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康oss發話,效率就是不一般地好!不過是個把時辰的功夫,承乾宮所有在庫房里睡覺的炭盆全都給擺了出來,正殿八個泥金鸞鳳的炭盆全都燒滿了紅通通的紅籮炭,殿內都燒得暖烘烘的,連腳下冰冷的地板仿佛都是熱的,空氣都如春日一暖煦。溫皙乍冷之后,有些不大適應,額頭上很快冒出汗珠,只好脫下厚厚的貂皮披肩,斜坐在暖塌上。
只是渾身一暖和過來,手腳不冷了,就開始發癢了,手指手背、腳趾腳背上都仿佛爬著無數只螞蟻,癢得溫皙坐立不安,恨不得用長長的點翠纏枝鏤金護甲狠狠地撓一撓!這樣奇癢無比,還不如疼來得痛快些!
康熙瞧著溫皙坐在萬福祥云榻上不斷雙腳摩擦的難耐和窘迫模樣,關切地問道:“是不是腳也凍傷了?”
溫皙嗯了一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尤其是腳背,生生腫得跟饅頭似的,以前原本合腳的花盆底兒鞋都穿不上了,還是梅兒趕制了一雙絮了厚厚棉花的柳葉纏枝春燕紋的軟綾鞋,用得還是溫皙當初陪嫁入宮的料子,都有些陳舊了。禁足期間不但連應有的炭都被克扣殆盡,那些個份例的綢緞、吃食就更不用說了。
康熙看了看溫皙的花盆底兒鞋,看鞋子比以前肥了一圈就曉得凍傷不輕了,于是道:“朕傳太醫來給你調配個藥膏吧。”
溫皙急忙搖頭道:“不勞煩太醫了,臣妾身邊的青蘭已經去配藥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青蘭帶著兩個端著臉盆、腳盆的小丫頭快步走進了正殿,行禮道:“皇上,娘娘,奴才剛想出了內外兼服的法子,外泡手腳、內服當歸四逆湯。只要別受寒,六七日就能痊愈!”
溫皙看到兩盆顏色怪異的熱水,小盆的是釉里紅雙鳳朝陽紋的敞口瓷盆,被放在溫皙身側的紫檀木福壽紋香幾上,正熱騰騰冒著氣兒;大盆的是剔紅漆雕木盆,內側雕著竹石靈芝紋、外側是常見的祥云如意紋,被擱在在溫皙腳側地上,同樣正是熱燙冒氣。溫皙心下有些凸凸地,不放心便開口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青蘭不見思索而道:“給主子您泡腳泡手的!”
溫皙指著桌上的那盆道:“我是問,這是用什么東西熬出來的?”不過聞著總算沒有刺鼻的氣味了。青蘭有所進步,聞著好似有些熟悉,但是一時間想不到是什么。
青蘭回答道:“主子。這是民間的土法子,用冬瓜皮和茄子根一起煮了,法子簡單,卻有奇效!”
冬瓜皮?茄子根?溫皙犯暈,也虧她能在皇宮里找到這東西!
康熙滿意地點頭道:“既如此。你就用吧,總不能諱疾忌醫!”
溫皙蠕動著癢得難受的雙腳,看了看饒有興味的康熙,不禁瑟縮道:“皇上不先回養心殿嗎?”總不能再大老板跟前泡腳吧?
康熙許是瞧出了溫皙的害羞,臉色露出幾分調笑的神色,“你的腳。朕又不是沒瞧過,怕什么?!”
溫皙縮著脖子搖頭,道:“臣妾不急。”
又起身吩咐道:“把這兩盆東西先端進東暖閣。我晚上再用!”
倒是接過了青蘭熬好的當歸四逆湯,問:“真的有用嗎?”凍傷手腳不是應該往手腳上抹藥膏的嗎?
青蘭聽到溫皙帶著懷疑的話,立刻昂起小臉非常自信,滔滔不絕地開始解說道:“當歸四逆湯出自《傷寒論》,中有當歸四錢、桂枝三錢、芍藥三錢、細心一錢、通草兩錢、炙甘草兩錢、大棗半錢。可溫經散寒,養血通脈。主子您體血虛而又經脈受寒,寒邪凝滯,血行不利,陽氣不能達于四肢末端,因而手足厥寒。”
青蘭是個十分膽小的人,莫說是康熙駕前,就算是遇見了尋常陌生男子都會緊張害怕,但惟獨有一種情況是例外的,那就是說到醫藥之時,她便自信地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口里吐字清晰,侃侃而論:“此方中當歸甘溫,養血和血;桂枝辛溫,溫經散寒,溫通血脈,為君藥。細辛溫經散寒,助桂枝溫通血脈;白芍養血和營,助當歸補益營血,共為臣藥。通草通經脈,以暢血行;大棗、甘草,益氣健脾養血,共為佐藥。重用大棗,既合歸、芍以補營血,又防栓枝、細辛燥烈大過,傷及陰血。甘草兼調藥性而為使藥。所以服用此方正合適!”溫皙知道青蘭一說起藥方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嘴巴極為麻利地把病因、藥方及君臣佐使都給分析出來,讓你安心服用,不復素日里的膽小怯懦。
康熙點點頭,似乎是通曉醫理,囑咐道:“良藥苦口,需趁熱喝!”又看了一眼青蘭,青蘭說完了藥理,便立刻打回原形,帶著幾分恐懼急忙退到了溫皙深側。康熙平日里不發怒的時候,還是很有平易近人的氣度的,但帝王終究是帝王,小小醫女心存敬畏,他也覺得理所當然,不覺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道覺得這個相貌平平的醫女還算懂禮數,便隨口道:“你這醫女,倒是有幾分本事。”
溫皙雖然聽不懂這些專業性術語,但還是能充當一個好患者的,雙手端著觸手質感極好的紫砂碗,慢慢吹著熱騰騰的藥,驕傲地道:“青蘭的醫術,比那些太醫們也絲毫不遜色呢!”
