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章 還沒到時候
“好的好的，請您向江市長匯報，我們一定會全力貫徹落實最新的指示精神…”
校長辦公室，米慶玲滿面春風的打著電話，等待對方掛掉之后才輕輕的擱下聽筒，此時她的眉心已經擰成了川字。
黃偉燦畢恭畢敬的坐在沙發上，兩條腿緊緊并攏，身體前傾，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校長，江市長那邊？”
米慶玲喝口熱茶，定了定神。當著鐵桿心腹的面，這會兒也用不著遮遮掩掩了，拿著茶杯蓋子敲了敲辦公桌：“江市長對我們的工作進度不太滿意。老黃，不是我你啊，最近的工作進展不明顯嘛。再這樣下去，打亂了市政府的全盤部署，我們怎么對得起領導的信任！”
“是是是，主要是我這方面的經驗少，很多工作沒有做到實處，請領導批評！”黃偉燦腦袋點得像雞啄米，先把姿態放得很低，很快又話鋒一轉：“不過米校長，我們現在勢頭很好，教職工的注意力已經從搬遷上轉移開了，學生和家長最近情緒很差，您看是不是…”
米慶玲拿著杯蓋的手重重一揮，打斷了他的話：“具體的工作由你負責，我給予充分的信任。總之，大膽的闖，大膽的試！”
所謂大膽的闖，便是肆無忌憚。
如果張樹森是正兒八經的教育家，那么米慶玲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官僚。東川一中這所百年名校的興衰榮辱，三千在校學生的學業前途。她連半點也沒放在心上；她只在乎迎合上級領導的想法，只在乎個人的仕途官運，哪怕上級命令把學校炸了。她都不帶半點心疼的。
米慶玲目光落到了辦公桌上的一份文件，《關于我校教學用地狹各類矛盾突出，請求搬遷校址擴大教學用地的報告》。
前段時間直接提搬遷校址，遭到教職工、學生和家長的聯合反對，即便以市長江山的強勢，也無法強行上馬，畢竟一中是本地區坐頭把交椅的百年名校。
先以反腐為名拿下反對遷校、同時和林為民過從甚密的老校長張樹森。打掉全校師生的主心骨；再以加強管理為名，故意在校內制造矛盾和混亂，弱化反對的聲音；最后用渾水摸魚的手法。把混亂的原因轉移到教學用地狹上面去——嘿嘿，食堂飯菜質量差，那就是因為地方狹窄，一千人的食堂要供應三千學生。飯菜質量當然上不去啦！
等到校內亂象橫生。教職工、學生和家長耗得精疲力盡，再借勢提交這份遷校擴建的請示，就是校方“不得不為之”了…
隔著操場與辦公樓對望的教學樓里，沒有了以往早自習時充滿朝氣的緊張氣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亂中的躁動不安。
從高一到高三，每間教室里認真早讀的學生很少很少，男生女生都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互相傳遞著不滿，即使有老師在講臺上坐鎮。大家也只捧著書做個樣子。
身為一中的學生，畢竟還是有那么幾分自負的。現在居然像做了什么壞事似的在校門口打開書包檢查，心里面實在不是滋味兒。
“什么跟什么嘛，太過分了，把我們當成偷嗎？”。高一一班教室里，陳菁菁臉都氣白了。她這幾大姨媽來了，書包里裝著衛生巾，剛才打開書包時被旁邊男生看見，幾個家伙擠眉弄眼的，想想都氣死人。
李逸風也撇著嘴：“以前張老頭在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現在米校長只知道瞎搞！”
“聲點聲點，”張遠航就有點不自在，習慣性的四下看看，等他意識到現在大家都在吐槽校方的舉措，根本不會有人打他的報告時，已經收獲到了兩位朋友的鄙視。
突然從教室后排傳來了更大的聲音：“學校的做法確實不對，但也不應該鬧事，至少不應該現在就鬧起來！”
誰這么知趣啊，這不是等于幫腔嗎？張遠航心頭一喜，扭過腦袋發現話的是齊然，不禁吃了一驚。
要問現在班上誰是最大的刺兒頭，恐怕大部分老師和學生會投齊然一票。盡管這家伙平時老老實實，除了和林嫣關系稍稍密切點之外就沒別的“壞事”了，既不欺負同學也不囂張裝逼，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這家伙的戰斗力驚人，就拿幫江渝那次來吧，單槍匹馬在巷子里把魏新三人組揍得差點連媽都認不出來。
