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看見了史香菱滿臉通紅,幾乎顫抖要暈過去一般,笑吟吟道:“你說什么?我那里聽得見,我剛從田再鏢商議軍務,他說你也來到了這恒山云閣,便匆匆忙忙趕過來見你,不知經年過去,史姑娘一向都好?”
史香菱聽到這句話,本連窘迫的眼神,登時煥發出了異樣的身材,她抬起頭,目不轉瞬的看著齊御風,眼中都是興奮的光芒。
直過了好半天,齊御風抬起手輕咳了一聲,她才猛然驚醒了過來,不禁大羞,忙 搶過去把椅子推在一旁,叫齊御風坐下。
一時之間,兩人誰也說不出甚么話來,齊御風只能沒話找話道:“不知史姑娘怎么來了云閣?”
史香菱道:“我此番來,卻是為了你,聽說這一次咱們西涼進攻大都,我那堂姐卻暗中散步流言,說你要憑借倚天劍稱霸武林,將天下各路門派盡行革除,這些日子,咱們在大同、太原的人馬,都混進了不少刺客來擾亂,據說丐幫前長老‘八臂神劍’方東白和玄冥二老之中的鹿杖客都在其中。”
齊御風點了點頭,問道:“那你想做些什么?”
史香菱嘆了一口氣道:“婆婆總是不讓管管這個紅石堂姐的事情,說他們丐幫事務,跟咱們明教不是一路,可是我總想勸勸她…”
她說到這里,眼珠不住亂轉,朝著齊御風看去,正巧齊御風也想她看來,四目交投,她登時低下頭去,不再言語,只是嘴角之上微微帶著笑容。顯然心情極好,一點也不為那個便宜堂姐擔心。
齊御風笑道:“如今天下大勢已經明晰,這丐幫不自量力。螳臂擋車,也不用太過在意。只是這些人手段陰毒,如今這方圓幾百里內風云聚會,天下高手咸集于此,你須注意些自己的安危,切不可獨自出門。”
史香菱聽到這話,心中一暖,當即乖乖的點了點頭,齊御風心道。這個姑娘倒與那幾個不同,韓羽娘是個闖禍的好苗子,那也不必說了;段薔奴是白夷族出身,自來十分膽大妄為,而那位曹姑娘雖然表面上斯斯文文,性子卻十分剛毅,她想要做什么,那是誰人也阻擋不了的。
只有這史香菱,卻乖乖巧巧,什么話都愿意聽。十分讓人放心。
兩人說過這一番話,這室內的空氣便沉寂了半晌,本來齊御風與她相知甚淺。幾年來也沒曾見過幾次面,與她交談一陣,便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如此沉默了半天,史香菱垂首醞釀了半天,才臉色暈紅,如同吃醉了酒一般,期期艾艾說道:“你特地過來瞧我,我…我…我很是感激的。”
她神色靦腆,聲音越說越低:“不過韓家姐姐從小到處流浪。性子古怪了些,你…你也要讓著她一些啊。眼下她不知道了什么地方去了,段姐姐。曹姐姐,我們的心里,都很著急。”
她聲音細聲細氣,如同蚊蠅一般,神情靦腆,一番話說的便如同對小貓說話一般,一番話說完,便已經是紅暈滿臉,如同火炭一般,說到最后這句時,聲細如蚊,已幾不可聞。
齊御風看她臉色,便知道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心中一陣哭笑不得,心說這幾個女人,還當真把自己私下當成了她們的丈夫不成?
