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章 舌戰群儒

　　座無虛席的會議室里非常安靜，在場的與會者只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偶爾會有人發出點含糊不清的聲音，類似夢囈。

　　他們之中，有的人支持那篇論文的觀點，也有不少人反對它的論斷，但不論是誰都必須承認，這篇在京城經濟學界掀起軒然大波的分析報告，確實精準的判斷了近期的世界經濟走向，報告神秘的作者，也成為圈子里邊熱議的話題人物。

　　做夢也想不到，陳怡會讓一個中學生走上臺，難道他就是作者？比較起來，與會者寧愿相信真正的作者因故未能前來，少年是他的兒子或者孫子，被派來代表他與大家交流。

　　可陳怡的舉動完全打碎了所有的猜測，她準確無誤的告訴人們：“《美國次貸危機轉化為全球金融風暴的可能性以及對我國宏觀經濟的影響》，這篇引起轟動的預言，它的作者，正是站在我身邊的齊然！”

　　齊然已經走上講臺，站在陳怡身邊。

　　“陳總您在開玩笑吧？”后排座位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盡管出于禮貌，大多數人沒有明確表示質疑，可懷疑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這么個中學生，怎么可能嘛，天方夜譚！

　　“你們覺得我像開玩笑的人嗎？”陳怡的微笑依舊，口氣卻增加了三分威嚴，目光不徐不疾的掃視全場，“之所以沒有提前公布作者的身份，就是因為太匪夷所思，恐怕在座的許多人會認為我陳怡在開玩笑，根本不到東川來，現在看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很多與會者還擺脫不了固有的看法，陷在陳舊的桎梏中不能自拔。”

　　最后這句甚至帶上了某種嚴厲的批評，是指對年齡的輕視，還是指經濟學領域的固步自封？

　　女強人的指責是如此犀利。在場不少人的臉有點紅了。

　　仍有人不服氣的嘟噥：“但是他的年齡…”

　　“年齡，做一個不那么適當的比較，愛因斯坦發表狹義相對論的時候，只有二十六歲。何況齊然只是對經濟現象進行分析，并沒有提出新的前沿理論，更沒有構建完整的理論模型，他寫出這篇分析報告有什么奇怪的呢？”

　　陳怡起初也感覺難以置信。不過后來就慢慢接受了，她在京城的生活圈子，幾個將軍家庭的孩子能如數家珍的談起各種高科技兵器，寫的《海灣戰爭再推演》也像模像樣，得到軍事科學院專家的好評，那些父母在部委上班的孩子。私下聚會時談起誰升誰降誰外派地方，也儼然在做地下組織部長的coSPLaY。

　　齊然只是比他們做得更好而已！

　　難道不應該嗎？想到他在礦井深處，生死關頭的表現，陳怡覺得他無論做出怎樣讓人驚喜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

　　至于齊然的家庭背景和陳怡身邊的那些孩子沒有可比性，應該沒機會對經濟學產生興趣并得到相應的引導，這點就被她無視了——即使是女強人也會被感情支配的。

　　前排正中就坐的方君勵微笑著點了點頭：“唔。有道理，甘羅十二拜相，有志不在年高嘛！”

　　有方老領頭，周克山也大聲說：“這個年紀，提出前沿理論、構建理論體系大廈或許太早了點，但分析具體經濟現象是沒什么問題的。劉博士，聽說在美國，小學生都會被要求寫論文？”

　　因為觀點和那篇分析報告對立。劉文藻本來是準備質疑幾句的，但周克山這么說了，他也只能點點頭：“不錯，西方國家的教育比較注重培養這方面的能力。”

　　任何人都不能無視陳怡和三位重磅級專家的身份地位，他們既然這么說了，齊然的作者身份總算不再受到質疑，于是很多道目光投向了齊然。含義已經與之前有所不同。

　　什么中學生，明明就是扮豬吃老虎嘛！馬金曉和他的師兄弟們盡管還是有點不服氣，但不得不承認，憑那篇分析報告。齊然在京城圈內，已經把他們的風頭全部壓下去了，至少在近期，名氣可以直追周克山、劉文藻。

　　少年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面對上百雙眼睛，他靦腆的微笑著，眼睛很清澈。

　　有勇氣在幽深的礦井中救人，又怎么可能在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被嚇倒呢？只不過以前沒有類似的機會而已，別提全校大會了，就連班會什么的，齊然也從來不會被安排到臺上，都是在臺下看著那些出色的同學們各種表演。

　　齊然記得很清楚，那些被邀請表演才藝或者因為獲得某項榮譽被安排講話的同學，表面上總是很謙遜甚至略帶抱怨的嫌麻煩，但骨子里的得意騙不了人，同學們也毫不掩飾對他的羨慕。

