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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憑軒但吟溪山賦

  老和尚見到齊御風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急忙上前拉住他,大聲說道:“不能砸,不能砸啊!昨日護法已將這寺中花草整治的巧奪天工,建寺近千年以來從所未有,足夠足夠,今日卻不必麻煩閣下了。”

  齊御風搖頭道:“此所謂白璧微瑕,若是他日有方家看見我的手藝,未免嘲笑于我,你既然說但憑隨心,無所不可,出家人不打誑語,怎么今日卻說話不算話了呢?”

  那老和尚搖頭嘆息道:“大師是讓你伺弄花草,并非修繕房舍,這墻若是砸了,花哨倒是花哨了,豈不失佛門厚重之氣。”

  齊御風搖頭道:“我看你們藏邊一帶,這風氣本就與中原不同,中原寺廟里,還沒見過這般愛伺花弄草的寺院,不如就破例一回,圖個完滿。”

  那老和尚聽他一陣搶白,也不辯駁,只是按聲嘆氣,緊緊的拉住他的手不放。

  齊御風與他僵持了半天,才道:“那你讓我寫些什么?”

  老和尚一聽之下,大喜過往,連忙招呼人送來筆墨,對著齊御風笑道:“但憑隨心,無所不可。”

  齊御風又聽他說這句話,當即心道,等會我在這墻面上,給你畫一個小烏龜,看你還假裝豁達自然不。

  當即有僧人上來伺候,磨好了松煙香墨,齊御風抖擻精深,安腕運指,屏息凝氣,拿起湖州銀鑲斑竹極品羊毫筆,上前便要一點。可是他思索一會兒,但見此地安寧祥和。鳥語花香,外有一大湖,清澈見底,宛如他住過的桃谷一般,當即也不忍煞風景,真的畫上幾個面團烏龜,便寫道:

  夢者之國,有此一谷。

  繁花盛開。楊柳清拂。

  沃土千里,滋養萬物。

  碧水清盈,沁人心腑。

  春風不倦,鶯歌燕舞。

  圣潔之池,純凈如初。

  傷者自愈,逝者復蘇。

  起死回生,不足勝數。

  這最后兩句。卻是他聽說這波巴拉杰大師擅長醫藥,多為牧民治病救人,不收診金,所以才寫上幾句恭維他的話。

  那老和尚見到他筆力蒼勁有力,筆鋒甚健,當即不由得接連點頭。捋須道:“好,文雖淺白,但這書法卻端的不錯,少年人有這份筆力,當真難得。”

  齊御風白他一眼。心說咱也也算家學淵源,曲非煙教出來的字。又能差到那里去?

  他知道此地喚作溪山谷,當即提頭寫下《溪山吟》,三個字,而后心中興致一起,心說你說我文字淺白,我就給你來點字多些的,又望向另外一側道:“這還有一堵墻,不如我便一并幫你寫了。”

  說罷他提起筆端,沾了沾墨,上前凝思半晌,那和尚猶自觀望他先前在粉墻上留下的字跡,像是若有所思,卻是也未曾阻攔。

  齊御風架子擺將出來,掌成虎爪之形,指運擒拿之力,一把抓起筆桿,龍飛鳳舞般寫道:

  溪山第一溯珍川,渠水瀠回出白泉。

  文成書留真誥跡,活佛屐印綠峰巔。

  煙籠稠樹千章合,霜染楓林一色鮮。

  赤石片帆風百里,豪情遙寄復中原。

  這句詩前兩句是詠物,后面兩句卻是將這寺廟與波巴拉杰大師夸贊了一番,同時在最后一句詩中,也點明了自己要驅除韃虜,恢復中原大好河山的志向。

  這時那老和尚回頭一看這四句,卻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嘆息一聲,久久不語,半晌才微笑道:“我們密宗所學,向來珍視內心的平靜,看來尊駕雖然久經戰火,卻依然能一向專念,一向專修,心無雜念,尚有閑暇修習這書詞之道,看來當真能者無所不能,老僧佩服,佩服。”