眼下這西涼一軍,雖然都在齊御風這桿大旗的麾下聽令,可是若細分其中派別,卻也不難看出,這明教是一股,段家是一股,齊御風所屬,卻又是一股。
而明教之中,五散人是一脈,明教總壇是一脈,猿王史家又是一脈,齊御風從西域歸來,帶回來了波斯總教的一脈眼下還在昆侖山一帶,這些人若算起來,將來又是一脈。
另外還有曹家代表的晉商等等不一足,便如同幾個股東合伙開了間買賣,推舉齊御風做這個大掌柜的一般。
好在這個集團最為穩固之處,便是全然指望著齊御風當這個皇帝,無論是五散人還是猿王史家,又或者是西南龍裔的段家,都沒有與齊御風爭奪皇權的野心和抱負。
眾人雖然心中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但好在還能相處融洽,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雖不如齊御風“虎軀一震”,眾人納頭便拜,從此死心塌地,毫無私心的效忠于他,但在抗元這種事上,眾人所行所做,卻也不遠矣。
而齊御風自從歸來之后,覺得重掌大權,毫無阻礙,無論軍中民間,連一個人的反對之聲都沒有聽到,他這個離家好幾年的愣頭青,就這樣順順當當的回歸了,其中自然少不了這幾大門戶的作用。
但齊御風卻也知道,眾人雖然沒有明說,卻已經對齊御風開出了價碼,其中韓羽娘乃是明教紫衫龍王的徒孫,又是前任教主張無忌的表妹殷離的徒弟,地位最高,要占大頭;而代表大理段氏的段薔奴和晉商集團的曹采蕭,則甘居其次;另外就是這位史香菱姑娘。
他黑風寨勢力,原本比齊御風的小破山寨大很多,又是經營了多年,只不過當時五散人面子大,他家又無意爭奪帝位,才讓齊御風當了這個頭。
而現在史香菱的父親史云豹,治下二十萬大軍,其中五萬鐵甲黑騎,衛戍武威,輻射凄涼,直逼明玉珍建立的大夏國和吐蕃境內,這路大軍卻占了西涼一軍的三分之一。
史云豹人雖然低調,可眼下西涼道上,卻又有何人不知史云豹乃是西涼第一流的戰將?他在風頭之上,甚至更甚與楊淵海這個大帥和田再鏢這個先鋒,地位超然得多。
齊御風看見史香菱臉上喜滋滋的,充滿了對未來的希翼,心中一聲感嘆,卻也不敢向當初一樣面對史婆婆一樣,當面拒絕了她。
只因為若是拒絕了一人,就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這史云豹、楊淵海等人,就算面上不說,是否心中會存有芥蒂。
他眼前看著這如花的少女。心馳搖曳,卻恍恍惚惚仿佛看見了一個黃衣少女坐在船頭。赤裸著白生生的小腿,撲騰著水花,唱著歌兒。
她眼珠漆黑靈動,秋波流轉,嬌腮欲暈,衣襟在風中輕輕飄動,秀美絕倫,看著自己癡癡呆呆的看著她。不禁回瞪一眼,脆生生說了聲:“呸!賴皮賴臉的水獺!”手中隨之投擲過一塊石頭。
接著,那小船兒輕輕飄蕩,不一會兒便飄得遠遠,齊御風走了幾十步,轉過頭來時,那嬌美無匹,容色絕麗的女孩兒卻再也見不著了…
齊御風正想得如癡似夢,神魂飄蕩,卻突然看見史香菱瞪大了眼睛。略有些驚恐的看著自己,當即不由得揉了揉眼睛,輕輕的“啊”了一聲。隨后搖搖頭清醒過來,說道:“史姑娘,人生際遇,各有緣法,那史紅石和韓羽娘所做之事,自有擔當,你也別太過擔心了。”
史香菱聽到他這句話,微覺驚詫,但卻也乖乖的點了點頭。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齊御風便拱手告辭,一直回到房中。寬衣解帶,躺到了床上。直直的盯著房上的梁柱,好半天,才嘆息一聲,沉沉睡去。
而史香菱,卻坐在桌前,輕磨方墨,鋪開宣紙,執筆寫道:“浮世竟相遇,幸曾共寒窗。幾許咫尺間,數載默不語。才覺憐朝華,奈何近暮夕;欲訴方恨晚;徒留送別詞。”
次日凌晨,齊御風起床,吃過早飯,便由田再鏢陪同,點檢兵馬,演習操練,他雖然征戰不已,但久已不再西涼軍中做事,當即事無巨細,都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番,從操練手法,到兵卒伙食,甚至馬蹄裹布,無論大大小小,都問了個遍。
