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隸屬于京畿范圍,地理位置上是北京的北大門。因此處多溫泉,故稱之為小湯山,行宮依山而建,在溫泉的霧氣籠罩中,亭臺樓閣煙云繚繞,恍如仙境。因正值冬日,霧凇掛滿了枝頭,仿佛冰雕玉砌,在雪霽之后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果真美不勝收。
而此時,也正是紅梅綻放的時節,于冰天雪地中,紅云朵朵,暗香浮動。眼前的紅梅,身披積雪,色澤濃烈,冷香怡人,于殿外大片地綻放著。
小湯山行宮總管太監跪奏道:“奴才景福祿給貴主子請安。貴主子容稟,這是去年新移栽的名品,因花開大紅喜慶,名為福壽梅!而東邊開得想粉霞一樣的是玉露宮粉和雪海宮粉,花開層疊,都是宮粉梅中的佳品,也十分好看!”
溫皙微微點頭:“皇上好幾年都沒來昌平行宮,這里打理地道十分不錯!”
“貴主子過獎了!都是奴才們本分罷了!”景福祿急忙躬身,恭敬無比。
溫皙又道:“從行宮門口一路走來,大半的梅花都開了,瞧著品類似乎不少。”
景福祿看上去在行宮做總管太監也有些年了,說話舉止都十分合宜,丁點不失恭敬:“貴主子慧眼!行宮里栽種最多的就是梅花了,足有八十余種,在后頭浴殿漱瓊室外還種著臺閣綠萼和金錢綠萼,花開如翡翠,如今都含苞了呢!露天溫泉飛鳳亭一帶則栽種了許多玉蝶梅,青芝玉蝶、小玉蝶、三輪玉蝶、徽州白玉蝶、吳陽玉蝶、玉臺照水、素白臺閣等十二個品種的玉蝶梅,白花紫萼,開得十分喜人!”
景福祿如數家珍,語氣里帶著討好的意味。只可惜此時已經是傍晚了,日落西山,溫皙也有些累了。景福祿倒是會察言觀色。諂媚道:“今兒貴主子怕是車馬勞頓了,甘泉殿一早就收拾好了,就等貴主子貴人入住呢!”
明泉殿是黃琉璃瓦硬山頂,二進院,正門南向,院內兩個斗彩云龍紋大缸中栽植著人高羅漢松,枝干蒼古秀雅,針葉茂密蒼勁,如層云疊翠,形態優雅。正殿左右紅梅繞屋。正是顏色濃郁的千瓣朱砂梅,開得正是濃烈的時候。殿內已經燒上了紅籮炭,暖息撲面而來。溫皙微微驚訝道:“這行宮里怎么也有紅籮炭?”
景福祿躬身道:“是宮里的梁總管親自吩咐,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溫皙頓時了然,怪不得這個景福祿如此恭敬諂媚,梁九功的意思也就表達的康熙的意思。若嬪妃獨自來到行宮,難免有失寵發落之嫌。這個景福祿倒是眼睛雪亮得很。
給了賞賜,打發了景福祿,溫皙并沒有打算早早歇息。用過晚膳之后,便叫松兒竹兒青蘭等人隨行,去了最近的浴殿漱瓊室,在綠梅掩映之下。抄小徑走過彎彎曲曲的石子路,便見前方云霧繚繞,氤氳如仙境。臺閣綠梅碧綠的花萼拖著盈翠的花苞。在霧氣之中染了晶瑩剔透水珠,格外精致可人。
漱瓊室內,以漢白玉鋪地,為了防滑地板鏤刻了祥云紋飾。殿內熱氣撲鼻,溫皙便褪去一身厚厚的衣衫。換上鵝黃色繡蓮花纏枝的寢衣,赤著腳。腳踩祥云,一步步走到浴池跟前。
浴池四四方方,長寬俱是六丈,四角有巨大鸞首從口中吐出溫熱的泉水,池底是一整塊巨大石料鋪就,上凸雕著朝陽五鸞鳳的圖案。腳伸進溫泉水中,溫度正是合宜。溫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么大的溫泉池,莫說一個人洗澡了,百八十個都不成問題。
松兒竹兒捧了些花瓣來,松兒道:“主子,溫泉行宮紅梅開得最艷,景公公方才就叫人送來了今日新采摘的梅花花瓣。”
溫皙見那花瓣上還帶著雪,正漸漸融化,這個景福祿定是看她來了漱瓊室才急急忙忙叫人采了梅花送來。看到著梅花,溫皙倒想到了梅兒,伊爾木占據了她的身體,那梅兒去哪兒了?
褪去寢衣,著身軀,沉入水中,溫皙搖了搖頭,不去想那些事兒。既然好不容易來了小湯山,一定要好好泡泡溫泉。
梅花幽香氣息沁入鼻孔,順手拿起備好在一旁的一盞杏仁甜酪慢慢吃著,這行宮里廚子的手藝倒是極好。
竹兒跪坐在岸邊笑道:“這行宮里還養著個昆曲班子呢,主子要是覺得無聊,就召來唱個曲兒。”
溫皙抿嘴輕笑道:“是你自己想聽曲了吧?!”咿咿呀呀的戲曲,溫皙聽著只會昏昏欲睡,等哪天失眠的時候再叫來吧!
