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很多不懂的東西,經過這次的再生,夏桐明白了很多,至少不再怨天尤人,不再妄自菲薄,不再輕易地恨。
譬如長輩之間這些恩怨,以前的夏桐都想不通,現在不用人教,突然之間懂了,也知道站對方的角度和立場去思考問題,體諒對方的難處,這就是成長吧?
關家恨父親拐走了他們捧在手心里疼了二十年的寶貝女兒,一直不肯承認父親這個女婿,不但如此,還不讓父親母親進門,聲稱就當自己這個女兒已經死了。
可是每年的節日,父母都會去山上看望他們,盡管進不去那個家,還是會在外頭放一籃子雞蛋,兩只老母雞,過年的時候還會帶一只火腿,據說夏桐的外婆愛吃。
后來,終于有一天父母從山上沒能再回來,外婆得知了這個消息,萬分悲痛之下,認為是自己的詛咒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不光一夜之間白了頭發,還一夜之間精神失常了,而外公也因此坐上了輪椅。
婆婆本來還有些埋怨關家,可見了外公外婆這樣,有再多的不滿也化作了同情。所以這些年盡管夏桐的父母不在了,每年的兩個假日,都會打發夏桐和夏樟去一趟關家,送些東西過去。
夏桐跟杜鵑說著這些,見夏樟回來了,兩人忙住了嘴,進了廚房做晚飯。
三天后,夏樟放了假,夏桐也在農貿市場再次看見了郭護士,商討了給郭家孩子做家教的時間,定在每天上去九點至十一點,這樣的話,也不耽誤夏桐幫家里做事,夏桐很痛快地答應了。
七月四日,夏桐開始了自己家教生涯第一課。第一次,她還真沒經驗,因為夏樟的成績一向很好,幾乎不用她操心,孩子本身繼承了夏家的優秀基因,加上自己也知道刻苦上進,所以一直是全校的年級第一,即便考砸了也沒落下年級前三。
課案是夏桐前一晚上花了兩個小時做的,在醫院的家屬樓里找到了郭家,沒想到一進郭家,郭護士的兒子李聰就沖她來了一個下馬威,拿著一個蛇皮樣的東西向她甩來。
夏桐雖然在農村長大,可是自小對這種軟軟滑滑的東西有極大的畏懼心里,當下本能反應,一下尖叫著跳開了。
“哈哈,我以為我們學校出去的傳奇人物有多了不起,還不是一個膽小鬼。哼,膽小鬼是不是來騙我媽媽的錢?老子告訴你,有多遠滾多遠,老子見了膽小的女生就討厭。”
夏桐聽了這話倒是鎮靜下來,仔細看了一眼地上的長條,居然是用廢棄的輸液管做的,因而見了一旁嘲笑的李聰,不由得火冒三丈,夏桐拿起手里的課案就向李聰打去,“我讓你作弄我,我讓你討厭,我讓你拽,我讓你笑。”
她有管教夏樟的經歷,也有在大宅門里收服淘氣少爺的經歷,知道他們都好面子,不會真跟女人動手,吃點虧也不會找父母告狀。所以上起手來絲毫不手軟,而李聰一時沒想到夏桐真會動手,沒反應過來前先挨了好幾下子。
“喂,你這女人,你還來真的,我媽都沒這樣打過我,你憑什么呀?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打女生呀,你再打,我就反抗了啊?”
這里的家長一般六歲就會把小孩扔到學校去,除非是那種家里是老大,需要帶孩子的,才會放到七歲或八歲。所以李聰今年十三,南方的孩子一般個子偏低,李聰也就不到一米六,還沒趕上夏桐,夏桐一米六二了,所以,他跳起腳來搶夏桐手里的課本,還真費了些事。
“你反抗啊,你反抗啊,你也就會欺負女生,有什么本事,你媽從小把你養大容易嗎,我昨晚為了給你講課,花了整整兩個小時做教案,我容易嗎?”
“哎,你這女人,你還講不講理,我欺負了你嗎?是你一進來就像發了鬼癲似的把我打一頓,我還不知找誰發泄呢,你還不抱怨起來。”
夏桐打了他幾下,也不能真一直打下去,被郭護士誤解就不好了,李聰畢竟是男孩子,見夏桐一松懈,手一劃拉,把夏桐的教案弄到了地上。
夏桐自己找了地方坐下,見教案散了一地,瞪了李聰一眼,“發什么愣,還不把東西撿起來,以后要叫我姐姐,不許一口一個這個女人,難聽死了。”
李聰被夏桐的氣勢嚇住了,老老實實地撿起了地上的教案,夏桐是從初一開始給他重新捋一遍,打算讓他先做幾份試卷,都是些經典必掌握的概念和基礎知識,然后才好對癥下藥。
“我不做,老子說了不學,你才比我大幾歲,你想做我的老師?”
