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聞言一笑,看一邊墨心,書硯兩人早已躍躍欲試,便笑道:“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我打了一場,這場就讓給別人算了。”
說罷便朝大廳內走去,那青年剛要攔截,一邊墨心輕輕一躍,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青年與墨心年紀相仿,都是二十出頭的,兩人一照面,便均覺得對方是以勁敵,不由得都鄭重起來。
那青年看似年紀比那劉戎青更年輕幾歲,行事卻是穩重老道,當下一抱拳:“泰州劉國青。”
墨心一笑:“我就是打雜的,名字不說也罷。”
劉國青聞言稍一皺眉,也不答話,抽出長劍,向前遙遙一點,道了聲:“請!”
墨心見此人舉止有禮,頗有君子風度,一時不由心生好感,也抽出劍來,使一招“蒼松迎客”展開架勢,道了聲:“劉兄先請!”
劉國青也不退讓,當即施展劍法,緊步上前,與墨心斗了起來。方才齊御風所嘲笑的三分劍術,在劉國青使來,與其兄弟便不相同,招招劍分為三,亦可化為一招,劍術之快,世所罕見,只見他與墨心兩把劍舞成兩團白光,上下翻飛,雪光映襯之下,宛若流星經天,長河奔流,一時間眾位掌門,鏢頭看了,都目瞪口呆,遠不知自己這行人里面,居然隱藏了這般高手。
墨心這套劍法,乃是胡斐近年來融合了胡家刀法,苗家劍法和太極劍法的精義,自創的一套劍招,名喚“雪山劍法”,使出來可快可慢,層層蘊有精意。墨心練了幾年,已從極快練到極慢,再從極慢練到極快,如此反復幾次,功力已比當年胡斐少年闖蕩江湖之時,更為精深。
趙半山和無塵道長自上山之后,總是能看到這一對如明珠翡翠般的少年,卻不知道他二人武功如何,此時突然展露高深劍法,一見之下,不覺也大為驚奇。
兩人之戰與方才齊御風斗劉戎青不同,那兩人劍術雖也頗為精妙,但輕功步法均不到火候,而劉國青和墨心輕功自幼修煉,迅捷異常。
兩人在這院子中比武,就仿佛兩只燕子一般,縱橫上下,墻角屋檐,內外斗拱,都成了他倆的爭斗之處,斗不過一百招,兩人劍招流光四溢,圍觀的圈子便擴大了一倍。
門前站著的人里,不時的發出各種聲音,只因兩人武功高絕,有人嘖嘖稱贊,也有的見胡斐這邊隨隨便便出一名沒名字的少年,武功便已經如此之高,不免對此次長白山之行,添了一絲憂慮。
兩人斗了半天,正是棋逢對手,劉國青和墨心倆人使盡生平所學,眼花繚亂的奇招怪招使了個遍,也沒能突破對手的防御一絲一毫,
只因墨心這套劍法,是從太極劍法中脫胎而出,那太極劍法最善防御,又加上胡斐多年苦心鉆研,門戶上沒有一點破綻。
而這劉國青的劍術也是攻守兼備,三分劍法,隨時可以化為一份防御,兩份進攻,也可以化為兩分防御,一份進攻,種種變化無窮無盡,那已是昔年翠羽黃衫闖蕩江湖時也沒有練到的境界了。
一時間就連無塵道人和苗人鳳等劍術名家,也不禁相互一望,目光中暗贊這青年武功了得,只可惜入了官場,便宜了滿清韃子。
又過了百余招,倆人劍招均慢慢變化,走起了沉穩凝重的路子,只因奇招怪式已為難不了對方,只能以正道力破對方的劍法。
墨心久居山林,除了同胞兄弟書硯,生平難得一見與他功力相若的人才,齊御風進步雖快,但畢竟內功修習時間頗短,修煉上層武功的時間,也沒有他兄弟二人之長。
此時好容易找到個和他差不多的對手,精神抖擻,將在山上十多年的苦功發揮出來,當下劍尖嗤嗤生風,一招一式都灌注了內力,劉國青一見大吃一驚,不敢正面對攻,只能閃轉騰挪,避其鋒芒。
墨心這劍法一出,齊御風,趙半山登時等人驚訝不已。
門前眾掌門,侍衛,鏢頭們也不禁心驚肉跳,有些練劍的當即想到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紀都沒將劍術練到如此地步,真算是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不由得對自己暗生悶氣。
而那邊,胡斐卻暗暗皺了皺眉頭,他知道如此使力,依墨心的武功也不過勉強支撐百招左右,過后必定脫力。看那劉國青劍法圓熟老道,也不知道他內力如何。
又過了幾招,劉國青始終少年心性,勉力冒險與墨心長劍一搭,登時劍勢一歪,腳下步伐也散亂了一下。
墨心趁機連攻幾下,劉國青一個不小心,長劍歪歪斜斜,便要摔上一跤。誰知墨心此時,長劍探出,輕輕向上一抹,劉國青一借力,登時又擺正了姿勢。