松兒眉飛色舞地道:“不止呢,還有不少的歌舞樂姬呢!我聽景公公說了,有會跳胡旋舞的,有會彈奏琵琶、箜篌的,會絲弦小段的反正有趣兒的東西多了去了!”
“胡旋舞?”溫皙倒是真起了幾分興致,紫禁城里不許養歌舞樂姬,頂多地方進獻戲曲班子,唱著催眠曲一樣的調子。臺上的戲子也都是濃妝艷抹,看不出人樣來,哪里有真正的歌舞好看呢?
“是啊是啊!“松兒竭力推薦道,“奴才早就聽說胡旋舞特別好看!主子,要不要傳來讓她們跳一個?”
溫皙點點頭,道:“讓景公公去準備吧,待會兒回明泉殿正好有個睡前娛樂。”
泡完澡回到明泉殿已經是過了戌時,殿內燭火通明,景福祿一共安排了八個舞姬:都梳著一模一樣的朝云近香髻,頭簪著紅梅,云鬢花顏,穿著統一制式的石榴紅的留仙裙,裙袂寬擺,長袖曳地,個個都是嬌花容顏,尤其是為首領舞的舞姬,面白如玉、肌膚如雪,腰肢纖細如柳,旋舞起來時,身如飄雪飛如。
溫皙高坐在鏤空金漆鸞鳳紋的紫檀木寶座上,看他們衣袂飛舞。隨手撫摸著扶手上的淺雕云紋,低頭飲一口碧螺春。
溫皙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看著歌舞。弦鼓為奏,調子也格外輕快舒揚,那舞女的裙袂如翩翩飛舞的蝴蝶,纖柔的身軀旋轉起來如柳絮般輕盈,玉臂輕舒,裙衣斜曳。舞女都是赤足而跳,驟然兩腳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開始如陀螺一般飛速旋轉,旋轉中全身彩帶飄逸,裙擺旋為弧形,真可謂是“回風亂舞當空霰”。
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
回雪飄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這胡旋舞,是極為考驗人體力的,一舞終了,舞女們個個香汗淋漓,臉上透著薄薄的紅暈。溫皙意猶未盡,看來這次來溫泉行宮是來對了,宮里頭哪兒有這樣的玩樂?
溫皙示意之下,松兒竹兒捧著賞賜打賞給這八個胡旋舞女,俱是五兩重的梅花金裸子。這些個舞女跳得都十分賣力,溫皙自然不吝嗇賞賜。
舞女們卻一個個都拒接賞賜,一個個跪倒在地,領舞的舞姬叩頭道:“奴婢們不敢領受貴妃娘娘賞賜!”
溫皙微微驚訝,這個舞女的俸銀微薄,一定金裸子有五兩重,兌換成白銀就是五十兩,對她們而言可不是個小數目,竟然齊齊拒絕了?必然有其他的原因,溫皙心情好,自然愿意問下去,饒有興致地道:“不要賞賜?那你們想要什么?”
領舞的舞女咬著紅唇道:“娘娘救救奴婢們吧!宮中貴人已經數年不曾來行宮里,我們這些歌舞姬也就沒有留存下去的必要了,景公公說了,來年便要將我們賞賜到純親王府!”
純親王,便康熙的幼弟隆禧,順治第七子,聽說是個極為有風流風骨的人物,平日不喜歡政務,只掛了個佐領的銜兒。隆禧最是喜愛歌舞,府中多有歌姬舞姬,更喜歡與朝中勛貴子弟護送歌舞姬,甚至喜歡與人護送姬妾。也難怪這些舞女們畏之如虎了,在行宮里最多不受關注一些,若是到了純親王府,便成了隨手為人隨手贈送的物品了!
溫皙支著下巴道:“在行宮跳舞,跟在王府跳舞,也無太大區別。”
領舞舞女深深叩一頭,從袖中取出一錦盒道:“奴婢身無珍寶,唯此物愿進獻給娘娘。”
溫皙倒是起了好奇心,示意松兒去接過來。錦盒只是尋常的青色長盒,上頭系著豆綠絲絳,松兒隨開,頓時里頭沁人肺腑的香氣便涌了出來。溫皙順手取出其中的那枚三寸長的玉簡,頓覺香氣愈發襲人了。
領舞舞女十分恭敬地道:“此物是香玉,是奴婢賣身之前的祖傳之物,據說是仙人留下的香玉祥云紋玉簡,其香氣百年不散,隨身佩戴,可使肌膚生香,奴婢卑微,不敢竊得此物,正合該娘娘這樣尊貴的人來用。”
溫皙一笑,香玉這樣傳說中寶物的確難得,但是肌膚生香,服用空間里的雪蓮也可使得肌膚帶著淡淡的清雅之香,對于溫皙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太令人心動的寶物。便要拒絕,但是精神力隨意地掃了一下那玉簡,驟然臉上變色,情緒忍不住變得激動起來,指尖都有些顫巍巍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溫皙壓下心中的激動,緩聲道:“的確是好東西。”
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