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到鳳凰頂賞雪玩雪,來宋家探望只是順路。大家又寒暄了一會兒,吃了王秀云煮的醪糟湯圓,就要告辭離開。
齊然沒好意思叫宋剪梅,宋仁義癱瘓在床需要照顧,再說別人家里有病人,還要叫她出去玩,感覺好像有點那啥。
宋仁義急忙從床上撐起身子催促女兒:“快去陪你同學玩,中午留他們在家吃飯,千萬別把齊然放走了,待會兒我問你要人!”
這話稍嫌露骨,像是要把宋剪梅推給齊然似的,她聽了就臉色微紅,忸怩著不肯走。
也許是長期臥床讓宋仁義的脾氣變得急躁,看看女兒沒動就著急了:“這傻丫頭,還傻站著干嘛?沒你這么不懂事的!”
王秀云朝丈夫使個眼色,笑著把女兒推了一下,打圓場:“出去陪齊然他們玩會兒,人家來一趟多不容易,家里有媽呢。”
可是宋剪梅從父親發怒開始就已臉色發白。她當然感激齊然,但是當著同學和父母的面,少女的心比任何時候都敏感,父親那種“討好”齊然的曖昧態度,像針一樣扎得她心口生疼——明明齊然喜歡的是林嫣!
魯俊浩和魯茜茜站在旁邊不好幫腔,他們和宋家人是頭一次見面,彼此都不熟悉。
唯獨齊然懂得少女的心思——本來他是懵懵懂懂的,不過上次滄滄在宋仁富家聲稱是齊然的青梅竹馬,為宋剪梅開脫尷尬,事后齊然就知道了原因。
“哎哎,就和我們一起去玩會兒嘛,”齊然改變了之前的想法,笑著勸宋剪梅:“叔叔肯定不希望因為他生病,你就成天愁眉苦臉,否則他心里面會過意不去的。你和媽媽不是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齊齊,還貼了喜慶的窗花嗎?想來也是為了讓病床上的叔叔不郁悶吧!所以首先你要開開心心,叔叔才會開心。”
“對對對,你爸就這意思,”王秀云連忙附和,又笑嘻嘻的瞅了瞅,心說這孩子還真會說話。
說法換了意思就大不相同,宋剪梅很快答應帶大家一起玩,只是心里面還有委屈,出門時氣咻咻的白了齊然一眼。
齊然也不說話,就瞅著她壞笑,最后小丫頭吃不住勁兒敗下陣來。
開始的時候,宋剪梅還有點放不開,等齊然把雪團砸到她腦袋上,終于忍不住奮起反擊,然后魯俊浩和魯茜茜也加入了戰團。
歡笑聲引來了村里的孩子,小到七八歲,大到十五六,男孩女孩們知道是宋剪梅的同學就不認生,紛紛參加戰斗,對著外來的三兄妹狂轟濫炸。
齊然從小就在礦上當孩子王,這下英雄有用武之地了,讓魯茜茜當后勤部長負責捏雪團,年齡最大的魯俊浩堅守陣地吸引火力,很快就穩住了陣腳。等宋剪梅幾個本家的兄弟姐妹也來助戰,他就和宋剪梅從側面迂回包抄,一會兒就把村里孩子組成的烏合之眾打得潰不成軍。
勝利之后雙方握手言和,又分男女生堆起了雪人。齊然和魯俊浩領著幾個小兄弟堆了個非常高大的雪人,想看看曬谷場那邊女生堆的,卻總被魯茜茜帶領娘子軍堵了回來。
“好了,然哥哥,你們過來看吧!”魯茜茜終于宣布可以過來參觀了。
曬谷場上站起了一個雪人,和通常那種胖胖的不同,它是正常人的體形,前腿弓后腿蹬,高高揚起的手里抓著個雪球,臉上的表情夸張,嘴咧到了耳根,笑得十分猖狂。
等等,貌似這…不就是齊然嗎?明明就是剛才他打雪仗的時候,帶著小伙伴從側面突然沖出來,擊潰對方那一刻的動作和表情。
齊然頓時囧了,沒好氣的看了看宋剪梅,當時她就在旁邊并肩作戰,能把自己神態塑造得如此逼真,想來也只有她了吧。
這丫頭還抿著嘴偷笑呢!發現齊然看過來,趕緊心虛的伸手捂住小嘴,羽絨服袖口露出的一段兒胳膊比雪還白。
中午了,齊然也沒矯情,三兄妹跟著宋剪梅回家吃飯。
好香!
