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齊御風站在城墻之上,迎風而立。
曹采蕭抬頭望向窗外,看了他一眼,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他已經站在那里很久了。”
說不得一邊打著算盤一邊點頭道:“嗯,年輕人嘛,閑不住呆不消停,腿腳能動了,就愿意亂跑,他這幾天神不守舍的,可能這一場血雨腥風,對他來說,又是窺測到了一層新境界的契機吧。”
曹采蕭嘆口氣道:“這么說他武功劍法,又要變得厲害了么?”她心中不由得感嘆起來,三女之中,就屬自己武功最低,可他卻能一日千里,當即楸然不喜。
說不得抬筆記下一筆帳,抬首笑道:“也是,他要是再厲害點,叫我們幾個老家伙的臉面怎么辦,罷罷罷,你去告訴他,今晚咱們出征黑水城,叫他快些收拾行囊,切莫再望著曠野發呆了。”
曹采蕭臉色綻出一絲微紅,當即放下毛筆,轉身出了窯洞,趕往城墻之上。
齊御風站在那里,盡管此時他面前清掃一空,早已是一片空曠的黃土,但他卻依舊神色繃緊,雙足穩穩的站定,身子如中流砥柱般屹立不動,仿佛如攻城之時,洶涌澎湃的元軍一同向自己襲來一般。
當即他微微閉上眼簾,想起幾千人同時沖擊的樣子,心中不禁又生出一種無力弱小之感,他知道,自己若能克服這般情景,胸襟一敞,膽氣一開,似乎對武功大有好處,但究竟是什么好處,卻一時也想不明白。
他如此自己給自己制造敵人,與自己相抗,不出一會兒,便覺得似乎有些精疲力盡,足步虛幌。原來他先前早已脫力,后來又中了那色目人一掌,奮戰了一天一夜,才得以休憩,這般傷筋動骨,若是旁人,非得將養上三五年不可。也就是他不過十日功夫,雖然內傷并未痊愈,卻也已無大礙。
正在這時候,曹采蕭走了過來,抬頭看著他被日光映照的如同紅銅一般的顏色,神威凜凜。不禁心中生出一股嬌羞之感,未曾開口,又低下頭去。
齊御風一偏頭,問道:“曹姑娘,你這是…?”
曹采蕭見他主動開口,心中愈發不知如何說話,當即慌慌張張道:“說不得大師叫我過來。過來幫你收拾行禮。”
齊御風微微一怔,隨即想道:“哎呦,今天就到了去黑水城的日子?這,這似乎也太倉促了吧?”
自盤蛇寨大捷之后,黑風寨眾人一直尚未離開,當即史云豹提出雙方十日之后約定,便說如此大家都是明教弟子,抗元兵馬。也別分你們我們,咱們一同去攻下了黑水城不就得了。
誰知五散人卻絕不同意,彭瑩玉道,我與你們商量之時,就說黑水城一事,只是借兵維護秩序,免得宵小之輩乘機作亂。解盤蛇寨之圍,雖然要多謝史寨主,可是這說定的事情,卻不能反悔。
當即齊御風不由得納悶。心說寨中可用之兵,經此一戰,不過百人,那黑水城遠比盤蛇寨,城池高大,兵精糧足,外加有護城河,各種守城兵器均不缺少,咱們這些許破衣爛衫的土匪,卻怎么奪城?
而且眼下有人主動提出幫忙,居然還婉言謝絕?
當即他偷偷向鐵冠道人發問,卻見得張中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而一邊周顛卻瞥他一眼道:“這個世道,有人有馬就是草頭王,沒人沒馬就是待宰羊。咱們若是一同攻下了黑水,這城池將來是誰說了算?新招的軍馬,歸誰所有?有了大事,是聽史家的意見還是我等的意見?還不如現在這樣,給他們些錢糧,也就是了。”
當即齊御風恍然大悟,卻也不明白,這幾百疲憊之師如何能攻得下這堅城,但問了五散人的每一位,卻都見他等笑吟吟答道:“能成。”
而再深問下去,卻再無一人說話。
如此他收拾了衣甲,騎上戰馬,與史云豹一樣帶著迷惑,共同上路。
那黑水城距離城寨,也不過一日的距離,眾人到了后半夜,堪堪來到城下。
當即彭瑩玉鄭重向史云豹一拱手道:“如此我盤蛇寨先攻,但凡出師不利,再請貴軍援手不遲。”
史云豹眼看著黑黝黝,高聳而立的城墻,怎么也想不到盤蛇寨這所帶來的七八百人如何能攻下這城池,當即點了點頭,只是靜靜以待。
當即說不得一擺手,引著三百人上前,齊御風湊進了他道:“用幫忙么?”