再了，齊然關系最好的朋友，吳建豪和范韋這兩位，也屬于唯恐下不亂的闖禍精。
而且最近校方的種種舉措，齊然一直帶頭唱對臺戲。外班的或許不清楚，本班的同學可全都知道，住讀生、走讀生互相配合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就是他發起的，怎么現在校方變本加厲，齊然反而轉了調門？
剛才李威和孫濤哥倆吵吵嚷嚷要大鬧一場，被齊然黑著臉訓了兩句，當然不服氣。孫濤脖子一梗：“然哥，你這是什么意思？學校太欺負人了，不大鬧一場，米慶玲還以為我們都隨便她怎么捏呢！”
李威也起哄架秧子：“咱哥們兒崇拜你呀，然哥可不能慫了。你句話，咱們這就去辦公樓找米老娘要個法！”
男生女生中間不少人暗暗點頭，以前大伙兒都不太待見這兩位搗蛋鬼，可今實在不一樣，每個人肚子里都滿滿的裝著氣呢，巴不得有人挑頭大鬧一場。
好多同學的目光轉向了齊然，李威孫濤哥倆兒的號召力還是差了那么點兒，如果齊然這時候振臂一呼，大家絕對來個“揭竿而起”。
幾十道目光投在臉上，齊然感覺自己快變成大澤鄉的陳勝吳廣了，換成其他人不定腦子一熱就捋袖子，可他只是咧開嘴笑了笑，少年臉上的笑容淡然而平和：“李威孫濤，你們真的想鬧，可以自己去校長辦公室找米慶玲嘛。要問我，那我就現在還不是鬧的時候。”
李威孫濤哥兒倆訕笑起來，咱們不是那塊料，指著然哥你領頭呢。
切～～同學們紛紛表示鄙視。
也有人聽出齊然話里有話，陳菁菁就出了個風頭，站起來把頭發往后一甩：“喂，齊然，你現在還沒到鬧的時候，那意思是？”
陳菁菁也是個漂亮女生，問這話時很有點“豁出去陪你干一場”的勁頭，有好事的男生就忍不住喝彩了。
齊然沒有回答她，目光輕輕掃過坐在前排的林嫣，兩人很有默契的交流了一個眼神，冰山校花就抿著嘴微微的笑起來，那笑容很有點兒壞。
旁邊的許悅蘭看看齊然，又看看身邊的好朋友，忍不住把嘴一撇：哼，這兩個肯定又有什么共同的秘密了。
雖然沒有真正鬧起來，但班上的氣氛變得更詭異了，男生女生都在猜齊然這次會有什么行動。甚至就什么時候開始鬧的問題開起了賭局，李威孫濤當上了莊家。
別的班級也差不多，多年來考上一中搞好學習的慣性，讓學生們沒有立刻鬧起來，可壓抑中潛流涌動，各個班級都有活躍分子在走動串聯交換信息。不滿的情緒持續膨脹，只要有一點火星，就會引起爆發。
不少人來找齊然，都是各個班級比較跳的角色，有的直接攛掇他領頭大鬧，有的只是來探探口風——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齊然成了同學心目中的風向標型人物。如果這小子把青春陽光的笑容收起來，換上副酷酷的表情，那么就算不是洪興扛把子，也夠得上雙花紅棍。
老師們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那些混日子或者自視清高只做分內事的科任老師，只是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見，個別年輕的不定還在幸災樂禍巴不得學生跟米慶玲鬧一場呢。
孫亮云責任心強，語文課后明的暗的敲打了齊然幾句，顯然把他當成了維穩重點對象。只不過和平時的嚴厲相比，孫老師的態度明顯帶著點色厲內荏，因為她也知道這次實在是校方做得太過分。
可惜她想錯了，這次齊然不僅不是躁動分子，反而是維穩功臣，以至于連他最好的朋友，都以為他吃錯了藥。
“我靠，齊然，這不像你啊！”課間操的時候，范韋睜大眼睛，還準備伸手去摸齊然的腦門，看他有沒有發燒。
“拿開你的豬蹄子，”齊然擋開范韋的手，聲：“你聽著…”
話還沒完，附近一陣騷動，同學們的腳步紛紛放滿了。
李毅、尤燦生、鄒櫻哥仨，加上他們的一群朋友，浩浩蕩蕩的往這邊過來，看樣子是沖著齊然的。
難道又要打架？
范韋緊張中又有點興奮，拉了拉吳建豪，準備像以前那樣一左一右站在齊然身邊。
但這次多了兩個人，游藝男站到了齊然右邊，江渝也跟了上來，雖然他的臉色有點兒發白。
正主兒齊然倒是很淡定，他主動揮招呼，笑得人畜無害：“你們好啊？”
噗～～周圍心情緊張的同學們差點集體摔個大馬趴，齊然這家伙的口氣動作活脫脫就是領導接見下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