  齊御風心道老子明明就是抄襲,你不知道罷了,當即回頭淡淡笑道:“若非不為了過上這等每日吟詩作對,無所事事的生活,我等又何必征戰不休,要將韃子趕出關外,恢復昔日漢唐的雄風?眼下中原戰亂不休,早一刻天下太平,這百姓就早一刻安樂,免受這流離之苦,還望波巴拉杰大師早做決斷,只要大師與我結盟,吐蕃歸附西涼一脈,我保證從此西北一地,便太平無憂矣。”

  那老和尚聽到這話,微微意動,隨后神情卻又淡漠了下來,像是不知如何表達是好,齊御風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又提起筆來,又沾一沾墨汁,隨手在墻上寫道:

  王氣沉江秋月沒,胡笳隔水北風隔。

  蒼天有意誤黃炎,忍驅饑卒拼一搏。

  劍光寒映江潮起,愿留史事千古歌。

  護國安邦懲奸惡,道法自然除心魔!

  那和尚見他勸阻自己盡量讓波巴拉杰大師出關,當即也不好多說,眼見他一句詩比一句直白,居然不言及風光,直說戰事,不由得皺起眉頭,當即看他一字字寫完,不由得故意打岔道:“這前幾句甚有古意,只是這最后一句,‘護國安邦懲奸惡,道法自然除心魔!’似乎并不怎么連貫。”

  齊御風搖搖頭道:“要的就是這兩句,前面六句反而是湊之舉,難登大雅之堂,不足一觀,方丈,你說這護國安邦,是不是我輩應做之事?”

  那和尚見他問及,只能搖頭不語,當即任由他而去,嘆氣一聲,轉身而走。

  而齊御風身邊陪著兩個僧人,卻不也不好隨便走開,只能任憑齊御風吩咐,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齊御風想到些什么,便在這寺廟之中的粉墻之上,大書特書,他字跡雖然不算難看,但這盡千年的古剎,從未有人在這里寫過什么,一時間竟然都是他的筆跡。卻也有些大煞風景。

  當即這寺廟之中的不少年輕識得漢字的和尚,索性都排開陣勢。出來一處一處的觀瞧,小聲加以品評,齊御風一邊凝思苦吟,一會兒來回踱步,一會兒提筆龍蛇,直累的那兩個伺候筆墨的僧人叫苦不迭,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如此一天過去,齊御風直在墻上連寫了五六十首詩。黑壓壓一片,同時腦子也空白得幾乎不想說話,才放過了那兩個僧人,任由他們回去吃飯,自己則晃晃悠悠,回到房中,只想大睡一場。

  韋一笑見到齊御風回房。只笑得樂不可支,說道:“這小廟難容你這尊大神,他們想讓你做苦工勞力,自己卻丟了丑,眼下正不知如何收拾,可真有你小子的。”

  齊御風頭暈腦脹。只覺得這一次玩了別人,可也將自己肚子里那點墨水,都還給了語文老師,當即也聽不清韋一笑說什么,手一揮。道:“湓浦廬山幾度秋,長江萬折向東流。男兒立志扶王室。圣主專師滅虜酋。睡覺睡覺…”

  這一夜過去,次日吃了早飯,兩人一同微笑了起來,心道經此兩件事,看那和尚還有什么花樣沒有?

  韋一笑道:“今日他若是再差遣你,我與你同去,咱們見不到人,就大鬧他一場,卻也不錯。”

  齊御風心道,經過砸墻,亂涂亂畫兩次,若那大和尚還不長記性,未免有些離譜吧,看來這一日定然沒什么安排了。

  誰知道兩人方回到客舍,那大和尚卻又召人來請二人,齊御風莫名其妙,當即點頭答應,韋一笑本來已經躺在了床上,聽到這話,當即也一躍而起道:“我陪你去。”

  兩人走出客舍,來到大殿之中,齊御風猛然看見那佛像供桌下面居然坐著一只老虎,體形龐大,遠勝一般老虎一倍有余,而皮毛精亮,虎虎生威,雙眉之處略帶白色,當即他忍不住叫一聲:“雪風?”