說不得看他一眼,搖頭道:“你看著就行。”
說罷他引領著三百人急匆匆奔向城墻邊緣,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等了半晌,久久見他等人也不回來,不由得都有些焦急起來,當即齊御風幾次想要上前探個究竟,卻都被周顛攔了回來。
一直到天蒙蒙發亮,眾人才看見,前面城樓之上,有人持著大旗迎風招展,不斷招呼,定睛一看,不是說不得,卻又是誰?
當即眾人引兵上前,卻見城門大開,一行元兵點頭哈腰,灑水鋪道,在大門早已墊著黃沙,等候著眾人的到來。
史云豹登時大為驚訝,道:“難道貴教早已將這里占了…?”
彭瑩玉微微一笑道:“這倒也不是,不過明教子弟,在這城中傳播頗多,無論官軍兵卒,還是商賈士紳,都有不少明教信徒,只要殺了此地居留的知府和幾位千戶,在軍中曉以大義,此城定然旋爾瓦解,掃榻備食,以待我大軍到來。”
史云豹贊道:“如此不動干戈,就能拿下如此城,彭天王當真好計謀!”他此時心中倒也明白過來,為什么人家不帶他用兵,回思起來,不禁好笑。
齊御風跟隨著眾人入城,但見城中雖然尚未清醒過來,卻一切如常,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等的專門經營。想來這城市若到了白天,定然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數不清的熱鬧。
再走幾步,卻看見一行身穿綾羅綢緞的商賈士紳站在路旁,共約有二三十人之多,手中各持飯食。酒漿,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見到兵馬行進,便有一人上前問道:“我等聞天兵降臨,解救我等于倒懸水火之間,特來爭睹天兵威儀。略表寸心,還望笑納。”
另外一老者上前道:“但不知,那一位是齊少俠,齊御風公子?”
齊御風微微一愣,心道這里居然還有我的事呢?他本來湊熱鬧不怕事大,此時卻滿心狐疑,便上前道:“我就是。”
那人笑道:“原聽聞齊少俠風姿過人。仁義無雙,心儀久矣不得相見,今日諸位取這黑水城,不傷一兵一卒,合城軍民,無不重感恩德,還請滿飲此杯!”
齊御風急忙下馬道:“老人家,你如此年紀。怎么跟跟我敬酒,還是我來敬您…”
他心中奇怪,心道這些人卻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名字?當即他一邊謙讓,一邊小聲問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個齊御風?”
那人湊到近前,低聲笑道:“齊少俠,你不認得我么。我是曹公的管家,來這里已經有大半個月了。”
齊御風依稀一見,卻見此人果然是先前曹家之人,只是從未搭過話。是以并不熟識,當即笑道:“那這些…?”
那人道:“這些都是本地士紳商賈,他等俱與曹公說好,只要保留他們田產土地,生意經營,眾人便一力支撐各位匡扶社稷,將韃子趕出黑水城。”
齊御風聽得迷迷糊糊,當即點頭稱謝,眾人伴著眾多商賈士紳指引,一路來到城中府衙之中。
當即留守的衙役送上典籍賬冊,冷謙看過之后,下令封存,宣布城中一切照舊,眾人忙碌一陣,各商賈士紳疑慮盡去,紛紛告辭,這才安定了些。
齊御風坐在府衙大堂之中,自飲自酌,與士紳攀談,喝了一肚子茶水,此時才安定下來,不禁心生疑慮,他一直冷眼旁觀,看到眾人怎么都像是真心歸附,不似和眾人做戲,心中不禁想,難道明教當真如此威名遠播,就連這西北一地的城池,都悉心歸附?
