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章 為什么不是一輩子
陳怡和周笙送齊然回到市區，老煤礦家屬院外面的街上。
“謝謝陳阿姨、周姐姐，再見！”道別的時候，枝繁葉茂的泡桐樹下，少年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因為陳怡已經答應他接手老家屬院的開發改建。
“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陳怡心頭感嘆一句，她按下電動車窗，笑瞇瞇的目送齊然，直到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大院深處。
周笙笑著搖搖頭，紅唇中輕輕吐出含義不明的感嘆。
大概以齊然的年紀和閱歷，還不清楚這次會議的全部意義，和他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吧。
如果今后五年的世界經濟走勢真如齊然的預測，金云山會議的重要性就足以載入共和國的經濟史。這次會議不僅在經濟領域的重磅級專家中，統一了關于美國經濟走勢的看法，同時對共和國在未來幾年的經濟政策，達成了綱領性的共識。
首先由于美國市場疲軟，我國沿海地區以出口為導向的經濟結構必須適度調整，出臺種種政策擴大內需。
為了保證經濟增速，大規模經濟刺激計劃勢必出臺，基礎建設投資全面鋪開。這樣做勢必帶來固定資產價格猛漲包括房價飆升的后果，但現在有時間提前準備，局面比等到美國開閘放水再被動應付要好得多，出臺公租房等配套政策的前提下，房地產市場的回暖將是溫和、可控、可持續的。
民生領域的投入也將加強，一方面擴大內需，另一方面也是對弱勢群體的政策性扶助。
隨著美國執行量化寬松政策，向全世界轉嫁危機，歐洲經濟走下坡路的可能性很大，國內方興未艾的光伏產業（太陽能發電）主要面向歐洲市場。看到目前有利可圖，各地就一哄而上，產能過剩的風險極大，到時候歐洲市場出問題，上萬億的投資就打水漂，所以必須從現在開始嚴格控制產業規模。
從一月十五號開始，央行四次提高銀行準備金率，以調控市場收緊銀根，隨著國內經濟刺激計劃的出臺。銀根勢必放開，準備金率和利率將雙率齊降，增加貨幣流動性。
金融、貿易、光伏、房地產、產業結構、民生福利…隨著世界經濟形勢的變化，國內宏觀經濟層面將做出一系列的調整，給千千萬萬人的工作生活帶來巨大的改變。
因為有了齊然的分析報告。有了方老領銜的這次金云山會議，國家至少多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來調整、緩沖。
別看只有短短一個月，某些具體的層面，早一天甚至一個小時做出決策，就能從被動化為主動。
從疲于應對美元貶值，到因勢利導順勢而為，甚至像陳怡前階段那樣集中力量主動出擊。利弊之間的相差何止以道里計！
齊然的背影已經進了樓房好一陣子了，陳怡還在看著他最后走進的樓道口，久久不肯搖上車窗，神情悵然若失。
“陳阿姨。周姐姐，你們還沒走啊？”五樓的陽臺上出現了少年的身影，他大幅度的揮動著手臂，笑容真誠而溫暖。
陳怡落寞的臉上重新現出了微笑。沖著齊然揮揮手，然后低聲吩咐司機：“我們走吧。”
濃密的泡桐樹蔭下。奧迪車緩緩啟動，如游魚般在斑駁的光影間滑動。
陳怡抿著嘴微笑，心情很好。
周笙眉心微蹙，試探著問：“陳總，為什么不對他提出來？他欠了我一個要求呢。”
“這種事情勉強不來的，”陳怡搖搖頭。
周笙眼珠一轉：“我覺得只要據實以告，齊然和他父母不會拒絕吧，齊思明是個很正直、在今天稍微顯得老派的工程師，魯愛華則是個待人非常熱心的廠醫，夫妻倆的口碑都很好，他們一定能夠理解您的心情…”
陳怡沉吟了幾分鐘，還是搖了搖頭：“還有滄滄，這孩子叛逆心強，最近知道了身世之后…突然又多一個哥哥，我擔心她接受不了。”
滄滄嗎？周笙也嘆口氣，可惜她不知道，作為母親的陳怡會處處為女兒著想吧。
齊然待在金云山這幾天，東川市的政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繼錦隆集團涉黑案之后，人們口中的話題人物又多了一位雷正福雷副市長，關于他的突然倒臺，關于他和小情人的那段精彩視頻。
之前錦隆在短短一天里被以涉黑的罪名連根拔起，縱橫東川二十年的大佬杜詩泉鋃鐺入獄，坊間就有傳言是保護傘雷正福出了問題。但深諳官場內情的人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知道是杜詩泉和雷正福之間，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突然矛盾激化，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武剛親自出手，把錦隆來了個連鍋端。
