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如此靜謐,只聽得到海浪拍打著巖石的聲音,和屋外的海風聲,靜一無比留戀著自己手心的那一片殘破的紅碗蓮花瓣,喃喃道:“我的六爻算術更在祄之上,連他都能算出你們會再續今世的緣分,我又怎么會算不出呢?”
聲音很小,溫皙卻全數捕捉到了,忍不住問道:“那你——”
靜一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看上去已經十分陳舊的芥子袋,慢慢走到溫皙跟前,將那芥子袋放在靠近溫皙的太師椅的扶手上,“反正我快死了,這個東西便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溫皙自然曉得芥子袋的價值,只怕放在芥子袋中的東西是芥子袋本身價值的百倍之上。
“你的婚禮,我想我是來不及參加了,算是提前給你大婚禮物吧。”他艱難地笑了笑,朗盛道:“真是有點遺憾啊!”
遺憾,自然是有太多了....溫皙聽得懂他的話。而他身上那暮靄沉沉的氣息,溫皙更能深切的感覺到。他說自己快死了,并非虛言!
“里面有適合他修煉的功法...算是為三百年前的事道歉吧。”這一句話,算是承認了康熙皇帝的駕崩,是他一手造就的,靜一微笑道,“不必為我哀傷,我可是活了五百五十年的人呢!”
對于尋常人來說,靜一的確長壽,只是這五百多年的歲月,他卻大半都是孤獨的!溫皙一時間不曉得該說什么好,她自然是羞愧的。她一直以為靜一是懷有別樣的目的,到底是她枉做小人了。
溫皙沒有出言挽留她,只靜靜地站在寬廣的客廳里,看著他微笑著離開。靜一將最后一篇殘花裝進口袋中,步履遲遲,漸漸消失在溫皙的視線中,在不久的將來,想必他也會消失在這個世界吧。
靜一走了,祄便出現了。囁嚅著走到溫皙跟前,喃喃著道:“額娘...”
溫皙順手拿起那個芥子袋,道:“你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他的壽數快要...”
“兒子說不出口。”祄沉沉道。
是啊,那樣的話,的確難以開口。
結婚的那一天。天氣很好,海風習習,婚禮是在云城最美的海灘舉辦的,是偏于中式的婚禮。人生只有一次的事兒,自然辦得很隆重,隆重得超乎溫皙的想象!玄燁說過。這次的婚禮不會比上輩子差,溫皙也只以為是當初她入宮封貴妃的隆重而已。沒想到卻是不亞于當初的封后。后來溫皙才曉得,玄燁是把云動娛樂給賣了。反正那樣的現代戲班子,在他眼中始終是低賤的行當。
結婚喜宴上,祄喝得酩酊大醉,溫皙猜得到,靜一已經消無了,真正的消無了。而蘇小婉。溫皙一直蓄勢待發,為她的發難而做準備。但是她卻在溫皙結婚前就死了,成了娛樂界的頭條花邊新聞,據說她是殉情死的,因為她愛的人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對此,溫皙是嗤之以鼻的,她雖然沒見過蘇小婉,卻也曉得她是個追逐名利的女人,又怎么會為了虛無縹緲的“愛”去死呢?反復跟玄燁確認了,他也多次不耐煩地說不是他做的。溫皙不禁懷疑是否是靜一做的,只可惜人都已經作古了,她是無從考究了。
婚后,玄燁買下了距離祄住處很近的一棟古典式別墅,作為婚后新房。比較,他骨子里還是不大接受西式建筑。不過所謂的古典建筑也只不過是表面看上去復古一些,內里子用的都是現代材料。
四合院的樣式,看上去很不錯。一切都照著古典的樣式建的,玉堂富貴的落地罩,用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次間擺著個琉璃美人榻,溫皙看著,依稀有回到了承乾宮的感覺。
“喜歡嗎?”玄燁的手落在溫皙的酥肩上,徐徐問。
溫皙含著笑容,“怎么好像沒有電器?”
玄燁指著一旁的落地宮燈,取下燈罩子道:“里面是電燈。”說完又扣上去了。
好吧,電燈...這里唯一的電器!
玄燁頗有幾分悠閑之態,最討厭的兩個人全都死了,石靜一死了,蘇小婉也不知道被誰給溺死了,世界果然美好多了,也舒心多了。心里舒坦了,一雙賊手便揩油吃豆腐。
溫皙狠狠在那賊手上拍了一下:“大白天的,正經點!”
玄燁卻似乎臉皮越來越厚,“不正經的事兒都干過了,還瞎正經干什么?”
“我有事跟你說!”溫皙嚴肅這臉道,“你有沒有發現,祄越來越沉悶了。”
玄燁微微一頓,最近只顧著新婚燕爾了,卻是沒怎么注意兒子,不過前后幾次的確見他愈發哀沉了。玄燁不禁有些不快,想也知道這個不孝子是在為石靜一的死難過!哼!