當即他不由得向說不得請教,卻聽說不得呵呵笑了一聲道:“我明教此時現下已經打下如此江山,這黑水城兵弱力小,遠離諸閥兵力集結之地,聽到咱們一來,自然簞食壺漿,共迎師旅,度德量力,也當有此景況。”
齊御風苦笑道:“既然如此,咱們卻為什么還和那納速拉丁打的如此凄慘,不先打下這黑水城,搜集軍力,與他一戰?”
說不得搖頭道:“咱們盤蛇寨若非破了河南王的萬余兵甲,挾此余威,這黑水城又焉能如此之快的臣服?我等在此秘密聯絡眾多軍官士紳,已有大半月,還不是打了這仗之后,才能有這般境況?你那岳丈曹三多,也是出力不小。”
齊御風聽到這話,登時急得幾乎要蹦了起來,紅著臉叫道:“他才不是我岳丈…”
說不得哈哈笑道:“若想這城池安定鞏固,還非得他出力說合不可,但若想讓當地百姓信服,如今還得賴你才行。”
齊御風疑惑道:“你們五老名滿天下,誰人不知,難道還不如我?”
說不得道:“我們明教五散人,當年俱已經在明尊面前發誓,此生不稱王,不割地,這府衙如今就送給你打理,你看如何?”
齊御風聽到這話,心道,這便是先前五散人承諾的一場富貴了。當即他想也不想搖頭道:“我生平志向,也不在這里,你卻切莫為難于我,況且我什么都不懂,又怎么能治理好一個郡縣。”
說不得點了點頭,思慮片刻,也道:“也對,那你看咱們如今已經占據了一城,這城主誰來擔任才好?”
齊御風道:“既然是你們明教拼下來的,自然要交給明教之人打理了,這還有什么可說的?”
說不得無奈的苦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思忖片刻道:“若是講安撫人心,主一方安寧。咱們明教之人,眼下卻沒人能挑這個擔子,除非…”
齊御風想想幾個人選,突然眼前一亮道:“不若就交給阿蓋郡主如何,這地方漢蒙雜居,由她出頭露面,正是合適。”
說不得微微一怔。他先前心中存著兩個人選,一個乃是傅有德,另外一個卻是楊淵海,從未想到過一個女子,但聽到這話,卻也尋思。若有阿蓋打理一郡之地,卻也并非不妥,當即他點點頭道:“也好,等咱們整理完城防,疏通脈絡,便由阿蓋主持。”
當適時,傅有德與史云豹等人各派兵駐守城中各要地。這黑水城中,帶路黨固然不少,可是忠于元室的人物,卻也有不少,傅有德門下三百天字門好手,大殺特殺了一批,留下嫌疑之人,叫眾人檢舉揭發。
另外各路投誠的文官小吏。也有彭瑩玉、冷謙等人辨識,或委派留用,或關入監牢,百姓生活雖然一切照舊,未曾有太多變化,可是這一日之間變了天下,街頭各處竊竊私語。慌亂不安,卻也是免不了的。
齊御風尤自心中惴惴不安,但又一次躺在錦玉軟榻之上,卻怎么也睡不著。當即持著長劍,邁步出衙,看街頭行人,川流不息,商鋪臉面,懸掛市招旗幟,各小販招攬生意,叫賣吆喝。
他行走了半天,見除了時時經過的黑風寨軍馬之外,居然一切如常,街巷小兒到處亂竄,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沿街乞食,乘坐轎子的大賈眷屬,停停走走,買賣物品,當真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就像沒事人一般,心中不禁驚奇。
當即他尋了一家酒肆,見伙計在門口招呼,上前問道:“聽說這一夜變了天,明教軍隊進城,你們怎么還如此悠閑?”
那伙計眼一搭,看他一眼,突然憤慨道:“聽你口音,你也是漢人出身,怎么卻忒的不明道理,明教義軍,救民于水火,向來與民無擾,那彭天王更是不世出的神仙下凡,他們管著咱們,遠比韃子強上百倍,偷笑還來不及,你卻怎么能說這等大逆不道之言?看你年幼,我也不揭發于你,勸你好自為之,自行去罷。”
說罷他,居然理也不理他,轉頭離去。
齊御風微微一愕,心說這時候一個酒肆的伙計,居然也有這樣的見識?這可當真了不起。
正在此時,突然身邊一名萁坐的閑漢笑道:“嗨,你就聽劉三兒瞎說,這明教入城,聽說早不知在衙門里面殺了多少人了,街頭上人心惶惶,誰不害怕?不過人家府衙中有令,但凡開張的店鋪,免三年賦稅,雜事不予追究,你說誰不開門?”
