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少女素來直爽,不拘于世俗的禮節。只是曹顒原是漢人,深受儒學教化,雖只蒙古女子不拘,卻也沒見過這般的,居然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般話。原本舉族得以抬入滿軍上三期,曹顒自是激動地臉都發紅了,被琪琪格這么一句話生生給褪去了紅色,隱然泛白了。
最氣惱的卻是玉錄玳,她正要發作,卻被溫皙一把拉住了。琪琪格年紀小,自然嬌憨一些,只是溫皙亦將太后的表情看在眼中,太后身邊,分明是琪琪格和十三阿哥在側陪同。算來,十三阿哥比七公主大一歲,也十四了。
太后臉色有些發白,生生忍住了怒氣,道:“不許胡鬧!”
琪琪格卻不明事理,只拉著太后的衣袖撒嬌道:“太后,我原以為哥哥是草原上最英勇的男兒,將來必要嫁給像哥哥一樣的巴圖魯!只是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說在騎射或者摔跤上有一丁點可以與哥哥相較的人,他真的很厲害!除了他,沒有人配做我琪琪格的丈夫!”
此話一處,剛剛站起來的曹顒趔趄差點摔倒,直對上玉錄玳那雙憤怒的眼睛,分明再說:你什么時候勾搭上琪琪格的?!曹顒欲哭無淚,真真是委屈無比。
琪琪格卻不肯罷休,見太后不允,她便跑到康熙跟前,指著曹顒,行禮道:“皇上,請把他賜給我做丈夫吧!”
康熙登時寒了臉,說了與太后同樣的的話,只是威嚴更盛:“琪琪格。不許胡鬧!!”
琪琪格滿是不解:“為什么?難道他已經娶妻了?!”
曹顒急忙整了整衣冠,略一躬身道:“回格格的話,奴才尚未娶妻,但已經心有所屬。故而只能辜負格格厚愛了。”
隨即,溫皙便見玉錄玳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朝著溫皙羞羞一笑,恍若初開的朱砂玉蘭。臉蛋便是那嬌紅的花兒,含苞欲開。
“你有喜歡的人了?!”琪琪格不禁皺了眉頭,“她有我好嗎?!”
曹顒語氣而疏離,“她好不好,是奴才與她的事,與格格無關。”
琪琪格頓時氣結,俏麗的小臉都漲紅了,她掃了一眼四周,揚聲道:“她是誰?叫她出來!本格格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好?!”語氣里頗有挑釁之態。
玉錄玳眉眼含了怒色。正要起身。卻被溫皙含笑的語氣勸下了:“你是固倫公主,她是和碩格格。”哪有和碩格格一喚,就把固倫公主叫出去的道理?平白失了身份。
曹顒所在的地方距離溫皙和玉錄玳所在的座位僅有十步遠。他的耳力又倍于常人,如何能聽不到溫皙所說的話。便含了笑道:“請格格注意儀態!奴才所傾慕之人身份尊貴,故而奴才沒有資格叫出來的,自然了,格格您也是一樣。”
琪琪格雖然人性沖動,卻也不是傻子,焉能聽不懂曹顒的話,“你的意思是說她的身份在我之上?!”立刻目光便在六公主和七公主之間徘徊,身份在和碩格格之上的,自然就只有和碩公主和固倫公主了。
達爾汗親王見狀,急忙上前拉了女兒一把,對用如此無禮的神色簡直太失禮,便急忙道:“小女沒規矩慣了,還請皇上太后恕罪!”
“無妨!”康熙露出一個很是寬和的笑容,“今日時辰也不早了,便到此為止吧。”
蒙古諸部落臺吉貴族急忙跪拜恭送康熙、太后及嬪妃皇子皇女。
入夜掌燈十分,康熙來了溫皙帳中。科爾沁草原南段,是水草十分肥美的地方了,只是到了晚上冷風呼嘯,可以想象往北的諸部落會是怎么樣的苦寒呢?公主們久居京城繁華之地,哪里受過草原冷寒之苦,尤其到了冬日,滴水成冰的季節,只怕思鄉之情更濃,也無怪乎多半嫁到蒙古的公主格格們都英年早逝了。
溫皙無力改變她們的命運,只要蒙古存在,只要大清存在,就需要有無數的宗室女子來聯姻,直到這個王朝覆滅為止。
飲了一杯梨花白,溫皙徐徐問道:“皇上今日是看重了曹顒了?”
康熙依舊不置可否,只道:“等齊不琛出嫁之后吧。”
溫皙嘴角徐徐蔓延起一個笑意,如酒一般透著醇香,康熙這話不僅是答允了,連賜婚的日子都定下來。如此,溫皙再也不必擔心玉錄玳了。也是曹顒自己爭氣,今日可算是給康熙賺足了臉面。蒙古諸部落,僅是不同往日,曾經自然是拉攏居多,如今則要偏重于打壓了。奇塔特是蒙古拔尖的勇士,卻敗給了康熙身邊一個小小的侍衛,他們不敢怒,只會心驚與八旗子弟的武力。
“那么,琪琪格她...”溫皙頓了頓,“臣妾瞧著太后的意思,不但是想著撮合玉錄玳和奇塔特,似乎更像將琪琪格配與十三阿哥。”
康熙的眼角眉梢油然生了濃濃的不滿,他冷冷一笑道:“朕對科爾沁已經足夠優容!”
