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本來是在附近等人,散步走過這里的時候好奇多看了兩眼,就被江小渝當成獵物拉過來了。這會兒江小渝倒是口齒便利,說宋剪梅學習多刻苦,家里情況又有多困難,呱呱呱講了一大堆,貴婦卻東張西望,臉上流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齊然搖搖頭,朝滄滄使個眼色。
“阿姨,您這身貂皮大衣挺貴的吧?”小魔女的笑容比蜜還甜。
貴婦聽見這話先有三分高興,再一看說話的是個粉妝玉砌的小姑娘,她就不像對江小渝那么愛搭不理的了,矜持的點點頭:“是啊,美國黑貂。”
“美國黑貂!”滄滄驚訝的張開小嘴,睜大的眼睛直冒小星星:“很貴的呀,我媽也想買一件,就是嫌太貴了買不起…”
齊然旁邊聽著啼笑皆非,掌管上千億資產的盛華集團董事長,會買不起一件貂皮大衣?再說了,陳怡那種穿西裝戴黑框眼鏡的女強人,風格也和貂皮大衣不搭配嘛。
貴婦卻挺受用,放開矜持和滄滄聊天。滄滄一會兒夸她身材苗條,一會兒夸她皮膚保養得好,每句話都撓到了癢處。貴婦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眼角都笑出大片魚尾紋了,最后心甘情愿的從包包里拿出長款錢包,隨手抽了好幾張紅票子。
滄滄得意的朝齊然揚起眉毛,哼,怎么樣?還是我厲害吧。
齊然忍著笑豎起大拇指,那是當然啰,小魔女出馬一個頂倆!
同學們都挺高興的,街頭募捐給五塊十塊的比較多,貴婦這好幾百塊可能是今天最大筆的募款收入了。
眼巴巴的瞅著她把錢掏了出來,就聽見后面有人喊了聲:“媽,你這是干嘛?”
不遠處站著三女一男,三個女人年紀從二十幾歲到三四十歲不等,男的高高大大白白胖胖,正是老熟人李天毅,此時他投向齊然的眼神很不友善。
這才叫冤家路窄,原來準備捐款的中年貴婦是李天毅的母親殷秀芳。
小伙伴們郁悶了,范韋、王建松都瞅著齊然等他拿主意。
齊然笑得很真誠:“李天毅你好啊!原來這位阿姨是你媽媽,我們在為同學搞募捐,她正要捐款呢。”
心頭倒是篤定,自己在為同學募捐,又不是在和李天毅打架。最近兩個月李天毅好像老實了不少,如果他懂事識大體,以前的小糾葛也就一筆勾銷,雖然談不上什么化敵為友,至少也可以作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普通同學。
“阿天,原來他們是你同學呀?”殷秀芳笑笑,繼續把錢往募捐箱里塞。
李天毅急了,三步并作兩步竄上來,一把抓住殷秀芳拿著錢的手:“媽,千萬別上他們的當,都是騙人的!”
這下同學們都不樂意了,七嘴八舌的指責他,你們不捐就不捐,干嘛胡說八道?
殷秀芳猶猶豫豫的,錢都拿出來了,還能又收回去?好像太掉份兒。
冇“媽,這些學生都是學校最調皮不守紀律的,整天不好好學習,就會搞歪門邪道,那個齊然整天打架,上次差點挨處分。他們都一伙的,逃學撒謊騙人什么都干…”李天毅張嘴就顛倒是非,把他自己干過的壞事兒全栽到齊然和朋友們頭上。
“我、我沒騙人,你別胡賴!”宋剪梅氣得小臉兒煞白,聲音都在發抖。本來小姑娘臉皮薄,肯到街頭募捐,都是滄滄軟磨硬泡拖她來的。
齊然雙手抱著膀子,笑容冷了下來:“李天毅,捐款是自愿,不捐就算了沒人逼阿姨。可你這么說話就不對了,說的壞事兒都是你自個兒干過的,我可不敢搶這些豐功偉績。你在學校那么厲害,你媽媽知道嗎?”
噗嗤一聲,滄滄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范韋王建松幾個更是使勁兒揉肚子,不為別的,這句“你媽媽知道嗎”可真應景兒。
殷秀芳就不樂意了,在她心目中兒子又聰明又聽話簡直就是三好學生乖寶寶,哪里容得齊然這么污蔑?錢揣回包里,把李天毅手臂一挽,橫眉毛豎眼睛的瞪著齊然,聲音變成了高八度:“呵,你憑什么說我兒子?看你們像個什么樣子,剛才還以為捐款是真的,現在看哪十有是假的了!”
齊然笑笑懶得和她多說,有這樣不明是非溺愛兒子的媽,也就有稱王稱霸胡作非為的兒子。不捐就不捐,本來就是自愿的,難不成我還要跪下來求你?
