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無妄之災

　　恐懼來源于未知，就比如地球時代的人類怕鬼，但是如果將鬼的性質、特征、如何防范和消滅等種種信息全部讓人類知道的話，人類估計也就不會害怕鬼了。

　　蕭宇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在之前，蕭宇十分的恐懼，恐懼維奇會將自己對于艦隊的控制權爭奪掉，恐懼維奇會操縱一部分艦隊對自己展開攻擊，恐懼維奇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之類。但是在將維奇圍困在這里的一瞬間，蕭宇就不再害怕了，因為蕭宇已經完全而徹底的理解了維奇的存在形式，知道了維奇不可能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就算放他出去，他也沒有辦法在神舟文明之中掀起風浪。自己想要殺死他，隨時可以辦到。

　　維奇的存在形式，和自己并不一樣。自己可以隨意的和計算機結合，并且借用計算機那龐大的計算力來完成自己的事情，還可以構筑龐大的數據庫，將所有的科學知識都存儲起來，化作自己的記憶，但是維奇不能。維奇更類似于是一段獨立存在的代碼，他可以在數據世界之中自由遨游，擁有一些超出常人想象的能力，譬如突破某些防火墻，入侵某些計算機之類，將他放到人類時代的地球，他可能會成為無所不能的存在，但是這是神舟文明。在蕭宇那恐怖的實力壓制之下，維奇的這一點能力，實在是算不得什么。

　　最關鍵的一點，無法構筑龐大的數據庫充當自己的記憶庫。這就意味著維奇永遠不能達到自己這樣對于任何一門學科都了若指掌的境界，無法掌握那龐大的計算力，就意味著維奇無法操縱哪怕一艘村級飛船。

　　所以蕭宇在看到維奇的第一時間，就放下了所有的擔心。所以蕭宇并沒有著急下手殺死維奇。既然維奇對自己無法造成威脅，那更讓蕭宇感興趣的，是維奇的轉換經過。蕭宇想知道，在接觸到那顆黑色石頭的時候，維奇是什么樣的感受，這種感受又意味著什么，在這背后，是否隱藏著關于這種黑色石頭的奧秘。

　　“我是蕭宇，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維奇，你不要緊張。”蕭宇說道。

　　蕭宇可以很清晰的察覺到維奇此刻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從那不斷波動的代碼段之中就可以看出。維奇此刻正陷入在極度的恐懼和茫然之中。

　　“主人。主人。救救我。”維奇發來的訊息之中，滿是恐慌的情緒，“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沒有了身體，沒有了眼睛，我甚至不知道我現在是一個什么樣的存在狀態。我能感覺到許多數據流正在沖刷著我的感知，能感覺到我正在逐漸變的衰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在我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的維奇，完全就像是一個被獨自丟在黑夜之中的小孩，彷徨，無助。

　　蕭宇確認了維奇所說的話的真實性。蕭宇敏銳的察覺到，代表著維奇存在的代碼波動。正在逐漸的減弱之中，這個速度雖然十分緩慢，但是腳步卻異常的堅定。蕭宇不知道這是因為什么，蕭宇只知道，就算是自己，也沒有辦法阻擋維奇衰弱下去。按照這個速度計算的話，最多在十年之后，維奇就會完全失去這種特性，變成一段固定的代碼，再也不會產生變化。到了那個時候，也就代表著，維奇真的死了。

　　維奇的死活蕭宇并不關心。蕭宇只關心，這種現象到底意味著什么，為什么這種現象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生，自己和維奇之間，到底有著什么樣的差異？

　　“幽靈族前輩說過，大部分智慧生物是沒有靈魂的。但是現在看來，所謂的靈魂，幽靈族前輩的理解和我的理解并不一樣。靈魂并不是地球文明傳統意義上的那些東西，在這里，靈魂似乎代表著別的東西。人類是有靈魂的，而身為原七號種族的維奇是沒有靈魂的。或許，正是因為靈魂的差異，才造成了這種情況。我可以在數據世界平安的生存下來，并且不斷的壯大我的能力，而維奇卻無法這樣做，而只能一天一天的衰老下去。”