溫皙微微一笑,道:“科爾沁是太后的娘家,為娘家打算,也無可厚非。只是,這種事情強扭的瓜不甜,還是兩廂情愿的好。”
康熙恩了一聲,道:“祥方才也私底下與朕說,他不喜歡琪琪格。”
溫皙哦了一聲,只徑自揣度道:“臣妾想,十三阿哥是宣妃一手教養長大的,想必是喜歡像他額娘那樣溫柔嫻靜的女子吧。”十三阿哥的的侍妾蘇勒,亦是溫婉的脾性。
康熙點點頭,“不錯!溫柔賢惠,這樣的女子才能做皇子福晉!”琪琪格那樣跳脫的性子,顯然在康熙眼里是沒有資格做他的兒媳婦的!
溫皙呵呵一笑,“琪琪格倒也可愛!臣妾倒是覺得她的性子跟玉錄玳有些相似!”
康熙握著溫皙的手,眼中含了溫柔的笑意:“近來,你把玉錄玳教得很好,比以前安靜懂規矩了不少。”
溫皙只默默一笑,在康熙眼里女兒活潑可愛一些沒什么,兒媳婦就不成了!這就叫偏心!
翌日醒來,溫皙走出營帳,便聽見旁邊固倫公主級別的帳子外是玉錄玳再與琪琪格爭吵。只聽玉錄玳聲音高高揚起:“本公主是固倫公主,你將來最多冊封為和碩格格!你又有什么資格叫本公主與你比試賽馬呢?!”說著,玉錄玳指了指自己身邊的胡語,道:“不如這樣吧,你先跟本公主身邊的教習姑姑比試一番,若你能贏,本公主便與你比較!”
琪琪格亦是性子高傲的,如何能忍受旁人對他的鄙夷,便聲音尖銳地道:“六公主要我與她比,自然無不可!只是是否若她贏了,曹顒便要娶她為妻?!”
胡語登時漲紅了臉,“格格請勿放肆!”
琪琪格猶自對玉錄玳道:“既然是我與六公主爭一個男人,便要你我比過!輸了的人便不許喜歡他!”
玉錄玳也是經不得激的人,立刻便氣紅的嬌嫩的臉蛋,道:“比就比!本公主便抬舉你這一次!叫你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
琪琪格亦是一副自信的模樣,“可別光耍嘴皮子!等六公主贏了,再來耀武揚威吧!”
溫皙撫摸著額頭,頭痛欲略,這叫什么事兒?!昨兒是兩男爭一女,今天就要兩女爭一男了!琪琪格并非沒有腦子的人,雖然曹顒未曾說她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只是她未必猜不出來。蒙古人的確開放,比武爭奪心愛的女子是倒也不足為奇,只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如此光明正大爭一個男人,還真叫人咂舌!后世想必也不過如此吧?!
“額娘!”玉錄玳見到溫皙,便笑著快步走了過來,“正好您也在,就給我們做裁判吧!”
琪琪格草草行了一禮,昂著驕傲的小臉道:“皇貴妃娘娘是六公主的生母,若您做裁判,難免有失公允!”
玉錄玳正要發怒,卻被溫皙按下,溫皙言笑晏晏道:“既如此,便請皇上來裁決吧。”玉錄玳和琪琪格爭奪曹顒,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溫皙暗暗吩咐人不許外傳,只叫請了康熙來,私底下比一比就是了。無論輸贏,于女子閨譽都有損,琪琪格是蒙古女子,可以不在乎,溫皙卻不能不在乎玉錄玳名譽受損。
便選了營帳西面平坦無余的地段,康熙亦感嘆道:“昨夜還說玉錄玳懂規矩了不少...”說著一邊搖搖頭。
溫皙亦嘆息,“碧兒是什么脾性,皇上好不曉得呢?平日里,人前不失了規矩就是了!”溫皙掃了一眼跟隨護駕的侍衛,自然少不了剛剛晉封為二等侍衛曹顒,便道:“還請皇上也下封口令,無論輸贏如何,都不要外傳。”
康熙點點頭,“這是自然!”事關公主的聲譽,康熙自然不得不謹慎,故而今日的事兒連太后都不曾告知。
玉錄玳站在草地上,撫摸著胡語親自牽來的“雪獅子”,這是溫皙從空間里弄出來的一匹渾身雪白、無半點瑕疵的寶馬,神行高大俊朗,毛色雪白順滑,眸子囧囧有神,四蹄矯健有力。玉錄玳嘴角笑容狡黠,道:“本公主的雪獅子,可是一等一的寶馬!未免你說本公主占你便宜,那邊有汗血寶馬、有伊犁馬,隨你去挑選!”
“不必!”琪琪格亦是高傲的,隨即吩咐侍女牽來了她的座駕,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亦是十分矯健的樣子,“我的火薔薇也不遜于公主的馬!”
琪琪格的“火薔薇”紅得如一團烈火,這樣的名字的確妥帖。也正和她的性子,如烈火一般,如怒放的火紅薔薇,且薔薇有刺,她亦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