“大幾歲也是你的老師,師說里不是說了嗎,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孔子也說了,三人行必有我師,不懂的東西要不恥下問,你比孔子還牛嗎?有本事,你就不用你媽媽花錢請我來了呀?再說了,我也有不如你的地方,你也可以教我的呀?”
后一句話,是針對李聰的心理說的,果然,李聰聽了心里平衡些了,看了看夏桐,乖乖撿起試題做了起來。
趁著李聰乖乖做題的空檔,夏桐打量了下他家的環境,好像是個三居室,客廳的彩電是個特薄的,夏桐知道,這叫什么液晶電視,自己表叔家也買了一臺,好像還蠻貴的。
“冰箱里有雪糕,自己拿去。”
“不了,我不渴也不熱,大上午的誰吃這些。”
當然,這是夏桐的謙詞,自己不是來做客的,一個家教老師,還是老實本分些,別讓人家瞧不起去。
李聰畢竟只是個孩子,聽了夏桐的話,也沒有再客套。
夏桐從郭家出來時,都十一點半了,因為剛開始耽誤了些時間,加上她沒想到李聰的基礎這么差,便多花了些時間,因而也沒大留心。
夏桐自然不知道,郭護士在辦公樓里正看著她家的樓梯口,見她這個時候才出來,不由得點點頭。
回到家里,夏桐沒見到婆婆,聽夏樟說后院的瓜果熟了,婆婆去高速路口擺攤了。
那個地方夏桐知道,從山上下來的高速路口,有一棵直徑一米多的大樟樹,總有人在那擺攤賣瓜果,賣茶水,賣涼豆腐的。所以從這一天開始,夏桐上午去郭家做家教,下午便帶著夏樟去樟樹下換了婆婆回家。
忙忙碌碌的日子也過得蠻快的。
七月十四日,楊老師給夏桐打來電話,她被Y大錄取了,專業是財務管理,“我見你的成績這么好,就給你換了這個專業,一個女孩子,做這個行業還是比較好,你好好努力,早日考一個注冊會計師證,這個Y大又是以英語見長的,將來的就業前景非常好,找一家外企或公司,老師相信你能做到。”
夏桐放下電話,對楊老師已經不是一句簡單的謝謝能表達她的感激之情了。
羅水蓮知道夏桐已被BJ的大學錄取了,擦了擦眼淚,“也該去山上看看了,把這消息告訴他們,不管見不見,總算盡了你的心意。”
“婆婆,還是等過幾天,取了通知書再去吧,也沒幾天了。”夏桐想了想,回了一句。
誰知還沒等到錄取通知書,先等來楊老師的電話,讓她去一趟學校,楊老師好像有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說是孫校長要見她。
夏桐聽了,給李聰打了個電話,便急匆匆趕到學校,學校已經放假了,找到楊老師,才知是提前批和第一批的錄取結束了,到了給畢業班的老師算獎金的時候。
夏桐就讀的Y大,班主任應該能分到八千塊錢,夏桐原先的班主任李老師不干,說夏桐在她手底下念了兩年半還多,這獎金怎么著她也該要六分之五。
楊老師自然不干,這不是一筆小錢,他認為以夏桐在實驗班的成績,如果沒發生那件事情,的確能考一個好一點的一本。可事情發生了,因李老師處理不當導致了夏桐的成績急劇下降,剛到三十六班的時候,第一次摸底考試她才考了五百多名,這個成績考個一本也是難的。
后來,夏桐是在楊老師的幫助下才走出陰影,全心投入復習,這個功勞理應是楊老師的。
兩邊都據理力爭,相持不下,令孫校長也為難了,因為這個先例是從沒有過的。最后,還是孫校長提議,把夏桐找來,直接問問夏桐,誰對她的幫助最大。
校長這舉動,明顯是偏向了楊老師,誰都知道,是李老師把夏桐趕出來的,夏桐怎么可能還會去向著李老師說話?可孫校長自有他的打算,這次夏桐事件,鬧得紛紛揚揚的,明顯是李老師私心作祟。
原本這就是一件小事,學校里明令禁止的戀愛都有人明目張膽地違抗,夏桐不過是暗戀,哪個少男少女沒經歷過這些?所不同是夏桐把心事寫在了日記里,被別人發覺了。
一個做了這么多年教育工作的人,居然把這事當作給自己兒子鋪路的媒介,讓余浩的母親來學校施了幾次壓,差點毀了夏桐的一生。所以孫校長也想借這次事件,給全校的老師敲一個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