事后雷正福在電視、報紙上的高調亮相，公安局曹平安也聲稱是按武剛的親筆批示鏟除了錦隆這顆毒瘤，都佐證了這種說法。
由此看來，有武剛這個作風強硬的后臺老板，雷副市長的位置非常穩當。
哪曉得風云突變，先是市委書記陸原親自帶紀委工作人員，把雷正福堵在了在辦公室里，接著省紀委一位副書記帶著專案組直奔東川，宣布對雷正福實行雙規，同時查抄他的辦公室和主宅，調取通話記錄和銀行賬戶信息，控制秘書胡峰在內的雷系干將，種種手段異常嚴厲，絲毫不留情面。
武剛、雷正福動用專政武器對付錦隆時，何等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等到雷正福自己面臨類似的處境，同樣無力掙扎。
有心人注意到，隨著這位紀委副書記駕臨東川的，還有省檢察院的一位副檢察長。
司法程序提前介入！
官場上不成文的慣例，紀委雙規還有翻身的可能，官員違紀落馬再復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可要是動用了司法提前介入，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完蛋了！
有武剛死保，雷正福怎么還是倒了臺，難道省里的風向有變？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慢慢有消息傳出來，據說雷副市長在一個規格很高的會議上鬧了大笑話，在中央領導眼皮子底下放他和情婦干那事兒拍的視頻，首長把電話直接打給省委一號聞長盛，聞書記接完電話就大發雷霆，當場摔碎了茶杯…
傳言當然沒那么準確，不過離事實真相也不遠了，總之雷副市長的視頻成了輿論關注的焦點，廣大人民群眾非常喜聞樂見，街角、茶室、廣場的花壇邊，每每有摳腳大叔和搖著蒲扇的退休老頭，把事情添油加醋廣為傳播。
常務副市長之爭沒有了任何懸念，雷正福倒臺，林為民就成了符合條件的唯一人選，而且并不是他去爆光了競爭對手雷正福的視頻，政治操守上完全沒有問題。
也有深知內幕的人懷疑整件事林為民和陳怡存在串通，否則雷正福為什么會突然發神經，在陳怡組織的會議上播放他和情婦拍的視頻？這里頭恐怕被誰做了手腳。
當然，他們就算把腦袋想破，也猜不到是一個中學生，咱們齊然同學干的好事。
那么懷疑的目標就順理成章的指向了陳怡。
除了報復雷正福，她是不是還有幫助林為民的意思？那個視頻，是不是林為民提供的？
透水事故之后，很多人都看到了，陳怡對雷正福相當冷淡，和林為民的關系則比較融洽。
知道完整內情的省委高層，也有這種懷疑，但越是有懷疑，越要以快刀斬亂麻的姿態向陳怡，更向京城的云老表明立場。
總之，假如林為民沒有參與其事，他是唯一合適的候選人，并且政治操守過硬；如果他真的有份，則和陳怡、和京城的云老存在著直接間接的關系，那就更應該給他加加擔子，在更重要的崗位上為人民服務。
三江省委常委會議決定，任命林為民同志為東川市委常委，同時東川市政府召開工作分工會議，決定林為民擔任常務副市長，協助市長李繼忠負責市政府常務工作，分管財政、稅務、民政、社保、人事、農林水利和計劃生育。
齊然回到家里半個小時后，林嫣就來到他家里，親口告訴他這幾天市里發生的變化。
少女嘴角翹起，笑容是壞壞的那種：“哎，其實我現在還是很惋惜呀，沒有親眼看到雷正福當時的表情，大概很精彩吧？”
“非常精彩！”齊然忍不住咧著嘴笑，那簡直比看電影還過癮呢。
然后他把那一億美元的事情，也告訴了林嫣：“那些錢應該是你的。”
林嫣怔了一下，即使她非常聰明，這也完全超出了預料。最初她和齊然去“發現”透水預兆，只是想避免慘烈礦難的發生，根本沒想過齊然會陪著陳怡下井，發生后面的事情，更不用說老家屬院開發改建引出的經濟預測報告，陳怡在華爾街金融市場的斬獲，以及最近的金云山會議…
她會推辭嗎？那就不是林嫣了。
很快少女抿起了嘴唇，幽黑的眸子閃著一點晶光，看著齊然的眼睛：“都給我呀？”
當然啊，齊然很肯定的點了點頭：“不過要等六年，陳阿姨說等我二十二歲才能拿到手，到時候給你吧。”
“好吧，”林嫣很干脆的回答，然后少女的眼睛彎了起來：“似乎我應該把你看緊點，免得到時候你卷款私逃呢。”
這樣嗎？齊然訕笑著抓了抓頭皮，忽然覺得周笙還不夠狠，沒把時間設得更長一些…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呃，干脆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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