進攻大都,是他在遠去西域之前,便已經與五散人商議準備的結果,他為了此事,籌謀足有三四年之久。
他以布衣起家,雄踞西涼,稱霸河西,手下兵精糧足,無論楊淵海、田再鏢、史云豹還是施宗、施秀,段思邪等人都是有勇有謀之輩,而且精熟兵法,不過他們吃虧在于當時底子實在太薄弱,經不起太多的折騰。
而如今經過多年修養,又打通了吐蕃與內地的交通,西涼軍兵強馬壯,楊淵海、田再鏢二人有如兩把極銳的尖刀,劃破邊陲的荒涼,疾風驟雨般的攻克了太原、大同。
但這一路東進,,克太原、攻霍邑,打絳縣,戰河東,雖是勢不可擋,但暴雨疾風終究不能持久。
對陣蒙元的策略,五散人早就準備穩妥。
蒙元勢力雖衰,卻也并非強弩之末,光是大都一城之糧,就足足能堅守十年,而齊御風自太原以南、有徐達、常遇春部正徐徐進襲而來;大同以北,有王保保虎視眈眈,一旦陷入苦戰,道路險隘,運糧極為不易,必然生變,一旦兩方夾擊,則后援不繼,便恐有大敗之機。
不過此時王保保所屬,雖然作戰一勝再勝,但后援已呈不支之像,卻只能苦苦支撐。他自從退出大都以后,所行策略,不事生產,專門以擄掠為生,終于自釀苦果,眼下若是進襲士氣正盛的西涼,卻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一番。
而徐達的部隊,此時卻剛出了建康,進襲徐州、蘄州,而后北上,大大小小,至少還有十幾座城池需要攻克,距離大都,少說也有大半年的距離。
就算朱元璋出奇兵對抗齊御風,也有施宗、施秀、段思邪這三員經驗老道,老成沉穩的戰將,與之對抗,只要嚴格執行之前楊淵海和五散人定下的策略,避而不戰,拖住徐達的腳步,也可以說是穩妥之極。
齊御風當前的任務,便是在盡量不損傷兵力的條件下,一舉攻克大都,奪起天下龍氣之望,如此這天下大勢便水到渠成,天下江山垂手可得,然后再轉而對付這兩股子人馬。
齊御風與田再鏢行了半日,但見這眼前兵甲鏗鏘,行軍浩蕩,氣勢浩瀚,只見到了那兩峰并屹之處,旌旗突現。大風獵獵,剎那之間,已涌出不知多少兵馬。鐵盾光寒。長槍林立,齊齊的戳向半空。氣勢浩蕩,遮云蔽日。鐵騎睥睨,氣壯山河!
齊御風抬頭望著幽幽的藍天,似乎已感受到澎湃的戰火,即將洶涌而來,齊御風突然有了一絲疲憊與感動,中土淪于異族之手,百姓呻吟于蒙古的鐵蹄之下。陷身于水深火熱之中,為了抵抗官吏殘暴,武林中人勉力自保,奮起反抗,不經意間,已經過去了百年的歲月,而今,這一切終于要結束了么?
他看見田再鏢立在身邊,顧盼神飛,當即兩人閱軍完畢。站在操場,齊御風對著田再鏢笑道:“你過來打我三招。”
田再鏢聽到這句話,微微搖了搖頭道:“我打不過你。”
齊御風道:“軍情緊急。眼下我可能還要再去太原,現在我考校你一下武功,你如不用全力,我怎知你功夫的深淺?如何能夠教你?”
田再鏢知道此時齊御風武功之強,幾乎驚天動地,除了武當派的張三豐真人,在這世上幾無敵手,由他指教,自己進境自能一日千里。當即他心中暗喜,叫道:“好!我就打你。不過你可別用力還手啊。”
齊御風笑道:“不用怕。”
但見田再鏢一揮袍袖。身子橫斜,右掌自右上向左下撲擊。齊御風左掌接住,田再鏢的掌力登時消得無影無蹤,這一掌便如擊空一般。
齊御風點頭道:“不錯。”
田再鏢見他一擊成功,轉過身來,向后揮擊一掌,齊御風伸出右掌接住,田再鏢登時感覺依舊如同擊在空中一般,絲毫感不到齊御風的回震之力。
田再鏢一連兩掌,都拼盡了全身力氣,但卻如同打在了空氣之中,就連一絲感覺也沒有,當即不由得遲疑了下來,略有些失望的搖頭道:“我打你不著。”
齊御風卻贊道:“很好,你能練到這樣,那是極不容易了,再來一掌。”
田再鏢得了他的鼓勵,當即奮起,左手劃個圈子,右手推出一掌,卻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
齊御風看到這里,微微一驚:“他怎么居然會這路掌法?”
