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后,康熙三十四年的木蘭秋彌,溫皙依舊未能隨行。伴駕的有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太子留下監國。聽聞四阿哥此行帶了如嬿,溫皙隨即皺了眉頭,如嬿在四阿哥后院居然有日漸得寵之勢,烏拉那拉氏也是一副聽之任之的態度。
個中緣由溫皙不是猜不出,于四阿哥而言,如嬿有利用價值,又長得貌美,他自然不吝嗇寵愛;于四福晉而言,如嬿已經不能生養,再得寵也無用。如嬿的威脅,在四福晉眼中只怕遠遠不如生了四阿哥長女的李氏。
秋日的天氣正合宜,不冷不熱,溫皙吃著洗好了、削了皮、切成小塊的蘋果,看著宮廷畫師安其羅獻上的新畫作,畫的是小蜜桃,畫風暖煦,正是秋日柿子累累的背景,在陽光明媚之下,一個白白的小男孩站在椅子上,雙手落在琴弦上,白胖胖的臉上漾起純真的笑容。溫皙也不禁贊許道:“安畫師的技藝愈發精湛了。”
兩歲半的孩子,個子矮矮的,只能站在椅子上面彈琴,卻已經能夠奏出簡單而明快的旋律。小蜜桃對于音律,仿佛是天生的才能,叫徐姑姑都為之贊許不已。現在的許氏已經不去教玉錄玳琴藝,改為專門教導十七阿哥了。
玉錄玳學了多年琴藝,卻只不過學得皮毛而已,這方面的才能與溫皙差不多,也是溫皙一直沒有嚴格要求的緣故。玉錄玳雖然能彈奏幾首曲子,卻彈得生澀,沒有韻味。連溫皙這個不大懂琴的人都能聽出她的水準。而小蜜桃似乎真的是音樂天才,畫中畫的九霄環佩琴,木漆螺蜔,紅漆面。十三螺鈿徽,細蛇腹紋,為宋朝古物,是康熙私庫中的珍品。被溫皙給撬了來。兒子既然有這方面的才能,做額娘的自然要大力支持了!
將畫軸卷起,溫皙吩咐道:“放在我房中吧。”安其羅的畫,畫出來的人愈發靈動逼真了,將來等小蜜桃長大了,拿給他瞧,也算一份難得的回憶了。
小蜜桃,大名禮,或許是和“禮”字有緣吧。禮樂禮樂。樂者敦和。率神而從天;禮者辨宜,居鬼而從地。故圣人作和應天,作禮以配地。
或在玉蘭樹下。或在清波湖畔,或在煙柳水榭。小蜜桃唯獨不喜歡在室內彈琴,許是喜歡在美麗的景致中學琴吧。只是小小的孩子,手指頭格外嫩,常常容易被琴弦割傷了手,溫皙只好想了個法子,用堅韌而柔軟的細綾制成帶子纏繞在他十指上,細綾薄如蟬翼,不妨礙彈奏,又能起到極好的保護作用,是再好不過的了。
新制的蜜餞海棠,似乎還帶著秋霜的冷味,吃在嘴里格外清涼爽口。溫皙顯得無聊,提筆作畫,畫的自然是目之所見的秋日紅果累累的海棠樹。比起半吊子的琴藝,溫皙的工筆畫更拿得出手,當年選秀便是一手不錯的畫藝才入選的。琴棋書畫四藝,溫皙琴藝最糟糕,書法只能算工整,下棋更是只有落敗的份兒,也就畫藝康熙見了總不會挖苦了,故而先來無事的時候就練練手。
溫皙擅長的是工筆,今日畫卻是寫意的,寥寥幾筆畫出海棠樹的輪廓,然后蘸飽了紅墨匆匆點上一片海棠果,倒是更有幾分味道了。書畫不分家,但是溫皙作畫從不題詞,是被康熙挖苦怕了,每每說畫還像一幅畫,提了字就污了這幅畫了,又言以后不許溫皙自己題字,等他來下筆。
桌上一側放著一個剔紅山水樓閣人物的捧盒,里頭放著幾枚印章,溫皙隨手拿了其中的那枚壽山石印,印章刻的不是字,而是一只寫意刻就的天鵝,翙翙其羽,刻得卻十分傳神,上頭無一字,但卻是溫皙最喜歡的,便用它在累累海棠果之下蓋了一個大紅的印章圖案。
待墨跡晾干了,便吩咐竹兒收起來,只要畫出來的畫趁手了,和自己的眼緣,溫皙才會用印。
“收起來,叫信使送去木蘭給皇上過目吧。”溫皙吩咐道,康熙是叫她每日寫信一封,只不過有時候溫皙懶得寫信,就畫一幅畫給他留著題字,也能交差。
隔天又叫質心帶了宛婧、宛姝都進宮來,宛婧的性子是和婉的,宛姝這孩子也漸漸大了,性子卻是隨了質心早年的強勢,頗有幾分小辣椒的樣子,一個火辣辣的滿洲姑奶奶。
母女三人來的時候,小蜜桃正在承乾宮庭院的海棠樹下,站在椅子上彈奏九霄環佩琴,明快活潑的簡單音律就從他肉肉的小手下飛揚而出,倒叫質心連連稱贊,“到底是天家血脈,異于常人!”