　　在這一瞬間的時間之中，蕭宇做出了許多的猜測。但是靈魂這個領域，實在不是蕭宇所可以接觸到的，在這些推測之中，蕭宇無法確定其中任何一個推測，也無法否定任何一個。

　　“沒有事情，我會幫助你的。”蕭宇暗暗嘆息了一聲，溫言安撫著維奇的情緒，接著詢問道：“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維奇慌亂的說著，“在聽到您的命令，要求我們放下身上帶著的東西的時候，我就把我身上的東西放了下來，可是在接觸到我的背包帶子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一種吸力在吸引著我，我感覺到我整個人都來到了一個莫名的存在之中，在這個地方，有的只是光怪陸離的數據流，我感覺不到我的身體，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主人，求求您，幫幫我，我想回去，我不想在這里呆著。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我的愛人，都還在等著我，我想回去，我不想呆在這里。”

　　維奇所說的這些東西，基本上和蕭宇當初的經歷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是主動的，一個是被動的。

　　蕭宇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維奇的反應，基本上蕭宇的推斷差不多。通過分析維奇自出生到現在三百余年以來的所有資料，蕭宇已經完全掌握了維奇這個人的性格。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這樣的反應，這絲毫沒有出乎蕭宇的預料。

　　但是現實是十分殘酷的。

　　“維奇，很抱歉，我沒有救你的能力。”蕭宇慢慢的說著，“我已經了解了你的存在狀態，在我的推測之中，你只有十年的時間了，十年之后，你就會完全喪失自己的意識。這樣吧，在這十年時間之中，我會給你一定的行動的便利，你可以通過你自己的能力，去完成一些以前你做不到的事情。”

　　在聽到蕭宇的話語之后，出人預料的，維奇竟然鎮定了下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蕭宇敏銳的察覺到了維奇所發送過來的訊息之中那一絲苦澀的意味，“我，我只能這樣結束我的生命嗎？好吧…主人，您說，我…我的能力？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我，我現在擁有什么能力了？”

　　“你現在的能力很多。”蕭宇說道，“譬如…入侵社會內部的銀行金融系統，為你，或者你的朋友，親人的賬戶增加許多存款，或者入侵社會維持系統，更改你的，或者你朋友親人的信用記錄諸如此類。在不過分的情況之下，我會放任你這種行為。你只有十年的時間，十年之后，你會完全消失，所以…珍惜這段時間吧。”

　　在確認了維奇對自己并沒有威脅之后，蕭宇心中的一點善念開始冒了出來。說到底，維奇也是一個可憐人，平白遭受到了這樣的無妄之災。所謂兔死狐悲，在維奇臨死之前，給他一點特殊的照顧，蕭宇心中也會好受一點。

　　蕭宇這樣做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蕭宇對于這個類似于自己存在形式的生命，還是充滿了好奇感的。在這段時間之中，蕭宇會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之下，對他展開研究。這些研究，在以后的日子里，說不定會對自己有些用處。

　　“真的，真的…只有十年時間了嗎？謝謝，謝謝您，主人。”維奇喃喃的說著，離開了這個地方。

　　蕭宇已經為他開放了前往大洲級家園號飛船的數據通道，現在的維奇，可以自由的離開這里。當然，蕭宇并不會放棄對他的監視。事實上，對于這樣良好的實驗觀察材料，蕭宇根本就沒有打算放過。蕭宇已經分配出了至少萬分之一的計算力，要對維奇展開長期的觀察。

　　蕭宇的這一部分計算力跟隨著維奇，一直來到了這艘家園號飛船六十九號城市大學之中。蕭宇看著代表著維奇的數據波動一路前進，一直來到了一臺個人計算終端之中。

　　蕭宇迅速的調出了這臺個人計算終端的所有數據。信息表明，這臺個人計算終端屬于一名名叫泰爾的女性七號種族智慧生物。她也是六十九號城市大學的學生。在維奇以往的資料之中，似乎維奇一直在和泰爾維持著某種親密的關系。

　　蕭宇原本以為維奇打算和泰爾進行一下交流，可是維奇并沒有這樣做。蕭宇看到，維奇就這樣靜靜的呆在了泰爾的個人計算終端里面。通過維奇代碼段的變化，蕭宇察覺到，維奇正在通過各種外部設備，在靜靜的看著那個名叫泰爾的女性智慧生物。

　　只是靜靜的看著，沒有任何交流。

　　“也是一個癡情種子。”蕭宇微微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