但略一交手,齊御風便覺這一掌雖然來勢剛猛,但其掌力卻遠不及先兩招的精純,齊御風輕輕接過他這一掌,順手一帶,要將他摔個跟頭,卻見田再鏢身形矯健,在空中身形一旋,落在地上,嘿嘿發笑,顯然在他眼里,能躲過齊御風的一擊,便已然是極為光彩之事了。
齊御風若是真想摔他,便是十個八個此時也摔得倒了,此時看他一臉得意之情,卻也懶得理會,當即問道:“你怎么會這一招?不過你這一招使的不好,想來是你沒學會。”
田再鏢道:“這是在當年攻克銀川之時,我們發現了那王爺的府中,卻有一處深澗地宮,那山洞之中,有一座大廳堂,里面是一個天然洞穴,再加上偌大的人工修飾而成,里面石凳,石幾俱全。當時夏日炎炎,我便去那地宮避暑,誰知道卻在壁上發現了一套殘缺不全的武功。”
齊御風心道,那必然是當年西夏國中,當年逍遙派李秋水在墻壁上所刻的武學秘籍,可是李秋水雖然精通天下武功,卻怎么會得降龍十八掌法?
當即他不禁沉吟問道:“可是那里的武功,卻怎么會有降龍十八掌?”
田再鏢聽到這話,不禁目瞪口呆,驚道:“這…這,這便是當年郭靖大俠的降龍十八掌么?不錯,不錯,卻是有一十八招,不過那十七招,卻早已被人用利器毀去,再也看不清楚拉。”
齊御風點了點頭,心中卻已經想得明白了,心說那降龍十八掌法,是當年蕭峰傳給了虛竹,而虛竹歸為西夏駙馬,由虛竹在西夏國中暗暗刻了下來,卻也并不為過,而西夏國滅之后,這些記載卻被人所毀了。
當即他問道:“所以你就學會了這一招?”
田再鏢聽到這話,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一招乃是韓姑娘教給我的。”西涼軍中,幾乎人人都默認這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頭韓羽娘將來是西涼之主,所以就連田再鏢,也要尊稱她為韓姑娘,
齊御風哭笑不得道:“她怎么會這掌法了?”
田再鏢道:“我在那地宮之中,看到了這套武功的一麟半爪,覺得甚合心意,日日練習揣摩不斷,那韓姑娘有一天看了半天,有些不耐煩,說我這人忒笨,這樣練下去,好功夫也要練歪了,便將這一招教給了我。”
齊御風偏頭問道:“那你沒問過她這一招的來歷?”
田再鏢眨了眨眼睛道:“她怎么會告訴我?”
齊御風仰頭想了半天,覺得韓羽娘這身功夫,多半還是與那殷離有關,殷離乃是張無忌的表妹,他當年得了倚天劍和屠龍刀的秘密,練功之時被殷離學去,自然絲毫不奇。
當即他說道:“你的內功乃是冷謙大師所傳,乃是張無忌一系的九陽一脈的玄門武功,我再傳你一套內功心法,可以與你內功水乳交融,相輔相成,自是見效更快。”
田再鏢喜道:“是達斯坦大師的大光明神功么?”明教諸王之中,常駐西涼之人,屬金毛獅王達斯坦武功最高,就連青翼蝠王也要稍遜一籌。田再鏢一向仰慕這位波斯國來的大師,但軍中匆忙,他內功起先火候也尚淺,卻未曾多得指教。
齊御風搖頭道:“是張三豐真人的內功心法。”
田再鏢聽到這話,登時便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臉色突而便得鄭重,對著齊御風深躬一拜。
齊御風道:“降龍十八掌是天下武功中最厲害的本事之一,其中的精奧之處,日后你要慢慢想,說不定自己會想明白。不過我先傳給你一些,你練上三年,再與他人對敵。不到三年火候,這一招和人真正動手之時,千萬不能使,否則自己會反受其害。”
田再鏢聽到這話,驚訝道:“原來你也會《降龍十八掌》么?”
齊御風點了點頭,從后腰之中抽出一本《降龍十八掌法精義》,這本書本是白茶夫人自古墓派中帶出,而日后楊湘綺念及齊御風乃抗元首領,便轉贈給了他。
他將秘籍交給了田再鏢,說道:“你先拿去看,不懂再問我。”
田再鏢眼見他就這樣隨隨便便,便將這等驚世武學的秘籍交給了自己,當即不由得乍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