對高句麗、扶余的了解,最初都來自于他在宮里看到的檔案。”
魏霸打量著毋丘儉。三年不見,毋丘儉瘦了,不過眼神更銳利。
“你還在沓縣啊。”魏霸感慨的說道:“我本來以為你會找機會逃回洛陽去的。”
毋丘儉嘆了一口氣:“本來是想逃回洛陽去的,后來聽說將軍沒死,所以又留下來了。”
“哦,我沒死,你就不逃了?”
“將軍沒死,遲早還會卷土重來,經此一戰,只怕其勢更烈。我逃回洛陽,就算不再領兵作戰,以后也難免再為將軍之民。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逃。”
魏霸無聲的笑了起來:“有意思,有意思。河東毋丘,果然有點底蘊。”他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毋丘儉:“有沒有興趣獨領一部?”
毋丘儉愣了一下,拱手道:“將軍有興趣,我就有興趣。”
魏霸一拍手掌:“士載,從現在開始,他就是你的副將。我給你們兩萬人,多長時間能拿下沓縣?”
鄧艾笑了:“我準備多打一段時間,一直打到沒有援兵來為止。”
魏霸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拍拍鄧艾的肩膀:“那好,沓縣交給你們兩個,我到渤海走一趟,告訴那幾位好朋友,我魏霸又回來了。”
“多謝將軍。”鄧艾、毋丘儉喜不自勝,躬身領命。魏霸給了他們兩萬兵,又不限定時間,完全按照他們的戰略進行,給了他們充分的自由,這是任何一個將領都不敢奢望的信任。特別是毋丘儉,他由一個降將一躍而成為鄧艾的副將,獨領一部,已經不弱于那些擁在巨艦的水師將領。這是對他眼光的認可,也是魏霸對他最后的測試。以前測試的是態度,現在測試的是他的能力。如果能打好這一仗,給魏霸重新歸來開一個好頭,榮華富貴豈在話下。正如魏霸所說的那樣,河東毋丘,將因他而興。
將攻打沓縣的任務交給了鄧艾、毋丘儉之后,魏霸率領兩萬水師繼續西行,進入渤海灣。
魏霸出兵的消息立刻驚動了青州刺史王凌,王凌不敢怠慢,請田豫立刻率領騎兵三千奔赴東萊。魏霸西行,田豫也在岸上綴著,保持警戒。
與此同時,鄧艾和毋丘儉大張旗鼓地發動了對沓縣的攻勢。毋丘儉率領八千步卒,兩千騎兵,兵臨北豐縣,在北豐城墻設下了阻擊陣地。鄧艾在他的身后設下了第二重陣地,真正的沓縣城下反倒沒有什么兵力,只有兩千多斥候,切斷了沓縣和外界的所有通道,將沓縣封鎖起來。
沓縣守將柳毅只來得及傳出一封軍情緊急的軍報,沓縣就成了孤城。
封鎖沓縣的同時,鄧艾又讓陸明朱在來往的商旅中發布消息,說車騎將軍魏霸率領大軍十萬,兵臨遼東,先取沓縣,再取營州,然后將以沓縣為基地,向北挺進襄平,攻取整個遼東。
真真假假的消息迅速涌向襄平,涌入燕王公孫淵的耳朵中。
公孫淵快瘋了。他知道魏霸這次回來肯定要立威,但是他沒想到魏霸會有這么大的威。大軍十萬,這恐怕是個假消息,但是魏霸在攻打沓縣的時候還兵分兩路,恐怕兵力也不會少到哪兒去。他和太子公孫淵,大將卑衍等人商量以后,覺得攻打沓縣的大軍至少有三四萬人,如果不救,沓縣大概支持不了太久。于是,公孫淵發出征召令,命令靠得最近的高句麗出兵救援沓縣。
從魏霸順江而下,兵臨麋島,公孫淵就知道大戰在所難免,早就通知各屬國準備出兵。高句麗當然也不例外。高句麗王宮已經準備妥當,就在邊境待命,公孫淵的命令一到,宮就率領兩萬高句麗步騎殺向沓縣。
得知高句麗出兵的消息,毋丘儉大喜,隨即移師沓縣東,準備迎頭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