  這老虎模樣,儼然同他家養的雪風一模一樣,可是那雪風不是跟著曲非煙穿越到了現代去了么,怎么卻出現在了這里?

  韋一笑咋一見這老虎,登時卻嚇了一跳,說道:“好大的老虎,這怎么養大的?”

  一邊那老和尚微笑著看著二人,一邊撫摸著那老虎的皮毛,笑道:“尊駕認識這個老虎?”

  齊御風此時細看,才發現他與雪風還是略有不同,體形比它要小得多,只是這佛殿狹小,才顯得大了,當即搖頭道:“認得錯了,這老虎跟我家養的老虎差不多。”

  那老和尚笑道:“既然尊駕養過虎,那再好不過,如今…”

  “如今寺內人手不足,請我代管一天,是吧?”齊御風接口道。

  那老和尚微微一怔,隨后搖了搖頭道:“如今寺內食料不足,還請尊駕幫忙照看一天,領他到林中狩獵。”

  齊御風笑道:“你們這一派是吃素的,這老虎不是跟著吃素么?”

  韋一笑嗤笑道:“天下哪有老虎吃素的道理,你這孩子當真瞎說。”

  齊御風搖頭道:“我家的老虎就是吃素,偶爾才吃個人開開葷,長得比這大得多了。”

  他上前撫摸了兩下那只老虎的濃密的皮毛,那老虎懶洋洋的坐在地上,只是動了動耳朵,像是打招呼一般。

  齊御風掰開他的牙齒,看了一眼,笑道:“看來他年紀不大,還是只小老虎呢。”

  韋一笑聽他說的有模有樣,倒真像是養過老虎一般,不由得半信半疑,一句質疑的話,便也說不出來。

  那老和尚笑笑,說道:“這老虎雖然不吃素,但是也虔誠我佛,每月只吃兩餐,其余時間練功修養,倒也不虞饑餓。”

  韋一笑睜大了眼睛,笑道:“這老虎還會練功,當真笑死個人了,老虎若是練了武功,天下誰還能敵得過他。”

  齊御風聽到這話,卻突然心中一動,一邊撫摸那老虎的脖頸,一邊道:“是龍象般若功吧?”

  那老和尚聽到這話,卻不由得一怔,脫口而出道:“你怎知道…”接著他點了點頭道:“尊駕本是我教護法,我卻妄加猜度了,罪過罪過。不錯,這雪怒天生靈性。能聽懂人言,波巴拉杰大師也是花費畢生之智慧,才教習了他這一套密宗里至高無上的護法神功,龍象般若功。”

  齊御風靠在這老虎身上,不由得笑道:“看來咱們倒是同行,都是佛教護法。”

  那老和尚驚訝道:“不知尊駕是從何而知,這雪怒是練的此功?”

  齊御風道:“龍象般若功嘛,我家老虎練的也是這個。不過他個頭,可比雪怒大得多,功力也比雪怒強得多啦。”他心道,這雪風說不定就是雪怒的崽子,或者是隔代的種子,看來這藏邊密宗,果然有神奇之處。這老虎練功的法子,倒是一直都沒有失傳。

  老和尚聽到這話,心中震驚無比,心說那龍象般若功豈能是一般人所得,這齊御風身世神秘,果然有不同人一般之處。都傳言他是天命之子,應劫而生,看來此言非虛。

  當即他鄭重雙手合十,點頭道:“如此就拜托了。”

  齊御風大大咧咧道:“放心,養老虎我最在行。我不會吃了它的。”

  那老和尚告辭離去,韋一笑看了兩眼那老虎。卻道:“我卻怕他吃了我,罷罷罷,還是你自己去吧,領著老虎逛林子,可沒什么好玩。”

  說罷他告辭離去,齊御風拍拍老虎耳朵,笑道:“雪怒,咱們走吧。”