鍋臺上叮叮當當的翻炒聲和油爆的刺啦刺啦響,老遠就聞到讓人口水直流的香味兒,尤其是先爬了半天山、又打了場雪仗的三兄妹,聞到這香味兒,肚子都在咕咕叫。
“來來來,馬上弄好了,你們都上桌,我先伺候小梅她爸爸吃飯,”王秀云端著菜擱到桌上,“都坐啊,別站著。我們家里就這樣子,你們先吃別等我,要不天這么冷,一會兒菜都涼了。”
薺菜煎雞蛋、蒜蓉拌香蒿、韭黃炒臘肉、干菌紅燒肉、洋芋燉臘豬蹄、豬肉大蔥餃子,菜不算多也沒法和星級酒店宴席的比賣相,可濃濃的農家風味讓城里來的齊然和魯俊浩眼前一亮,就是住在鎮上的魯茜茜也很感興趣。
大家正要坐下去,外面院壩有人扯著喉嚨叫:“宋老哥在家嗎,聽說你家有客,兄弟帶酒過來喝一杯。”
東川這邊的農村誰家來了客人,請村里比較熟的、有面子的人過來陪客,是很尋常的事情。
不過這人不請自到就有點怪了,而且油腔滑調的聲音很討厭,齊然兄妹一聽就聽出來了:上山時遇到的陳發財陳二癩子。
陳發財拎著瓶百把塊錢、在這邊農村算得上好酒的東川大曲,也不等招呼就一搖三晃的走進了堂屋,看見齊然他們就失驚打怪的叫了聲:“哎呀,原來是你們,剛才路上幫我推車,還沒謝謝你們呢,這下正好借花獻佛。”
又嬉皮笑臉的沖著宋剪梅說:“小梅妹子從學校回來了?女大十八變啊,這越長越漂亮了。暑假哥介紹你去流金溢彩干活兒,怎么沒干幾天哪?后來我帶朋友去玩,一打聽才知道你辭職了。”
原來宋剪梅暑假去流金溢彩,是這家伙介紹的——當時流金溢彩還在杜詩泉手里,涉黃涉毒,居然把初中畢業的女孩子介紹去那地方打工,虧他想得出來。
這會兒叫得也古怪,給宋仁義叫老哥,到宋剪梅又變成妹子,輩分可夠亂的。,
宋剪梅氣呼呼的扭著臉,不看這家伙。
王秀云把手在圍裙上擦來擦去,看得出來她既討厭陳發財,又不敢得罪他。
齊然終于忍不住了,沒好氣的沖了陳發財一句:“我說,病人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你喝的是哪門子酒?”
“小兄弟,說話別這么沖嘛,”陳發財斜著眼睛瞥齊然,吊兒郎當的笑,頓了頓又朝里間喊了聲:“宋老哥,怎么,不歡迎兄弟我?”
病床上的宋仁義連忙說:“歡迎歡迎,怎么不歡迎?我在外面打工,多虧陳老弟照顧,只是她兩娘母不曉得。我還起不來,秀云,幫我請陳老弟進來。”
陳發財哈哈干笑兩聲,掀開門簾進里間去和宋仁義說話,還回頭挑釁的瞅著齊然:“小兄弟,你只是小梅妹子的同學,又不是宋家的女婿,宋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做主吧。”
得,主人都發話留他了,齊然當客人的還能說什么,只是這家伙說話夾槍帶棒的,真叫人想朝他臉上砸幾拳。
另外心中還納悶,感覺宋仁義好像挺怵陳發財,生怕觸怒他似的,甚至比王秀云和宋剪梅母女倆還要怕。這么個大男人至于嗎,或者因為他癱瘓的這段日子,身體的虛弱讓性格也變得軟弱了?
齊然朝宋剪梅投去探詢的目光。
小丫頭眼神困惑,遲疑著搖搖頭,父親明明是跟這家伙出去打工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