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深宮,一舉一動都需深謀遠慮,動手殺人,一是立威,而是徹底的斷絕舊黨后路,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徐謙要告訴這些皇家校尉,告訴宮外的父親,告訴自己在錦衣衛中任職的親族,告訴黃錦,告訴新黨,告訴所有人,從現在開始,只有破釜沉舟,走到了現在,斷無僥幸,徐某人已經自斷后路,諸位跟著徐某人,放心大膽的干吧。.
做大事,尤其是涉及到了宮變的大事,其實問題永遠都不在于你犯下過大的罪過,一旦打算動手,就不在乎你殺的人是誰,你要殺多少人。
關于在于,你作為主謀之人,有沒有決心。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率先射死李建成,弒殺他的兄長,當時埋伏于玄武門的親信,足有數百人之多,為何李世民要一馬當先,親自動手,先殺李建成?
原因只有一個,李世民要斷自己的后路,他要告訴他的同黨,一旦事敗,死無葬身之地的,千刀萬剮。大家看到了李世民的決心,再無疑慮,于是孤注一擲,和李世民一起開創歷史。
徐謙這一劍,并非泄憤,至少這個時候,皇家校尉們目光毅然起來,他們已經知道,眼下已經沒有了回頭路,所有人不自覺的緊繃神經,露出幾分決然之色。
楊慎看到徐謙這一幕,駭然無比,他雖是囂張跋扈,可是還不至于到這個地步,若說從前,徐謙在他眼里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他畢竟是翰林學士,出身也不比徐謙差,又有個好老子,徐謙能得到的東西,他照舊也能得到。可是等到徐謙成為戶部尚書,他對徐謙便多了幾分嫉恨了。
你是什么東西,憑什么年紀輕輕做戶部尚書,而我這內閣首輔之子,卻還在翰林院蹲著。
楊慎很不高興,看徐謙很不順眼。
可是現在,楊慎對徐謙,就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恐懼了,恐懼穩穩壓倒了仇恨。
徐謙這時候似乎又注意到了他,朝他一撇,道:“楊學士還有話說嗎?”
楊慎像是斗敗的公雞,默不作聲。
徐謙淡淡道:“一并拿下,下錦衣衛詔獄,定要嚴刑審問,挑唆百官不行大禮,這是大不敬之罪。”
百官們清醒過來,這時候無論大家是什么想法,此時也已經無濟于事了,因為這時候,他們想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眾人紛紛行了大禮,而后乖乖退出殿去。
有太監上前,道:“諸位大人隨徐大人入慈寧宮。”
無人反對,便是先前大聲抗議的幾個人此時也不敢吱聲了。
眾人浩浩蕩蕩的到了慈寧宮。
在慈寧宮里。
楊廷和為首的一批大臣顯然已經不耐煩了,太皇太后王氏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他們壓根就沒心思聽,可是畢竟是太皇太后,要走也沒這么容易,于是只好一個個心不在焉。
楊廷和已經感覺不太對勁了,滿腹狐疑,徐謙去了哪里,太皇太后這是想做什么。
一時之間,楊廷和也猜測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心里不斷的在推演徐謙可能采取的動作,可是越猜想越是糊涂,益王殿下顯然已經是入了京,可是要說徐謙會對益王殿下不利,楊廷和倒是不擔心,他之所以不擔心,是因為認為徐謙還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這畢竟是下策中的下策,除非徐謙想要魚死網破,寧愿鬧到天下大亂的地步。
正在這時,外頭有太監進來,道:“娘娘,百官們到了。”
王氏點點頭,道:“請進來說話吧。”
緊接著,在徐謙帶領下文武百官們魚貫而入。
他們一個個臉色蒼白,如喪考妣,魂不守舍,至于徐謙,卻是格外引人注目,因為這個家伙衣冠有些凌亂,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重的血腥。
楊廷和大驚失色,這時徐謙跨前一步,拜倒在地,道:“微臣徐謙,見過太皇太后。”
王氏點頭,道:“起來吧。”
她的目光,慈和的看向百官,見徐謙神情篤定,已經知道徐謙已經把事情辦成了。
徐謙卻是不起,道:“娘娘恕罪,微臣前來,是特來請罪的。”
“請罪?”王氏故意露出疑惑之色,道:“徐愛卿何罪之有?”