齊御風聽得一愣,隨即覺得有些好笑,當即轉頭離開。
過了幾日,盤蛇寨兵馬到來,眾人公推了阿蓋為郡守,阿蓋先是謙辭不就,但后來看也無其他杰出人選,便也勉為其難,答允了下來,她貼出榜文,安撫民眾,對漢蒙百姓,都如同一出,眾多百姓這才安定下來,從此安居樂業,縱然也有不少蒙元遺民,暗中結黨為營,企圖叛逆,但在傅有德、楊淵海重壓、五散人嚴密監控之下,卻也無所作為。
當即五散人定下三條大計,分為:施仁政,蓄糧,少樹敵三條。
所謂施仁政,便是如今天下大亂,黑水城雖然遠離戰亂漩渦,從無戰爭滋擾,也是附近農牧集散之地,但多年以來,吏治崩壞,本地人多不事生產,民心慌慌,附近匪患多如牛毛,卻也略有些蕭條,明教入城,第一卻還是以安撫民心,令百姓專心為主。
而黑水城既然入得明教之手,與銀川等大城關系立斷,那河南王雖因為納速拉丁帶兵叛逃,無力追剿,卻也不能再供應糧食,眼下正是春分,阿蓋命令屬下,打開府倉,從士紳手中收買土地耕牛,提供給周圍百姓,讓他們有從事農業生產之根基,然后定下約定,按照比例,與農戶分成。
少樹敵則為,他等占據城池,勢必為臨近軍閥所知,黑水城相鄰不遠,便是李思齊的地盤。
那李思齊任陜西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擁兵數十萬,此時明教斷然不是他的敵手,現今卻還是萬萬不要招惹他的好,只要打通武威,南并銀川,與昆侖山總壇連成一線,眾人才有了根基。能與關中軍閥相抗。
當即阿蓋統領黑水城,治民數月,甚得民心,百姓信服,雖然傅有德不過數月,便帶兵南下抗元。史云豹見黑水治安穩定之后,也告辭而去,但楊淵海與田再鏢領兵之后,廣納兵勇,卻也召集了數千兵馬,連日操練,令四下大小元酋日夜不安。
如此三月之后。草長鶯飛,雜花生樹,大地一片生氣盎然,楊淵海率兵西進,與黑風寨兩軍合一,共同來到武威城下。
那武威城本是段家故地,發跡之所,但歷經數朝。此時早已物是人非,不過此時此地雖然號稱元朝郡屬,卻已是西察合臺汗國所占領,那察合臺汗國本是蒙古四大汗國之一,由由察合臺及其兒子哈剌旭烈所建,也為河中地區一帶的大國。
但此時這察合臺汗國早已分成兩半,西察合臺汗國第五代可汗。燕只吉臺的孫子合不勒沙可汗,早成部下的傀儡,國勢衰敗,再加上又有一代梟雄跛子帖木兒。虎視眈眈,與其相爭不已,又哪有功夫去理這邊境之地?