劉國青大惑不解,偷眼朝墨心望去,卻見墨心眼角帶笑,平和自然。
原來墨心好容易得一個對手,哪舍得讓他如此輕易敗去,眼見對方內功稍遜,當下就打定主意,不再灌注全身內力,只憑劍招繼續決斗下去。
劉國青又斗幾招,突然向后縱躍幾下,臉上驚疑不定的變幻幾下,居然深深一鞠,口中道:“多謝仁兄手下留情,使我免于摔這一跤。”
方才那幾下,兔起鶻落,除了趙半山,苗人鳳等幾位高手,誰也沒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功力稍差的,即使看清楚那一刻劉國青身體失衡,也以為是什么欲擒故縱之計,或是什么怪招怪式。
臺上眾人見劉國青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情不自禁對他有了些好感,趙半山樂呵呵道:“看來雪豹師兄,教授的好徒弟,到底也有這般光明磊落的人物,人才武功,俱為上品。”
一邊無塵道長與苗人鳳拈須微笑,先前見此子容色威嚴,沉毅厚重,此時更顯大將之風,當下點頭不已。
墨心回禮道:“我這劍法也是剛剛練成,從未與人交手,你對此不熟,也屬平常,咱倆武功相若,哪能因此一招便斷定勝負。來來來,我們繼續。”
劉國青道:“如此也好,我便再厚著臉皮向仁兄討教幾招。”
劉國青與墨心繼續拼斗,這一次墨心不使方才的劍招,只是見招拆招,劉國青壓力減小,招數上的精妙之處,便又一次展露了出來。
斗了一會兒,墨心忽低聲說道:“你剛才這一招,使得還是有點快了,如此端凝不動,我這長劍便刺不進去。”
劉國青聞言大吃一驚,他兩人現在已經在房脊之上,提縱腳步,每一刻都小心翼翼,一口氣憋在胸膛,此時墨心居然開口說話,而且如此輕描淡寫,大家年紀相若,真不知人家這內功是怎么練的。
當下緩一口氣,輕聲說道:“多承指教。”趁墨心長劍一刺,一招“如燕投林”,輕輕躍下房屋。
在下面抹了一下長劍上面霜雪,又復笑道:“我輕功不行,兄弟下來打如何。”
墨心依言輕飄飄下落,他觀察著劉國青劍招已久,心中已有了必勝的把握,但此人心胸寬廣,光明磊落,又兼是趙老爺子故人的徒弟,或許能接個好朋友也說不定。
當下心中暗下打算,只想斗個不勝不敗之局,給此人留下面子。
墨心左手捏著劍訣,左足踏開,一招“白云曜日”向上斜刺,正是長白劍經上的功夫。這一招神完氣足,勁、功、
式、力,無不恰到好處,看來平平無奇,但要練到他這般程度,非得是天資優越且在劍術上下了多年苦功不成。
原來他心中想著和局,但多年隱居深山,保持著少年心性,雖然已下定決心保持和局,還是想在做成和局之前,在招數上贏上幾分。
劉國青抖擻精神,全力應付。轉瞬之間,二人便拆了三十余招,墨心發力越來越快,劉國青不支,便縮了劍圈,凝神招架。
又拆數招,墨心賣個破綻。劉國青不知是計,提劍直刺,墨心輕輕一側,長劍在劉國青劍上一壓,身形已如鬼魅般竄到他身后。
他這一下壓住對方長劍,身子又在對方身后,可以說無論劍招,身法,都占據了優勢,對方但有所覺悟,必能察覺到自己已然輸了這場比斗。
墨心對劉國青頗有好感,不愿他卷了面子,這一壓即起,暗示他勝負已分,隨即他目光便向劉國青看去。
正巧他此時目光也像自己看來,只是神色有些古怪,當下微微一笑,長劍一收,便要轉身罷斗。
誰知說時遲,那是快,劉國青目光一閃,長劍一探一抹,轉頭便割斷了墨心一條袖子。
這一下墨心未曾提放,不由得哎喲一聲,轉頭一看,原來卻只劃破了一點皮肉,甚至連血都沒幾滴。
那劉國青手忙攪亂,抱劍一躬:“對不住,方才你已經贏了,都是我心中慌亂,使錯了手。”
墨心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劉兄武功高強,墨心佩服得很。”當下也抱拳回禮:“在下徐墨心,貴州雙子門倪氏雙雄門下,這位胡大俠,乃是在下的義父。”
說著手一指,便向劉國青引薦剛從內室里走出來的胡斐。
方才胡斐在外待得久了,等齊御風一得勝,便轉入內堂,安慰了苗若蘭和仆人幾句,此時正巧出門。
他一抬頭,望向二人,眼見墨心胳膊上鮮血淋漓,鼻尖一動,似乎在冷風中聞到了什么,突然一閃身,走到兩人跟前,一把抓住劉國青的脖子,叫道:“好奸賊!”說完之后,啪啪啪啪連扇了劉國青四個嘴巴。這幾下迅如閃電,直教人眼花繚亂,一時兩方之人,不由得都為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