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八月,溫皙挺著個高聳的西瓜肚,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在御花園散步。這次懷孕,估計是最輕松的一次了,只要給他吃飽了,就不會折騰人,即使都九個月多了,還是很乖。
“額娘,弟弟怎么還不出來?”禮直溜溜地盯著溫皙的大肚子,滿是熱切。
溫皙卻一點也不急,扶著竹兒的手背,悠閑地走到亭子里,好不容易度過了溽熱的夏季,天高氣爽,溫皙也能常常出來走走——如果沒有身后跟著的那么一大群嬤嬤就更完美了。此次一有孕,康熙就派了八個據說是十分專業的嬤嬤,一天十二個時辰地盯著溫皙,準確地說是盯著她肚子里那塊肉,十分礙眼。現在快要生了,人數又增加了一倍,故而溫皙一出門,跟隨的隊伍就頗有浩浩蕩蕩之聲勢。
溫皙坐在亭中,屁股底下墊了鹿皮軟墊,遙遙見假山那邊似乎有外男,不禁疑惑:“那是誰?”
竹兒搖搖頭,亦存了幾分疑惑:“后宮鮮少有外男...”不禁蹙了眉頭。
祿卻笑道:“是策凌,策妄阿拉布坦之子,日前剛剛進京。”
溫皙哦了一聲,便明白了,上一次策凌受父之命,來求娶大清的公主,被康熙以自己的女兒年幼為由拖延了下來。如今已經是第二次來求婚了。雖然還沒有指婚的旨意降下來,想必也差不多了。
“皇阿瑪日前親自接見了策凌,又叫他進宮來給皇瑪嬤磕頭請安呢。”禮道。
如此,康熙雖未賜婚。卻已經把她當女婿看待了,否則又怎會叫他給太后請安呢?溫皙手里執著一柄水墨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見策凌似乎要往這邊來...未等說什么。禮道:“額娘,兒子去叫他不要過來,免得沖撞著額娘。”
溫皙嗯了一聲,卻瞧見禮眼角的那一縷恨意。那樣的恨意并非是對策凌的。溫皙亦明白,濟蘭已經指婚給奇塔特,那么舒露必然要遠嫁準格爾了,禮的手,殘缺的小指,這份傷痛和恨意,足夠叫他全力促成此事。
溫皙只遠遠見著,雖看不清策凌的長相,卻可見他身材高大。據說是個英俊勇武之人。之前已經被立為準格爾汗王世子。再度來求娶,似乎是志在必得了。
隨即,溫皙只覺得肚子咕嚕一聲。便覺得褻褲一片濕潤,啪一聲。她手中的團扇墜落在地。
“主子,您的裙子濕了!”竹兒忽的驚呼出來。
溫皙這才感覺到疼痛,羊水破了。
十八阿哥出生的日子,是在日暮沉沉的傍晚,據說那一日的晚霞十分絢爛美麗。而這個孩子就是在這樣的時候誕生的,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很乖,沒有跟他前頭的哥哥姐姐似的,去折騰他的額娘,只不到兩個時辰就生了下來。生下來之后只象征性的哭了兩聲,便滴溜溜著烏漆黑的大眼睛,如墨葡萄一般,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
“額娘,弟弟真好看!眼睛長得像我!”禮不知什么時候在接生嬤嬤們的重重防備之下鉆了進來,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小的弟弟。
溫皙面有幾分疲憊之色,倦怠地躺在床上,看著這個嘟嘟小嘴兒還在吐泡泡的小家伙,不禁喜歡到了心眼兒里。只不過新生的孩子,模樣未曾張開,哪里看得出像誰呢?只不過溫皙這個做母親的卻覺得孩子是像她的!
“額娘、額娘!快看,他在吐泡泡!跟魚似的!”禮興奮地手舞足蹈,“真是太好玩了!”
溫皙頓時滿頭黑線,好玩你個頭!
啪,一聲是泡泡破碎的極輕微的聲響,然后粉嫩嫩的小嘴又鼓出一個泡泡。
溫皙輕輕戳了戳兒子的腮幫子,話說,的確挺好玩的...(——有你這么當娘的嗎?!)
“不過,弟弟好小好小哦!還沒有兒子養的黑麒麟大!”禮使勁湊近了,打量了兩下道。
溫皙頭上滑下一滴大大的冷汗,次奧,你把你弟弟比作狗啊?!有你這樣的哥哥嗎?!
“十七弟,你出生的時候,也跟十八弟一樣大的。”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頭上還掛著汗珠,似乎才從校場趕回來,給溫皙見了禮,才到:“兒子聽說額娘發動了,本來想立刻過來,卻被十四哥給絆住腳了!”