　　曾經有次書呆子杜宇得了全國中學生作文初中組二等獎，在星期一的升國旗儀式之后，被請到主席臺面對全校同學朗誦他的作文，很多同學羨慕得不得了，悄悄買了作文書來讀，結果卻沒有誰能再拿到獎——齊然也是其中之一。

　　沒想到頭一次被請到講臺上，不是班集體的活動，不是全校大會，而是面對全國頂尖的重磅級專家，縱論國際經濟走勢！

　　杜宇那些，簡直弱爆了！

　　齊然做了兩次深呼吸，盡量讓心臟的跳動不要那么快，“各位老師，你們都是我的前輩，我能來參加這次的會議，感覺很幸運…但是我必須說，那篇分析報告對目前經濟走勢的成功預測，絕對不是幸運。”

　　開場白很普通，最開始有人還不以為然撇撇嘴，大師弟子中不多的幾個女生，則以大姐姐的身份饒有興致的看著臺上青澀的少年。

　　但是最后一句，真正露出了少年的崢嶸頭角，不少人精神一振：好強的自信，好大的口氣！

　　齊然暗笑，頭一次站在講臺上就是面對眾多專家教授，事前不準備才怪了呢，本來是要謙虛兩句的，但林嫣認為既然年紀小，容易被別人看輕，姿態不妨放得高調一些。

　　果然不錯！

　　他將分析報告的內容粗略講了一遍，實際上相關內容早就被與會者翻過無數次了，這次就從簡，著重介紹了一下思路和對幾個關鍵點的理解。

　　之前做了很多準備，那篇分析報告都能倒背如流了，講得非常流暢，更加讓人確信他的作者身份。

　　沒辦法，最開始為了鼓動盛華來搞開發，是以齊然名義和周笙聯系的，現在木已成舟，就算他想說是林嫣的觀點也不行了，只好自己頂到前面。

　　簡短的介紹過去，進入了交流環節，所有人都打點起了精神。

　　劉文藻放出了當頭炮：“眾所周知，美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超級大國，技術實力遙遙領先，這樣的國家恢復起來是很快的，今年五月份的經濟數據已經有了回升的趨勢…”

　　“美國財長保爾森預測年底將走出一輪升勢，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也認為低谷最嚴重的階段已經過去，小布什政府和總統候選人麥凱恩都承諾減稅、降低福利支出和政府開支、縮減赤字，所以我認為報告最后提出的量化寬松并不會發生。”

　　“具體到我國，出口為導向的服裝、玩具等輕工業會在第三季度繼續低迷，但隨著第四季度美國經濟回升和感恩節、圣誕節雙節來臨，消費指數回升，這些產業也會恢復景氣，國家沒有必要出臺大規模的經濟刺激計劃。”

　　這種看法在與會者中間占了大多數，二零零八年，經濟學界這群四五十歲的中堅力量，全都經歷過七十年代的艱難困苦，八十年代改革開放親眼目睹和西方的巨大差距，九十年代經濟蓬勃發展，某種程度成為學習對象的亞洲四小龍又被索羅斯一記悶棍敲出了原型，這些經歷讓他們很難相信強大的美國會發生經濟危機。

　　齊然笑著搖了搖頭：“劉博士，您的看法在十年前或許是正確的，但是現在，美國產業空心化相當嚴重，世界工廠已經轉移到中國，華爾街的大佬們玩次級貸這些數字游戲來斂財，泡沫最終是不能持續的…”

　　“具體到經濟現象，日前美國國會在財政赤字高漲的前提下，仍然批準3000億美元的住房援助議案，這就表明他們根本不會做任何減低財政赤字的努力。相比共和黨的麥凱恩，我更看好民主黨的奧巴馬，如果有史以來第一位黑人總統上臺，更不可能以削減福利的方式來降低赤字——眾所周知，美國的福利是對黑人和拉美裔窮人有利的，而這些正是他的支持者。”

　　劉文藻張了張嘴準備反駁，可周克山朝他擺了擺手：老劉，你都問了這么大段了，也該輪到我了吧？

　　“很精彩！”周克山拍了兩下巴掌，有點興奮：“美國經濟痼疾難解，走下坡路時必然的，齊然，你是否認為次級貸引發的危機將繼續深化，并在五年內發生類似一九二九年那種程度的經濟大崩盤，動搖其超級大國的地位？”

　　“不，”齊然搖了搖頭，很果斷的予以否定，“美國經濟確實出現了很多問題，但還不至于迅速崩潰，因為他們還有一個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