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魯班很生氣,特別是聽到魏霸這個名字的時候。
作為吳王的長女,作為如今最受寵的步夫人的長女,孫魯班從來就沒有受過委屈。她是在眾星捧月般的呵護中長大的,她身份尊貴,人又長得漂亮,上至吳王本人,下至每一個見過她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沒有一個會讓她不高興的。
因為吳王的寵愛,她小時候的隨手一指,風流倜儻的周循就成了她的夫婿,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也不能娶妻生子,甚至連納妾也不行,只能守身如玉,等到她十六歲。她出嫁的那一天,是她最開心的一天。周循比她大八歲,當時已經是二十四歲的翩翩少年,是吳國青年中屈指可數的才俊,即使不提他那個威名赫赫的父親,就以他本人的才華和相貌,也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夫婿。
奈何好景不長,成婚之事不到一年,周循就病死了,她成了寡婦,更悲劇的是她連一兒半女的都沒有。周家的人雖然沒有表示過任何不滿,但是她很清楚,周家人對這門親事很后悔。如果不是要娶她,周循早就可以娶妻生子,不至于連今后人都沒有。
在周家過得不舒心,孫魯班又回到了宮里。她不想看到阿姑喬氏那張美艷卻悲凄的臉。
年紀輕輕的就守寡孫魯班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別是當兩個妹妹一個出嫁,一個即將出嫁的時候,她更是無法失落。不過好消息隨即傳來了,吳國將與蜀國和親,她將嫁給蜀國那個最近名聲雀起的年青才俊鎮北大將軍魏延的次子魏霸。
孫魯班對格霸不陌生。去年蜀漢北伐一舉奪取關中,震動天下,一舉改變了三國的實力對比,父王孫權曾經無數次的感慨吳國沒有出現這樣的機會,征戰多年,即無法將戰線向北推進。今年上半年,三國在襄陽混戰一場,魏霸更是大出風頭,不僅連克魏軍,擊破樊城更是把吳國最受人景仰的名將陸遜坑了個鼻青眼腫,顏面大失。當然最讓孫魯班印象深刻的還是她的弟弟孫慮也因此喪身疆場,死在魏軍的鐵蹄之下。
父王孫權因此險些瘋了,每次提到魏霸就不再是羨慕,更是切齒的仇恨。孫魯班在同樣怨恨魏霸的同時卻越發的好奇起來,是怎樣的一今年輕人,居然能有這么高明的手段將魏吳兩國的君臣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他是如此年輕甚至比伯父孫策和阿舅周瑜并肩縱橫江東的時候還要年輕一些。如此年紀,就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就孫魯班所知的歷史,好象沒有幾個人能和他相提并論。
所以當得知要和這樣的一個人成親的時候,孫魯班再次陷入了無邊的幸福之中。她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剛剛失去了一個萬里挑—的夫婿,隨即又有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夫婿。
然而,好象上天也有些嫉妒她一樣,這次的幸福來得更加短暫,甚至于還沒有到手,就變成了恥辱:魏霸居然拒絕和親連蜀國丞相諸葛亮都無計可施…”只好把和親的人改成了魯王劉永。
對父王孫權來說,這個結果也不錯,可是對孫魯班來說這無異于一個晴天霹靂,更是一個無法接受的莫大恥辱。魏霸這個名字從此成了孫魯班心里的刺,她一想到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魏霸千刀萬剮,碎尸萬段堂堂的吳國大公主嫁給你那是你的福氣…”你居然敢拒婚?魏霸我一定要讓你為這個決定后悔終生。
從那一天開始,孫魯班就要考慮著怎么羞辱魏霸。當得知魏霸即將到達西陵的時候孫魯班心花怒放…”卻不是因為即將出嫁,而是因為終于可以報仇了。
孫魯班不是魯莽之人,她沒有露出任何惹人生疑的跡象。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端莊得體,坐那里頸直背挺,笑不露齒,美艷萬方而不失公主的風范。
除了在寬大的袖子里有一把不合時宜的短刀之外。她要做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閨中好友,孫慮還沒過門的未婚妻潘子瑜。潘子瑜是奮威將軍潘誹的女兒,去年剛剛和孫慮定親,如果不是戰事耽擱,他們已經成親了。因為這場戰事,她還沒有過門就失去了夫婿。
雖然原因不同,可是她很自然的和孫魯班有了共同語言。只是她沒有孫魯班這樣的膽氣,居然想要親手報復魏霸。
看著躊躇滿志的孫魯班,潘子瑜很擔心。“公主,那賊子是個手段狠辣之人,據陸家的姊姊說,不僅潘家父子吃了他的苦頭,就連陸將軍本人做了那么周密的安排,最后還是著了他的毒手。你一個弱女子,能行嗎?”