康熙一笑置之,顯然只以為是溫皙的自夸之詞,見溫皙乖乖地大口喝藥,便吩咐溫皙宮女捧來天香蜜棗白糖蓮心糖漬青梅甘草金橘死式精致的蜜餞來壓一壓苦味。其中尤以糖漬青梅最佳,顏色紅潤如初摘的梅子,被極好的刀工雕琢成蓮花型,稱之為“梅雕”,入口酸甜,回味無窮,溫皙一嘗便知,這并非她承乾宮廚子的廚藝。于是問道:“皇上那里又來了新廚子?”
“舌頭還是這樣靈!”康熙眉眼帶著笑意,“是杭州知府舉薦的廚子,說是腌漬的一手好蜜餞,朕想著你嘴巴刁鉆,便留下來了。你若想吃,朕日日叫人送了來!”
是誰嘴巴刁鉆了??!!
溫皙臉上依然帶著貪吃可愛的笑意,關切地道:“臣妾看皇上眼睛里有血絲,怕是許多日都沒有睡好了,不若皇上先去正寢休息一會,晚膳的時候臣妾再叫皇上起來用。”
康熙看了看溫皙的手、又看了看那雙小巧而肥肥的花盆底兒鞋。道:“不必麻煩了,朕去你的東暖閣。”正寢一般是康熙來的時候過夜的地方,而溫皙素日里夏天在碧紗櫥、冬天在暖閣。很少獨自睡在正寢殿。
額溫皙突然想到,那泡腳的藥湯就在東暖閣里放著,康熙是不是存心的?!
不管怎么說,大老板發話了,就得伺候著。康熙雖然將近而立之年,但是依舊是個生活上的巨嬰,穿衣、更衣必然要人伺候,自己像個大爺似的伸開手臂讓溫皙給他脫衣服。
伺候“大爺”躺下,溫皙很快就聽到了輕微的鼻鼾聲,看來康熙真的是頗為疲憊了。前段時間山東爆發瘟疫的事兒。溫皙也聽說過,朝廷的事兒、宮闈的事兒沒有一刻會停歇,置身于那樣的位置。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青蘭蓮步輕移,走到溫皙跟前,把釉里紅小瓷盆端到溫皙近前的紫檀木福山壽海八仙桌上,低聲道:“主子,剛剛又給您熱了一下。您泡泡手腳吧!”
泡腳則用的是木盆,主要是避免底下的涼氣滲透上來。一旁的紫銅壺里預備著一大壺的熱水,作隨時添水之用。
面孔有些生的宮女伺候著溫皙拖去花盆底兒鞋,因為溫皙腳凍壞了而腫了,故而穿鞋拖鞋都頗為費事。又褪下繡著仙草紋的潞綢襪,露出一雙胖乎乎的小腳,剔紅木盆頗深,一直沒過腳踝,這樣才能叫足下的熱氣從足底蔓延全身。
青蘭為溫皙捏著手背、手心的穴位,力道略重一些,雖然有些疼,但很舒服。腳也有宮女按摩著穴位,力道相對輕緩一些,略有些癢。溫皙閉著眼睛享受著,偶爾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哼哼聲,被人伺候的感覺就是爽!
前后青蘭吩咐新來的洗腳宮女添了兩次熱水,溫皙只覺得自己手腳都被暖洋洋舒服極了。睜開眼睛,偷偷瞥了一眼紅木漆雕描金人物拔步床上康熙正用一雙笑意盈盈的丹鳳眼看著她。
溫皙大囧,臉紅了半邊,“皇上怎么醒了?”
康熙倒也不起身,卻笑道:“朕素來只曉得用玉手、玉足來形容美人,今兒倒是見了不同的,旁人都是玉手纖纖、玉足彎彎,唯獨你是蘿卜手、饅頭腳!”
溫皙額頭上劃過三道黑線,不興這樣埋汰人的!康熙也太嘴毒了吧?不由地低頭看自己的手和腳靠,還真像是蘿卜和饅頭!
正給溫皙捏手的青蘭突然忍不住用濕漉漉的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那個洗腳的宮女也是,竟然用剛剛給溫皙按摩腳的手捂著嘴巴!!
有那么好笑嗎?!溫皙看了一眼那個模樣俊俏的洗腳宮女,道:“你的手可是剛剛從洗腳盆里伸出來,也不怕臭!”
洗腳宮女水靈靈地嬌笑道:“主子的腳是香噴噴的,怎么會臭呢?”
溫皙不由地一怔,她的聲音如三春鶯語,軟軟的膩膩的,又如初夏鸝音,婉轉清脆,她本是中上姿色,但是口中吐出的卻是讓人聽之忘俗,便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岳,名清淺。”啟開那婉轉清澈的聲音,緩緩地道。
月色如漪,清淺溫潤。的確是個好名字!比起容色,她更出眾的是嗓音,天然不帶矯揉造作,卻如海妖的歌聲一般能夠讓人失神!溫皙瞧瞧瞥了康熙一眼,似乎已經是睡著了。不過溫皙沒有發覺,在她看康熙的那一瞬間,岳清淺也用她那雙水汪汪某種熱切的目光探頭看了一眼床上入睡的帝王。
青蘭小眼睛笑得如月牙兒,“主子也覺得她的聲音好聽是嗎?只不過清淺平日里不愛說話。主子讓奴才挑幾個聰明的小宮女學點醫術給奴才打下手,就她學得最好!”
岳清淺急忙有些害羞地垂下頭去,“奴才不過是以勤補拙罷了,是青蘭姐姐不嫌棄奴才愚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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