溫皙長長嘆了口氣,不管兒子長到多大,還是免不了為他操心,“祄也單身快三百年了,一個人過日子,難免沉悶一些,現在石靜一又沒了,他難免由人及己,要是他將來也像石靜一似的一個人孤孤單單去了...”溫皙想想就覺得不忍。
“你的意思是——讓他續弦?”玄燁挑眉。
溫皙點頭,“他總不能一直不結婚吧?”
玄燁隨即一笑,“行,我會叫人去相看,你放心就是了。”
溫皙憂愁了秀眉:“可是他自己堅持不肯結婚...”
玄燁一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肯也得肯!”
溫皙嘴角抽搐了二下,她差點忘了這廝上輩子就是個主義的家長!這被子居然還沒改掉這樣的封建思想!
晚上,跟某人滾了一個鐘頭的床單,溫皙踢了想睡覺的某人一腳,道:“別光想著睡覺,抓緊修煉!”午夜子時,陰陽交替的時候,正是修煉陰陽訣的好時候!嗯,《陰陽訣》正是靜一留給溫皙的功法。溫皙仔細研究了,果然很好,才拿給玄燁修煉的。
“我怎么覺得這輩子比做皇帝還要辛苦?”某人滿不情愿地抱怨道。
叫某人抓緊修煉,溫皙卻美滋滋地在柔軟的被窩里睡大覺去了....日子實在是太美好了!誰叫你總是弄得老娘腰酸背疼的,老娘也不能讓你輕松了去!
婚后兩個月,溫皙某日想做魚羹吃,聞見魚腥味,卻嘔吐不止,她這才想起,大姨媽已經有一個半月沒來了。
溫皙對著鏡子,看著自己有些發胖的臉,苦笑著哼哼了二聲。居然來得這么快?
祄近來為相親的事兒抓狂不已,實在受不了了,只好跑來跟溫皙訴苦:“額娘,您跟皇阿瑪說說,兒子實在不想結婚!”
溫皙一直很疼兒子,但是在這件事上跟玄燁是同一立場地,她撫摸著兒子的腦袋安慰道:“小螃蟹,我和你阿瑪也是為了你好!你都單身了二百五十年了,難道你每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沒有美人在側,不會覺得寂寞嗎?”
祄俊臉抽筋,額娘,您老人家不要說得那么曖昧好不好?
溫皙心疼地道:“別告訴額娘,你這些年都是用手解決生理問題的!”
祄臉黑如炭,活似包公。
“兒子啊,總是那樣不好!你那么俊,又帥又多金,找個漂亮媳婦多好!”溫皙輕輕拍了拍兒子僵硬成雕像的俊臉道。
這時候,玄燁走了進來,道:“行了,以后不用去相親了。”
祄頓時欣喜若狂,可是下一刻他被自己親爹從云端打落塵埃,玄燁拍出一張照片道:“就這個人,你準備一下,下個月和她結婚!”
祄頓時石化,脖子機械地扭動了一下,看到了照片上那笑容洋溢的陽光的臉蛋,怎么有一種熟悉的趕腳...
溫皙的嘴巴也成了“o”形,“這不是傅茵嗎?!”
玄燁嗯了一聲,微笑道:“不錯,這個女子你額娘知根知底,門第還算相當,長得也不錯,就是性子活泛了點...”說到此,玄燁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也是該給你找個活泛點的,瞧你——愈發暮氣沉沉了!”
祄頓時欲哭無淚,“皇阿瑪——”
玄燁立刻板起臉了,“不許說半個‘不’字,我已經親自問過這個女子了,她也很愿意嫁給你!你就好好準備著成婚就是了!”
傅茵“很愿意”嫁給祄?溫皙眨了眨眼睛,有一種無比荒謬的感覺,昔日一個宿舍的閨蜜,如今要成為她的兒媳婦了?世事果然是最難料的東西。
不等祄說半個字,玄燁有甩出一張身份證來,道:“已經改好了,以后你姓羅,叫羅,輩分是我侄兒!”
溫皙愕然了半晌,扒拉了一下手指頭,戲謔道:“小螃蟹,你好吃虧哦!”無視某人怒瞪的目光,溫皙笑嘻嘻道:“你現在可是成了乾元皇帝的第九世孫了!”
可不是嘛,羅永邦是第七世孫,玄燁是第八世孫,如今祄也就成了第九世孫了!降了好多輩分!
祄頓時內牛滿面,他居然成了自己親哥哥的第九世孫了!!怎么可以這樣,給人家降低了這么多輩分!!嗚嗚嗚....
玄燁額頭一凸,隨即一哼,又甩出一本族譜,道:“你的名字也加入羅氏族譜了,對外就說是剛剛認祖歸宗!”反正他是絕不會讓自己兒子姓“謝”的!羅氏,起碼是愛新覺羅的子孫!至于輩分...差點就差點吧!(祄:這哪里是差一點?差了好多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