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出巡,后宮自然也沉靜了下來。
五月里,日子也悶熱開來,從玉錄玳的偏殿傳來絲竹管弦之音,悠悠揚揚,是個熟悉的曲子,溫皙卻不記得叫什么了,愈發聽著,漸漸有了困意。
竹兒去急忙在耳邊提醒溫皙道:“主子,今日皇上就要回鑾了,你可別睡著。”
溫皙一手托著臉頰,悶悶地唔了一聲,道:“知道了。”
預定日期,自然是在今日回來,可現下都是午后了,都沒聽御前太監來稟報。因不過是出巡數日,故而御駕從簡,也口諭叫嬪妃不必送行,亦不必去迎駕,便少了許多麻煩。
說曹操曹操就到,御前的小全子腳下飛快,免得愁容急色,道:“貴主子,皇上在回程的時候染病,現下已回宮,請貴主子去侍疾!”
溫皙驀地清醒了,急忙問道:“怎么會突然染病?!”
小全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道:“去海口一帶,本就吹了海風,回程又突然下了場雨,皇上便有些發熱,如今更見來勢洶洶,貴主子快去瞧瞧吧!”
康熙此刻在承乾宮中,內中多有嬪妃,惠宜榮成四妃皆在,連太后都急急忙忙趕來了,溫皙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忙與四妃一同給太后行了禮。
宣嬪恭敬地攙扶著太后,默默不語。太后眉頭深深皺了起來,更顯蒼老之態,開口便問道:“皇帝怎么樣了?”
原不過是小小風寒,微有發熱。可是康熙沒在意,只隨便喝了兩碗姜湯,便回鑾,不成想路上便愈發嚴重了。此刻躺在龍榻上,臉色不正常地潮紅著,呼吸也有些急促。
古承宗跪著回奏道:“皇上高熱,需盡快退燒。否則...”后頭的話,古承宗不敢說出來。
宣嬪用滿語把古承宗的話翻譯了一遍給太后聽,太后急忙道:“那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熬藥!”
太后有瞧了瞧滿殿鶯鶯燕燕的嬪妃,有些不悅道:“這么多人,只怕會吵著皇帝歇息,”用滿語說著,又瞧了瞧溫皙,道:“皇貴妃和宣嬪留下。其他人先都退下吧。”
太后發話。自然無人敢違逆。一下子都扯了出去,寢殿內也清醒了不少。溫皙端身道:“皇上這里有臣妾和宣嬪伺候著,太后前兩日便身子不適。不若先回去歇息,皇上若是見好了。必然立刻回稟太后。”
太后嗯了一聲,看了看宣嬪,道:“好好伺候皇帝。”便留下宣嬪,離開乾清宮了。
說是侍疾,也繁累不了,乾清宮還少得了太監宮女伺候嗎?溫皙坐在康熙床榻邊,看康熙呼吸不勻,雖在睡夢中,卻是既不安穩,去下他額頭上的已經不涼了的帕子,遞給宣嬪。宣嬪微微一點頭,不說話,便去換新的冰帕了。
溫皙見殿中還燃著龍涎香,便吩咐小全子道:“去掐了吧,本宮都覺得悶得慌,何況皇上了。”
小全子,急忙應了,一盞殘茶便把寶塔熏爐里的香給熄滅了。
接過宣嬪遞過來的冰帕子,重新覆蓋在康熙滾熱的額頭上,溫皙也不懂醫術,但是退燒還是略有心得。康熙臉上燙得如一塊炭,嘴唇發白干裂,夢中有不清晰的囈語,看樣子便只燒得如何嚴重了。
宣嬪忽的道:“皇上仿佛在念誰的名字。”
溫皙一愣,康熙的嘴唇中吐著不清晰的字,隱隱約約,“嘎...嘎珞...”
宣嬪看了看溫皙,低頭遞上手中剛剛浸潤過的明黃色帕子。溫皙無聲地接了過來,在他潮紅的臉上細細地擦拭過,道:“再去催一催古承宗。”
宣嬪福身,便退下去催促了。
康熙高熱,底下太醫自然不敢懈怠,藥很快就熬好了。溫皙坐在床頭的繡墩上,一勺勺喂給康熙服用。只是中藥大多見效慢,一時半會來不見退燒。只是高燒,不是旁的病,最是耽誤不得!
溫皙便吩咐小全子道:“去沏一盞蜜水來。”病中的人不宜用茶,喝點蜜水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還能潤喉,可解中藥苦澀。只是康熙不愛吃太甜膩的東西,蜜水之物,清醒的時候自然不會用,現在昏睡著倒也好辦。
蜜水是溫溫的,捧著手中,溫皙又打發了小全子和左右宮女去做別的,又叫宣嬪去換帕子。左右無人盯著,便瞧瞧放出一股空間里的冷泉水,浸入蜜水之中。手的觸感,可以感覺到茶盞已經冰涼涼的了。
便舀了一小勺送到康熙嘴邊兒,康熙高燒自然熱得難耐,就算昏睡中,也是貪涼的,又涼又甜的液體送入嘴中,立刻喉結滾動便吞咽了下去,如此整整喝了一盞,果然效用不錯,臉上的潮紅緩緩褪去,呼吸漸漸均勻了。
康熙病情好轉,溫皙也放心了些,今日晌午本就沒睡午覺,現在松了心神,便有些困倦了,支著下巴,眼睛漸漸閉上了,然后便趴在了床頭隨著他的呼吸聲一起均勻了。殿中靜謐,伺候的宮女連走路都不發出丁點聲音,溫皙自然好睡。
醒來時,已經是夜色濃濃了,溫皙發現自己不是趴在床頭,而是躺在床榻上,倒是康熙穿著明黃色繡九龍的寢衣坐在床頭,看樣子是已無大礙了,只是臉色比尋常時候有些發白,聲音略帶干澀道:“醒了?”