齊御風與五散人偷偷進得城中,連殺了半月察合臺的王公貴族,高官將軍,鬧得武威城中人人自危,又與武威所在漢人義士聯絡,一同舉義,打開城門,察合臺在此的達官貴族引兵而走,轉回河中。如此不過一月,到了七月出頭,明教便攻克武威,自此明教總壇守軍與黃河連成一線。
齊御風等人入得城中,意氣風發,這武威城乃是河西走廊的東端,東臨蘭州,西通金昌,南依祁連山,北接沙漠,曾是漢唐之際“絲綢之路”的要沖之地,當年漢武帝派驃騎將軍霍去病遠征此地,擊敗匈奴,為了表彰其絕世功績,才將此地命名武威。
自唐末以來,武威被吐蕃所占據,幾百年已沒有漢人統領此地,此番明教光復河山,功績昭昭,盡得昔年西涼舊地,又豈能不樂。
眾人進得城中,依照黑水舊襲,秋毫無犯,冷謙與彭瑩玉安撫百姓,召集當地鄉紳,擇優為官,楊淵海與田再鏢征討匪患蒙遺,一時忙碌不已。
齊御風也混在軍中,當了個小小的校尉,手下領了幾百兵馬,東征西討,平定四下郡縣。
如此又過了五個月,西涼諸郡縣平定,眾人聚集在武威城中府邸中,見四下好友,均是一臉征塵,感慨不已。
當適時,彭瑩玉突然道:“如今西涼平定,唯獨銀川一地,河南王茍延殘喘,咱們若去征討,卻還得立個名號才是。”
冷謙看了眾人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座下此時五散人、段家四大家將俱在,齊御風與田再鏢等人俱在,段思邪突然道:“既然五位師傅不欲稱王,天下段世,本出武威。我祖段延本就是河西武威的漢人,可否暫借大理段家名號,令起復國,以西涼為號?”
說不得沉吟片刻道:“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我等平定銀川,即可便與明玉珍聯絡,同赴云南,將西南、西北連成一線,進而才有余力進襲關中,與李思齊相抗。”
周顛呵呵一笑,似乎不以為然,他搖頭道:“明玉珍稱帝已久,眼下咱們疆土雖大,兵卒卻是不多,人家能不能將咱們看在眼里,卻也難說,李思齊跟王保保打的正歡,人家也沒功夫,搭理你罷。”
說不得心中對這些早就了如指掌,但一想到不打韃子,卻與明玉珍的明教隊伍相抗,心中便覺得煩躁,他看見齊御風好整以暇,仿佛沒自己事情一般,不由得開口道:“齊小子,你說怎么辦?”
齊御風毫不猶豫的回答:“要打韃子,當仁不讓,你們說了算罷。”
說不得見他一副三不管的態度,不禁微微皺眉,心道這小子屁股坐的倒是沉,上陣殺敵從無二話,而且武功越來越精,內功越來越強,只是這內政軍事,從來不多一句話,就像跟他沒半點關系一般。倒是令他稍稍有些失望。
彭瑩玉道:“如此咱們就立段寶為王,阿蓋為監國,先平定銀川如何?”
一邊阿蓋聽到這話,慌忙道:“彭大師,此事萬萬不可。”
彭瑩玉疑惑道:“怎么不行?這武威也算是段家故地,我等今日得來,也是名正言順。段功昔年,也算我的漢人起義有功,如今立他子嗣為王,也算了了我等的心愿,咱們這些人中,以你最富治國之才。如果不用,豈不可惜。”
阿蓋搖頭道:“段功既然是冷大師的弟子,就算入了明教,他起兵抗元,原本就是以普救世人為念,決不是圖謀一家一戶的私利,明教之人。不能為將為帥,不得做大小官吏,更不能自立為郡王,據地稱王,段家自一百年前,就已經做了蒙元的大理總管,大理國早已滅國百年,如今再提他作甚。我只圖段家延綿,不至于斷了子嗣煙火,也就罷了,這復國之事,萬不可再提,否則他日我與黃泉之下,見了段郎。也無顏見他。”
一邊楊淵海聽到這話,陡然站起道:“主母,就算是明教中人,于反抗外族君皇之時。也可暫以“王侯”、“將軍”、為名,以資號召,一旦克成大業,方功成身退,現在天下群雄風起,我等若想收復大理故地,卻也得以段氏之名相召,自然一呼百應,小公子為王,又有何不可?”
阿蓋搖搖頭,面色堅決道:“若漢人天下得復,明教總壇傳下令來,封寶兒做個大理總管,倒也無妨,可是爭霸天下,寶兒既無為君之能,又無開國之運,我段家現在只留下這一支子嗣,只要平平安安即可,其余一切,休得談論。”
楊淵海目光灼灼道:“且不知這是主母的意思,還是高夫人的打算?”