殷秀芳氣呼呼的準備帶兒子走開,和他們一塊的另外兩個女人卻發現了新大陸,指著募捐箱旁邊的情況介紹讓中間那年輕的女人看。
這女人二十多歲,穿白貂大衣挎香奈兒包包,狐媚眼配上一張錐子臉,活脫脫的狐貍精。她看到彩印的情況介紹,立馬就火冒三丈:“幾個屁事不懂的小東西,胡亂寫些什么?我們寰亞這樣的集團公司,會差他們那點補償?”
殷秀芳退了兩步,剛才江小渝介紹的時候她其實沒認真聽,看清楚求援書上的字,頓時叫起來:“哈,胡總,怪不得小天說他們是騙子,這還真是李鬼遇到了李逵!明明是污蔑你們寰亞集團嘛。”
年輕女人是寰亞集團的財務總監胡玫,和老總陳維亞很有點不清不楚的。
殷秀芳丈夫李一山和劉鐵衛競爭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失敗,就是走陳維亞的關系又弄到了市紀委副書記的官帽,于是殷秀芳也走夫人外交的路子,約好胡玫再加兩位官太太打麻將。兒子李天毅向來是她的心頭肉,嘴又甜又會來事兒,所以也帶上了。
求援書上寫了宋仁義受傷致癱的經過,包括在寰亞集團做工程受傷,寰亞拖欠醫藥費和傷殘補助等等情況,所以胡玫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跳起來。
殷秀芳和兩位官太太不用說了,當然要站到胡玫這邊。
李天毅就樂了:“媽,我說他們是小騙子吧,怎么樣?”
看熱鬧的閑人越來越多,都鬧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兒,說什么的都有。
宋剪梅氣得不行,小姑娘倔勁兒上來,脖子一梗、小臉兒一揚:“我爸就是在西嶺那什么新區修牡丹大橋的時候受了傷,寰亞到現在還沒把錢賠給我們,每次去催才往賬上打三千五千。我沒一句假話,爸爸還躺在床上,我家就在云山鄉桃源村,不信可以過去看!”
“哼,說假話都不過腦子,”殷秀芳輕蔑的哼了一聲,拖長聲音拿腔拿調的說:“寰亞集團是咱們省著名企業,西嶺經驗、新區速度上過群眾日報,從來沒聽說出過什么事故。再說了,就算你爸真是在寰亞受的傷,陳總還是全國十大慈善模范呢,每年捐款都是幾千萬,會拖你這點醫藥費?胡總你說是吧?”
得意洋洋的說完,殷秀芳還故意帶了胡玫一句,這話本來就是說給她聽的。
哪曉得胡玫半天沒動靜,自打宋剪梅說出牡丹大橋四個字,她臉色就變得格外難看,眼神里也閃過一絲慌亂。
殷秀芳會錯了意,只當她是被氣的。本來就存心巴結對方,這下更要積極表現,招來廣場管理員要趕齊然他們走。
所謂管理員無非是市政部門的臨時工,四十多歲老實巴交的大叔。高中生們也沒辦什么正式手續,就說是為同學重病的父親募捐,經冇過管理員同意之后就在廣場上占了一小角。
殷秀芳正好是市政處的中層干部,她仰著臉頤指氣使的說了幾句,管理員大叔就慌了神,一疊聲的催這群學生離開。
“走就走!”宋剪梅跺了跺腳,她本來就挺硬氣,不想搞什么募捐,是被滄滄軟磨硬泡拖來的。
“我們可以走,但不能就這么走了,”齊然攔住宋剪梅,沉著臉看看殷秀芳、李天毅母子,這兩位都理直氣壯的和他對視,轉到胡玫的時候,對方卻心虛的避開了目光。
齊然表情嚴肅,大聲說:“募捐不募捐無所謂,但是不能說我們造假騙人,這是污蔑!”
對,不能冤枉人!滄滄扶著宋剪梅的胳膊,用力揮了揮小拳頭。
吳建豪、江小渝、范韋…同學們全都用力點著頭,本來是做好事,反而被說成撒謊騙人,這個說法一定要討回來。
“哼,公開募捐必須經過批準,你們經過紅十字會的批準嗎?”殷秀芳頓了頓,冷笑一聲:“沒有?那就是非法募捐!”
學生們沒詞了,他們哪兒知道還有這道手續?
“走吧走吧,”管理員也不客氣了,連聲轟這伙學生走。
看熱鬧的閑人也指指點點:“哎,看不出來,還真有問題?”
“不一定是假的,學生不知道辦手續嘛。”
“那可拿不準,現在這些學生搞歪門邪道,搞不好是弄錢去上網呢。”
聽到這些閑言碎語,宋剪梅瓜子臉白得像紙,盡量扶著她的滄滄,感覺到朋友的身體正在發抖。
這時候廣場對面,一群人從市政府走出來,中間四五位很有官員派頭,兩邊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跟著,眾星捧月般圍著市長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