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再臨峽陽
此時大風漸起。
洞開的城池大門，迎來峽陽府最后一批入城者。
出城的大多數都是周邊的農戶，他們售完一天的農產品，或是在城中勞作結束，自己吃飽喝足之后，再用剩下的錢財，給老婆孩子買上一斗米，一顆白菜，權作家人第二天的吃食。
晚上回家倒頭便睡，第二天一大清早，再次進城謀生。
這就是居住在城池周邊普通農戶的一天。
周而復始。
年終若是有些結余，那便多買塊肉，包頓餃子，扯上幾尺粗布，給老婆孩子多做件衣服。
簡單而幸福。
入城的大多都是走南闖北的商戶、鏢局，這些人一般都不是一人獨行，往往是一整個車隊隨行，風餐露宿，把腦袋別在腰上賣命，只為多掙一些錢，不至于讓老婆孩子受餓。
不一樣的階級，卻同樣都為了生存而奔波。
幾經生死變故的葉清玄，看著周圍這樣簡簡單單的人，簡簡單單的人生，一時間頗為感慨。
說起來，這個世上太多的人，一生的軌跡都是如此，就像一只踩著圈梯、在原地不停奔跑的小白鼠，看似忙碌，其實一無所獲。
他們不知道，只要他們走下固步自封的原地，哪怕向外踏出一步，都足以改變天地。
但可惜的是，那一步是吉是兇，沒有人能夠保證。
他們中有大多數人也懂得這個道理，但就是這一步之差，便有可能是生死之別，大多數人寧愿老死原地，也不愿罔送性命。
是對，還是錯呢？
葉清玄一行人已經深入城池，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只有兩支車隊一路隨行。一個是商隊，拉著滿車的貨物，另一個則是鏢隊，同樣護運著幾輛鏢車。
大風漸起，刮得車隊火把烈烈作響。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但握緊的掌心，卻顯露出眾人內心的謹慎。
葉清玄目光淡然地望著身邊不遠處的一個推車的年輕力夫。
小伙子不過二十出頭，身材精壯，用力推車的手臂布滿了汗珠，哪怕風再大，也難以讓他濕透的衣衫變干。
他的人生看似便在原地打轉。
不過只要一步踏出，他的世界便完全不同。
比如他現在便抽出貨物堆中的那把刀，朝著自己砍過來，如果能殺了他葉清玄，保證頃刻間便可以揚名天下，功成名就。
可這一步，真的容易踏出嗎？
小伙子現在不但手臂上布滿汗珠，額頭上也開始冒汗。
幾次與葉清玄無意間的目光交錯，都慌忙低頭，不敢對視。
葉清玄心中一嘆，說起來，這一步之差，真是不好抉擇。如果當初自己踏出這一步的時候，遇到的也是自己這般人物，那他還有沒有機會走到今天呢？
雙方同行已經許久，氣氛壓抑至極。
呼啦——
前方路口，突然閃出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眾人與那兩個車隊不由得同時停住，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這隊攔住去路的人馬，人皆頭纏青巾，面露精悍之色，宛如大江上游最兇悍的水匪。
“什么人攔住去路？”姮素雅身為鳳儀閣大弟子，立即上前喝問。
對面的人群一陣涌動，一位胸前飄蕩著灰白長須的強悍老者越眾而出，望著這邊朗聲道：“對面的可是鳳儀閣諸位女俠？聽聞葉清玄葉少俠也在隊中，不知可否出來相見？”
葉清玄哈哈一笑，喝道：“原來是魯老幫主，葉清玄在此。”
魯柏齡大笑一聲，一揮手，身后百十人精悍隊伍立即分開左右，護在道路兩側。
這位體格健碩的老幫主揮手迎來，身后跟著一中一少，兩位好漢，年過中旬的大漢留著一臉絡腮胡子，形象粗豪，另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雙眼英氣勃勃，二人俱都穿的干凈利落，手中各執一把厚背砍刀，衣角露出的內襯則是精致的皮甲，顯然有備而來。
葉清玄同樣越眾而出，二人幾步到了跟前，雙手握在一處。
魯柏齡低聲道：“屬下收到消息，連夜組織人手，聽候葉少俠的命令。”接著一轉身，介紹身后的兩個好漢，“這個大胡子的是我徒弟彭大年，這個小子是我孫子魯望海。從今天起，我們一家老小的性命，就交給葉少俠了。”
兩位好漢一起拱手，沉喝道：“聽候葉少俠調遣。”
想不到魯柏齡連自己家人都全部動員起來，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連連致謝。
見到身后鳳儀閣諸女都是一臉懵然，葉清玄嘿然一笑，道：“魯老幫主，二位且跟我來，我為諸位引薦一下。”
說著，葉清玄把魯家一行人分別介紹給了寧惠茹。
聽聞這位風度極佳、猶如觀音大士般的女子便是劍神之妻，現任鳳儀閣的閣主，魯家一行人都是大為激動，曾幾何時，憑他們的勢力，怎能跟兩大超然門派的領袖說上話呢…
魯柏齡見禮之后，恭敬道：“接到葉少俠的消息，老朽便動員了幫內所有力量，務必提供最大的幫助，而且這幾日峽陽府氣氛極為詭異，不知從哪里來了眾多江湖怪客，前赴后繼一般聚集而來，而且人人身份隱秘，不像本地人士。其中大部分都以嶺南和冀北為主…”
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看向不遠處行進中的兩個車隊。
自從魯柏齡示意讓路之后，這兩個車隊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才無事一般緩緩離去。
葉清玄微微一笑，道：“冀北，嶺南？哼哼，看樣子是太平道和白蓮教的人馬聯合在一起了。”
寧惠茹皺眉道：“這都是沖著本閣而來，看樣子這些邪教是要趁著本閣勢弱，要一舉鏟除鳳儀閣。”
魯柏齡沉聲道：“閣主放心，但凡老朽帳下有一人還活著，就不會讓敵人如意。前面的客棧已經秘密被人監視，諸位女俠還是隨老朽前往本幫駐地吧。”
寧惠茹看向葉清玄。
葉清玄毫不遲疑地一點頭，“有勞諸位了。”
“沒說的。”能被葉清玄和寧惠茹這等人物信任，魯柏齡一行三人俱都興奮得滿臉漲紅，回身打了個口哨，近百名幫內好手呼啦啦護衛上前，一路直奔“峽陽幫”駐地。
葉清玄暗嘆一口氣，真正的幫手明日才到，希望今日一夜能夠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