阿蓋目光緊緊盯視著他,說道:“這是我們兩人共同的打算,只求香煙延續,不求榮華富貴。”
眾人聽得這二人主仆二人竟然說的僵持起來,不禁都是一驚,心道自傅有德一走,楊淵海已經是此地大將,他統領軍馬,勢力最大,這大好的基業,幾乎有一半都出自他手,說話已漸漸與五散人能夠相庭抗禮,眾人商定以段寶為王,一大半也是看著他的面子,怎么這段家內部,卻好似未曾商量好似的?
只見得楊淵海臉色鐵青,目中忿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齊御風突然回憶起來,當時他等起兵,每次楊淵海都叫彭瑩玉等人對百姓宣講,以至萬民擁戴,同聲歸附與楊淵海部下,他起初還覺得似乎楊淵海怕自己不能服眾,后來才漸漸覺得,這是借他五散人的名頭,為自己掌控軍隊,打下了基礎。
而他一番用心良苦,卻是為了此事。
當即他事不關己,只是搖了搖頭,一邊段思邪卻喟嘆一聲道:“如此…也好,亂世當個皇帝,倒不如一富家翁逍遙快活了,咱們大理一國,早滅了百年,此時就算得天下之助,一時立國,但倘若不能恢復漢唐江山,也要征戰不休,終其一世勞勞碌碌,卻又能得什么好?”
楊淵海轉頭大聲怒道:“就算事有不成,我等也當奮死一搏,圖個轟轟烈烈,如此一來,我等家臣死去之時,又有何面目去見主君?”
段思邪搖頭道:“段家興也罷,不興也罷,終究是漢民,咱們僻處草野,兢兢業業,專注于救民行善,興復漢室,又怎么不能去見主君了?”
楊淵海看向施宗、施秀,見兩人雖然神色黯然,卻也一言不發,當即垂頭喪氣,坐在地上,嘆息不已。
阿蓋道:“我意已決,楊將軍,你忠君為國,我十分感激,可是寶兒乃是段家的唯一香火,我…我…”說罷她俯身下拜,對著楊淵海行一大禮。
楊淵海搖頭道:“罷了,罷了!”他一時傷心無比,對著眾人一拜,轉頭走出門去。
眾人面面相窺,一時都不說話,齊御風想了一會兒道:“不如就以明教旗號,奉教主為首領,咱們眼下兵卒過萬,這日子不也都過來了么?”
眾人聽到他這番話,都搖搖頭,心道這人也忒的沒有心眼,有道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在這西涼地方,地廣人稀,也無人杰與之相爭,若想要與中原群豪相抗,光復大義,沒有一個領頭之人,卻怎么行?
當即彭瑩玉想了半天,狐疑的看著他,眾人相互打量來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后也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齊御風臉上來。
齊御風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放下茶杯,搖頭道:“看我干嘛,我可不…”
阿蓋突然道:“寶兒,快向你師傅磕頭!”
那段寶渾渾噩噩,聽了方才之言,也沒放在心里,聽到眾人要立他為王,也是無喜無悲,可是一見阿蓋指著齊御風叫他磕頭拜師,卻不禁大喜過往,他素知齊御風劍術高明,平時也指點他不少,早有拜師之念,當即沖上前去,呯呯呯磕了三個響頭,口中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齊御風措不及防,但好為人師的興致發作起來,對這段寶也甚為喜愛,卻也只能點頭道:“好吧,那我從今以后,就當了你的師傅,不過咱們這頭領,我可不…”
周顛不耐煩道:“到如今這種地步,你還推辭什么,立楊逍那廝為主,豈不便宜了他。從今以后,你就是西涼王,你愿意理事就理,不愿意理事自有我們老哥兒幾個幫襯,我們這些人的性命,都是你救下的,而掌管糧商同道的曹家,也就你對人家有大恩,這個王,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否則‘大九天手’的其余幾式,可沒人傳你!”
齊御風愁眉苦臉,心道我一個外來人,怎么能逆流而上,干稱王稱帝這等荒唐事,可是眼下卻也并無其他人選,當即只能點點頭道:“那能不能不叫這么喪氣的名字,聽起來像盤涼菜似的。”
周顛道:“你要叫平西王,那也隨你。”
齊御風搖頭道:“這個名字更不吉利,改叫武威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