孫魯班眉毛一挑:“誰說男人做不成的事,女人就一定做不成?子瑜,不是我說你,你別的都好,就是膽子小了些這里是我吳國的地盤…”你怕他做甚?殺了他,難道諸葛亮還會給他報仇不成。且不說蜀漢沒這力量,就算有,諸葛亮恐怕也沒那心呢。”
潘子瑜默默的點了點頭。蜀漢內部的矛盾,這些天孫魯班已經多次給她灌輸過了。
“對了,令尊奮威將軍公務談得如何了?你們什么時候回去?”
“不知道呢,我有好些天沒見到父親了。”潘子瑜蛾眉輕蹙,輕聲嘆息:“看樣子,又要打仗了。”
“打仗有什么不好?”孫魯班笑道:“那些不聽話的蠻子,就是要打,就是要殺,不讓他們知道厲害,他們是不會老實的。”
“公主說得是呢,可是兵兇戰危,我總是怕。”潘子瑜唉聲嘆氣,愁眉不展。孫慮的死給她帶來了太多的陰影。留在大王身邊都會有戰死的危險,更何況是親臨一線?她的嘆息讓孫魯班很郁悶,如果不是憐惜她的遭遇,只怕孫魯班就要趕她出去了。
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行禮:“公主,蜀漢的迎親船快要靠岸,將軍已經去江邊迎接了。”
孫魯班摸著袖中短刀的刀柄,淡淡的說道:“來便來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去,查一查”他們會下榻何處,特別是那個叫魏霸的,看看他長得什么模樣。”
“喏。”侍女行了禮,退了出去。
潘子瑜看著孫魯班,又一次問道:“公主,你真要這么做嗎?”
“你不要問了。”孫魯班晃了晃有些酸脹的脖子:“這件事與你無關成與不成…”都是我一個人的事。”
潘子瑜聽出了孫魯班的不悅,不敢再問下去。魏霸等人經過了驚濤駭浪的三峽,終于安全的停靠在西陵城外,高聳入云的巫山,蜿蜒千里的大巴山都拋在了身后,眼前除了一些低矮的丘陵,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原野上,金黃的稻子提醒著人們豐收的季節就要到來,不過稻田的數量太少,只是沿江兩岸比較多一些,更遠的地方卻是荒草的綠色。可以看得出來,年初的那場大戰對西陵的農時影響不容忽視。
來迎接的是右將軍左護軍,臨湘侯步騭。步騭五十多歲,國字臉,濃眉大眼,儀表堂堂,一部短須打理得整整齊齊,為他的儒雅中平添了幾分威勢。
在張溫和費襪的引薦下,步騭和劉琰互相見禮,魏霸是后輩,只能等他們見完禮再上前行禮。步騭仔細的看了魏霸半晌,卻沒說什么,只是略有些矜持的還了一禮,便熱情的邀請劉琰上車回城。
對于步騭的冷淡,魏霸倒也無所謂。
現在他身處險境,最關心的應該是安全問題,步騭對他是不是客氣并不重要。他登上了車,敦武隨車而行王雙騎著一匹戰馬…”率領五十武卒,和趙統率領的五十個矛兵并肩而行兩百虎賁則分成兩列…”護在馬車的兩側。他們要保護不僅僅是魏霸,更多的是劉琰這今后將軍。魏霸真正倚仗的也不是他們,而是武卒和趙家矛兵。
西陵城是長江三峽的東部要塞,也是吳國的西大門,陸遜擊敗劉備之后,一直鎮守在此經營多年…”比起白帝城,西陵城的規模只大不小。劉琰和魏霸雖然沒有把所有的人都帶上岸,卻也有八百多人,可是步騭依然在城里給他們安排了獨立的營地,一點也不顯得局促。
一到營地,魏霸就和趙統忙著安排警戒。這件事原本應該由主官劉琰來安排,不過劉琰這貨除了有一張婊子臉和能說會道之外,帶兵的本事實在有限,為了安全起見,魏霸盡管對劉琰戒心甚重,還是主動承擔起了扎營的任務。重生之后,他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為諸葛亮的北伐大軍準備營地,那時候老爹魏延手把手的教過他注意事項,現在他做起這些事是得心應手,就連趙統見了,也是贊不絕口,挑不出任何毛病。魏霸安排了營門的警戒,和趙統一起走上了營中的望樓,四下打量,查看著西陵城里的布局。這個望樓大概是步騭特意安排的,還沒有城墻高,能看到的東西實在有限。
“要想看清楚,得到那里去才行。”魏霸指著城中最高的建筑,開玩笑的說道。
趙統看了一眼,笑著搖搖頭:“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那里是步騭的治所,現在更是吳國公主所住的地方,豈是你我能隨便上去的?”
聽到吳國公主四個字,魏霸就忍不住想笑。他正想告訴趙統劉永為了這個公主差點要殺他的事情,營門外來了一個吳國侍者,對守門的士卒說了幾句,那士卒便一路小跑的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