溫皙嘴里吃著海棠蜜餞,便撲哧笑了出來,道:“可別夸他,否則定要尾巴都翹起來了!”虧得小蜜桃在彈琴,心神專注,耳朵聽不見旁的,否則必要撅起嘴巴,跟溫皙理論了。
請了母女三人進殿,一起吃著茶點,溫皙細細打量著宛婧,出了孝,穿得依舊不算鮮艷,一身繡金線團花的粉紫色旗服,肩有鑲滾云肩,外加淺綠色鑲黑邊并有金繡紋飾的的如意坎肩,梳著簡單的小兩把頭,兩側垂下水頭極好的芙蓉玉珠墜,搖曳之下,襯得兩頰白嫩細致。
溫皙問了這些日子過得如何、吃得如何,宛婧一一答了,卻眉宇間染了幾分愁色,道:“宛婧這幾日出門,每每碰見八阿哥,也不知是巧合,還是....”
溫皙暗暗沉吟,八阿哥常常出宮,打著去看望大阿哥的旗號,溫皙雖然主理六宮,卻不能不叫皇子阿哥去看望宮外的兄弟。明年便要選秀了,溫皙自然不想節外生枝,八阿哥如此殷勤,卻也不好。
宛婧略略哀嘆:“八阿哥自然是沒有什么失禮的舉動,只是明里暗里說了好機會七阿哥的腳,又屢屢提及阿瑪在世時候的英武。”
溫皙略一笑道:“你是麟格的女兒,八阿哥或許以為你所希冀的該是個文武雙全的男兒吧。”七阿哥注定是不能騎射了,武自然是不沾邊。
宛婧看了看質心,道:“婧兒自然敬仰像阿瑪那樣英武的男子,只是若要選夫婿,自然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夫婿每每沙場征戰,日日擔憂牽掛。婧兒所求,只不過是朝朝暮暮白頭偕老罷了。”
溫皙問道:“這些話,你與八阿哥說過嗎?”八阿哥自然是文武兼備的,在阿哥里頭也算是拔尖的。
宛婧略一搖頭,“暗示過,只是八阿哥似乎不以為意。到底是尊貴的皇子,宛婧也不敢說的太過了。”
溫皙不禁搖頭,正因為宛婧不敢說得太過了,八阿哥才會糾纏不休!
正說著話,外頭小鹿子進來稟報,“主子,八阿哥求見。”
溫皙面上含了不喜,照例她既非八阿哥生母,也非養母,是不需要來請安的,甚至不需要打交道,皇子和庶母不宜走得太近,否則容易惹人非議,這樣的道理,八阿哥不會不明白。只怕是探聽得質心母女入宮來了,才巴巴的來了。溫皙心想,來了也正好,索性說開了,便叫小鹿子去請了進來。
禩似乎是剛剛從校場回來,額頭上還帶著汗珠,一身騎射裝束還不曾換下來,進來撂下馬蹄袖,行禮道:“兒臣給貴母妃請安!”
質心母女三人亦起身,侍立一側,待八阿哥行禮過后,齊齊福身給他見禮。
禩面帶和煦的的微笑,點頭道:“承恩公夫人客氣了,禩冒昧前來,想必打擾了皇貴妃妯娌談話了,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八阿哥這般客氣,質心連忙道:“八阿哥客氣了,奴才不過是陪皇貴妃閑聊兩句罷了!”八阿哥的客氣,倒叫質心有些無措了。
禩笑得依舊如春風一般,“許久不見宛婧格格,不知進來可好?”
宛婧一福身,客氣中帶著疏離:“一切安好,勞您掛心了。”
禩卻并不介意宛婧有些疏遠的態度,反而愈發和藹親切,道:“比之當初,格格看上去面色更顯紅潤,想來是安好的,我便放心了。”
溫皙眼角抽了兩下,在她眼前都這么一副泡妞的樣子,不知在她看不見的時候,八阿哥又是什么樣子呢?自然了,這位“八爺”本就好相貌,性子又如此和煦,從不擺架子,的確容易打動少女的芳心,若非宛婧心有所屬,只怕也要被俘虜了。
“禩一直想著,何事能與格格手談一局呢,故而今日來得有些急了,還請格格勿怪禩失禮。”八阿哥的語氣猶如是對待相識已久的朋友,禮數周到而不失親近。
宛婧急忙看了看溫皙,八阿哥如此和氣,她若開口拒絕便是不識禮數了。
溫皙正想著開口替宛婧拒絕,質心卻笑語道:“既然八阿哥相邀,婧兒便隨八阿哥去外頭樹下手談一局吧。”
質心開口,宛婧一愣,只得聽命,咬了咬唇,便蓮步輕移去殿外了。
溫皙正要問為何,質心卻笑盈盈道:“不成想八阿哥褥如此謙和有禮,以前婧兒跟奴才私下說八阿哥纏著她,奴才還以為是登徒好色之人呢。”
瞧著質心一副滿意丈母娘的樣子,溫皙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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