又是十四阿哥非要跟祿比試嗎?這種狀況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溫皙也見怪不怪了。
祿語氣里生了幾分不滿:“兒子本不想贏他,只是十四哥...”說著輕輕哼了一聲,“今日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十四哥輸了。”祿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他贏了十四阿哥也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情。
祿并不急著靠近,而是在一旁先凈了手,洗了臉,才走到床畔,仔細看了看溫皙枕邊白白嫩嫩的小家伙,道:“弟弟好乖,不哭也不鬧。”
只聽,屏風外頭是小鹿子的聲音,“主子,二位爺,太后的賞賜到了!”
溫皙哦了一聲,來得到快。太后雖然近來不怎么待見溫皙,但是還是很喜歡孫子的。小鹿子便展開冊子,揚聲念賞賜單子,著實是一份不輕的賞賜,比尋常妃嬪產子的賞賜還有厚重三分。
溫皙很慶幸,太后不是孝莊,她不會對自己的孫兒下手。這次從懷孕、到生產,溫皙沒有收到丁點外來傷害,一則多虧了康熙明里暗里的保護,二則高位的人基本不敢亂動手了,太后更是盼著抱孫子的。看著粉雕玉琢的孩子,溫皙松緩了一口氣,如今生下來了,她也安心了。
康熙是入夜時分才過來的,似乎是剛剛處理完蒙古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物。身上帶著急切與興奮,卻沒忘先要洗手更衣,才進了產房。
溫皙原本已經睡著了,額頭上卻被扎醒了,感覺很熟悉,那是康熙的胡子,悠悠轉醒,憤憤瞪了康熙一眼。就算這個孩子沒怎么鬧騰,生孩子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兒!才剛睡了半個時辰,就給他給弄醒了。
康熙懷里抱著小小的孩子,眉眼皆是喜悅,他低頭在溫皙額頭上又吻了一下:“嘎珞,我們又有了一個兒子!!”
康熙的語氣是喜悅至極的,眉梢仿佛都要跳動起來,這樣的喜悅亦感染了溫皙,不覺嘴角含了溫柔如水的笑意,輕輕嗯了一聲。
“朕聽說你在御花園發動了,當時恨不得立刻飛過來!”康熙看著這個一團雪似的白嫩的孩子,興奮地無以復加,可惜蒙古科爾沁的是使者朝貢,策妄阿拉布坦派人也進獻了貢品,都需要康熙親自來處理,分身乏術,“朕以為,怎么也得要明早才能生下來!沒想到這個孩子這么乖!”
是啊,小十八很乖,不過溫皙想想自己空間里幾乎消耗一空的雪蓮...這樣乖,也不是沒有代價的,溫皙有些肉疼。
“朕已經想好了,小十八就叫祜!”康熙突然定聲看著溫皙道。
“祜?!”溫皙微微驚愕,歷史上正牌的十八阿哥可不叫祜!
“不錯!”康熙帶著繭的的手指在兒子白嫩的臉頰上掛了一下,小家伙好像不喜歡粗糙的感覺,立刻嘴巴癟了,一副要哭的樣子。康熙頓時慌了神兒,急忙要去哄,只不過康熙哄孩子實在沒什么天分,小家伙還是嚎哭了出來。
溫皙見狀,急忙把小十八從康熙懷里接了過來,這小家伙認人,到了溫皙懷中果然就不哭了,溫皙撲哧笑道:“小十八,不喜歡這個名字呢。”祜,說實在的,溫皙也不喜歡這個名字,“祜”這個字,是旁人所有的。
康熙臉上又一閃而逝的尷尬,“可是朕覺得這個名字最好!”
溫皙臉上收斂了笑容,語氣中含了幾分不悅:“小十八,莫非長得很像當初的承祜阿哥嗎?”溫皙自然不記得承祜是什么樣子,只是她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就好像是替身一般,就如當初的六阿哥祚似的!
康熙急忙道:“朕不是那個意思!”何況,那個孩子去了那么多年,康熙自己也不記得長什么樣子了,只是每每見到太子那樣愈發乖張,康熙不免想到了和礽一母同胞的承祜,“朕不過是覺得‘祜’這個字好罷了!你若不喜歡就算了,朕重新擬定就是了!”
康熙隨即低眉思忖,片刻后道:“那就叫祄吧!‘祄’是福澤的意思,朕的兒子自有上天福澤庇佑,一定會長命百歲!”
祄(xie),歷史到底大致上未曾改變,十八阿哥祄,原本該由王氏所出,如今也生在她的肚子里了。只不過依稀記得,似乎這個孩子是早夭的...溫皙不由地抱緊了懷中的孩子,有她在,一定會叫他長命百歲,不論上天是否庇佑,她都會保護這個孩子平安年長大!
“.”溫皙口中喃喃,隨即笑了,不過這個名字還真不怎么好聽,祄,銀色的螃蟹??
“小螃蟹?”溫皙蹭了蹭兒子的臉蛋,輕輕喚了一聲。
溫皙不曾發覺,康熙的龍臉瞬間黑了。
十八包子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