  那雪怒見到和尚離去,早已收拾起規矩的神態,變得極為不耐煩,它伸出爪子,想要去撲捉一只小蟲子,一直聚精會神,抓撓不已,一直等到小蟲子飛走,這才聽到齊御風催促,慢慢的走了出來。

  齊御風領著老虎走出大門,直奔山林,那雪怒挨挨擦擦,似乎對他極為有好感,而且見到這山林中廣袤的綠地,不禁嗅了嗅鼻子,看上去極為愜意。

  齊御風看著這只好奇的大貓,對著這一片山林好像是從所未見過似的,不禁心生憐憫,心道你本應該是山林之王,怎么卻這幅德行。

  當即他尋了一只野兔,隨手用樹枝穿死,丟給它吃,老虎試探著上前,叼起野兔,抬眼詢問他的意見。

  齊御風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般受氣的老虎,當即擺擺手道:“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那老虎愣了一愣,點了點頭,隨即大快朵頤起來,齊御風在一邊看著他尖牙利齒,無比威猛,卻如此膽小謹慎,心中不由得好笑。

  老虎吃完了兔子,自己便尋了一片溪水,如同貓兒洗臉一般,自己擦干凈了血跡,齊御風看的目瞪口呆,不禁破口道:“你是老虎啊,這么有教養干嘛?想當紳士么?”

  老虎也聽不懂他的意思,曬干了臉頰,便轉過頭來,試探著咬了咬他的胳膊,齊御風懂得這是它表示親昵的意思,當即拍拍他的耳朵,道:“你這樣可不行,一點野性都沒有,怎么當老虎的,將來怎么找媳婦?就算是娘炮當道的時代,人家也只能把你當成藍顏閨蜜,不行,不行,非得訓練訓練你不可。”

  當即他又領著這老虎閑逛,不過一會兒,尋到了一個小洞,看門前蛛絲馬跡和地上的印痕,應該是一個兔子洞,當即他“哈”一聲笑,叫道:“你在那邊等著,我去尋另外一個洞口騷擾,俗話說狡兔三窟,我將另外兩個洞口堵上,等兔子一出來,你就咬它!”

  那老虎似懂非懂,當即蹲在門口,聚精會神的低頭看著那只小洞,齊御風三尋兩尋,找到了另外兩個洞口,他用石頭堵住一個,在另外一個洞口一掌拍擊進去,剎那間洞口一震,那老虎方位的洞口一道白影便躥了出來。

  那老虎一見,登時精深抖擻,猛的向前一撲,力氣卻使得太大,撲了個空,那兔子在他臉上一蹬,飛躥而去,齊御風疾奔兩步,一把抓住,回頭對著老虎笑道:“你這怎么行,太緊張了,放松一些,你力氣很大,不用那么使勁。”

  說著他又將這一只兔子遞給老虎食用,那老虎用嘴接過兔子,對著他點了點頭,好似懂了什么一樣,接著連蹦幾下,跑到一個避開齊御風的角落,細心食用了起來。

  齊御風可從未見過如此斯文有禮的老虎,當即心中忍不住好笑,便坐在一邊,等候它吃完。

  過了一會兒,雪怒吃完了兔子,洗干凈面頰,回頭走到齊御風身邊,親熱的挨擦著他的胳膊,然后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心。

  齊御風摸摸他的耳朵,笑道:“雪風若是知道你如此膿包,真不知該有多瞧不起你,好啦,你餓了幾天,眼下也吃得差不多了,咱們賽跑一程如何?”

  他說完一句,猛然指著前方,深吸一口氣,身體已經如離弦之箭,疾飛而出,那老虎怔了一怔,也隨后跟上,盡管齊御風此時內功深厚,輕功已經甚高,甚至不遜韋一笑幾分,但是那老虎也躥高伏低,身形一弓一伸,如踏破了長空一般,神速無比。

  齊御風有意激起他心中野性,當即運足了功力,身形如風馳電騁,掃得身旁樹林樹葉沙沙直響,那老虎卻也仗著天生神力,也能逐步接近,絲毫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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