徐謙道:“微臣主持大禮,因有人滋事,微臣不得已,已誅一人,又拿辦了一人。”
楊廷和此時在人群中尋找益王的身影,可是哪里找得到什么益王,他突然發現,便是楊慎,似乎也不見了。
王氏道:“殺的好,拿的好,大行皇帝剛剛駕崩,此時正值紛亂之際,不容有絲毫閃失,若是有人滋事搗亂,為平息事態,這既是不得已的做法,也是權宜之計,殺得是誰,拿的又是誰?”
徐謙臉上露出些許的冷笑,正色道:“誅的乃是朱佑檳,拿辦的乃是翰林學士楊慎,朱佑檳和楊慎合謀,在大行皇帝靈前搗亂,微臣要將二人拿住,朱佑檳反抗,不得已之下,微臣只好將其誅殺,至于楊慎,膽大包天,胡言亂語,微臣亦是命人將其拿下。”
楊廷和身軀顫抖,整個人打了個冷戰。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何益王殿下和楊慎沒有出現了。
這個徐謙…瘋了。
而現在,楊廷和也幾乎要瘋了。
益王乃是他的賭注,縱觀宗室,唯一能拿得出手,能服眾的人只有朱佑檳,選擇了朱佑檳,就等于是站在了道德的至高點,能收買人心,對楊廷和來說,朱佑檳入宮主持政務,這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現在…死了。
楊廷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籌碼,一下子沒了。更可怕的是,徐謙為什么要這樣做,他難道不知道,一旦開了殺戒,自己絕不會善罷甘休,京師里的三大營也極有可能隨時嘩變,兩京十三省,必定會有無數人憤然而起嗎?
更何況,自己的兒子也搭了進去,楊廷和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兒子,楊慎不但是楊廷和血脈的延續,更是他政治生命的延續,其中的重要姓,可想而知。
此時,徐謙還道:“微臣為以防萬一,已讓東廠立即前往楊慎的府邸,拿住他的家小,所謂一人有罪,必定還有同黨和余孽,他的家人,只怕也參與了同謀…”
轟…猶如驚雷,一下子將楊廷和震得面如土色。
他呆住了。
到楊慎家中拿人,楊慎雖然早已娶妻,但是和楊廷和并沒有分家,口里說是去楊慎家拿人,實際就是跑去楊廷和家拿人,抄楊廷和的家。
與此同時。
一隊東廠番子已是將楊廷和的府邸團團圍住,這些人俱都是明火執仗,由一個太監帶領,人人殺氣騰騰。
楊家占地不小,而且老爺乃是內閣首輔,少爺乃是翰林學士,何等富貴,平曰里,只有一些護院把守,防禁并不森嚴,畢竟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般人誰敢來造次,主要是做做樣子罷了。
可是現在,楊家內部已經慌亂成了一團,老爺少爺都進了宮,突然來了這么多番子,這天一下子仿佛塌了下來,讓人驚慌失措。
太監瞇著眼,露出殘忍之色,淡淡道:“老祖宗說了,這里頭,有許多的亂黨,統統都要拿下,一個都不要留,快,破門,沖進去。”
一聲令下,無數番子拔出了刀劍,一起破門而入。
順天府。
一個消息傳來,順天府尹并沒有入宮,因為這個時候,天子腳下尤為重要,所以歷來朝廷都有規矩,一些要害的衙門,一應官員都不得擅離職守。
府尹黃興得到了一份奏報,旋即面如土色。
有東廠的番子圍住了楊家。
黃興臉色驟變,差點沒有一頭栽倒在地。
楊家,哪個楊家,能讓差役屁滾尿流前來稟告的,自然不是尋常的楊家,尋常的楊家,順天府才管他去死。而且不是這個楊家,又怎么可能勞動東廠,東廠是吃素的嗎?東廠一旦出動,肯定不會往尋常人家去。
這就好像,大理寺斷然不會去查辦一個縣里的小書辦一樣,殺雞焉用牛刀,需要動用牛刀的,除了那個楊家,還能有誰。
黃興傻了眼,順天府就這點不好,這里富貴人家太多,這里有權有勢的人也太多,這些人你管不著,可是一旦出了事,你還是脫不了干系。
東廠為何要動楊家,到底是楊家當真出了什么事,還是有其他的隱情?
黃興越想越是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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