溫皙霍然爬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伸手去摸康熙的額頭,果然已經不燙了。康熙則捉住溫皙的手,道:“朕已經退燒了。”
溫皙看了看帳外,急忙問道:“宣嬪呢?”
康熙眼中帶著笑意,道:“朕叫她回去了。”
溫皙哦了一聲,道:“皇上突然生病,整個后宮都跟著急壞了。”
康熙的眼光愈發溫柔,“也叫你著急了。”不由地嘆了口氣,“原不過是一點小病,只是朕差點都忘了自己已經不是年輕體健的時候了,剛染病的時候沒在意,只喝了點姜湯,沒想到居然演變得如此嚴重。”
“不管是什么年紀都不能不喝藥!”溫皙杵著臉道,“就算身子好,也不能自己折騰著!”
康熙臉上笑容燦爛,擰了擰溫皙的鼻子,道:“知道了!”
“阿嚏!”溫皙忽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急忙用手去遮住嘴巴。
康熙握著的手忽然用力,道:“還說不能折騰著!你也是的,竟然趴在朕床頭睡著了!也是那些奴才不盡心,居然都不給披件衣裳!”
溫皙搖搖頭道:“臣妾沒事,他們伺候皇上就夠手忙腳亂的了,何況夏日暖和,也沒什么大不了。阿嚏――”
康熙皺了皺眉頭,轉頭吩咐道:“叫古承宗給皇貴妃也熬一劑藥!”
“啊?”溫皙忙不迭的搖頭,“臣妾真的沒事兒,回去喝完姜湯就行了!”
康熙忽的伸出手指,狠狠戳著溫皙額頭:“是誰說的,不管什么年紀都不能不喝藥?!”
溫皙頓時苦了臉,她自然最怕吃中藥了,不過打兩個噴嚏,有那么嚴重嗎?!回去喝點姜湯,發個汗也就是了!可是康熙發了話,必然不容許溫皙反對。
藥端上來,溫皙和康熙分別一大碗,濃黑苦澀的藥汁,溫皙看了就頭皮發麻。康熙笑吟吟道:“朕陪你一起喝藥。”
到底是誰陪誰啊?!溫皙嘟著臉,滿腹的不情愿,還是只能捏著鼻子往喉嚨里灌,藥汁苦得似黃蓮一般,到了嘴里,喉嚨仿佛卡住了一般,怎么也不往下走。溫皙只能閉著眼睛,狠狠往下咽。
一碗藥喝完,胃里頭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洶涌出來。溫皙只得急忙抓了旁邊的蜜餞、果脯往嘴里塞,壓制住想吐的和翻涌的苦澀。
康熙眼睛里帶著微笑,道:“這就對了。”說著,自己也端起藥碗,像喝水似的,面無異色,喉嚨滾動著便喝完了。
溫皙實在懷疑,自己的那一碗和康熙的那一碗不一樣!
溫皙深深地喘了兩口氣,道:“時候不早了,臣妾該回去了。”
康熙按著溫皙的肩膀道:“夜深起風了,別又招了風寒。”又笑呵呵道:“現在,你跟著都是病了,也不怕誰傳染了誰。”
小全子又奉了一碗蜜水給溫皙,悄聲退下。溫皙嘴里品著蜜水甜滋滋的味道,漸漸緩解喉嚨里的苦味,平復了胃中的不適。
康熙病著,晚膳著意叫做了素菜為主,龍須菜、素什錦、蓮蓬豆腐、玉筍蕨菜、鮮蘑菜心、藕粉圓子等,清新爽口,也能下口一些,溫皙撿著喜歡的吃了,又喝了一盞冰糖燕窩。
時辰雖然已經不早了,康熙卻不打算睡下去,披著件衣裳,便在宮燈下批閱奏折。殿內有閃爍的亮光,溫皙也睡不著,何況之前睡了一個多時辰,現在也不困,便準備了一盞桑菊蜂蜜茶給康熙用。
康熙頭也不抬,認真地批閱著奏折,道:“你先睡,不用等朕。”
溫皙低聲淺語道:“臣妾也不困。”
康熙驀然抬頭,略一笑拉了溫皙來自己身邊坐下,“倒叫你陪朕一起熬夜了。”
溫皙素來是天一黑就歇下,從不熬夜,康熙只怕是恰恰相反,很少不熬夜吧?案桌上堆積了不少的奏折,只怕需些時辰,非至子時不能批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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