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我只聽說過登高望遠,寧靜致遠,沒聽過行慢思遠啊。”陳老媽早年是中師畢業的,對于這種人生哲學味道太濃的詞匯,理解起來頗為困難。
“嫂子,我來給你解釋吧。”胡永生看了一眼趙無極,見趙無極笑著,便繼續道:“常人都喜歡一個快字,譬如大干快上,快馬揚鞭,快意恩仇,我們的口號里也曾經有跑步進入那啥主義,但結果呢?華夏有個典故,龜兔賽跑,可結果呢?
華夏人喜歡快,研究快,連幸福都要說成快樂。可是,真的快樂嗎?趙無極一個‘慢’字,卻提供了另外一種思路,一種遠超‘快’的境界。而且,一個慢字,還包含著穩重與持久之意。趙無極,我說得可對?”
“哈哈,胡書記高見,高見!我只是覺得,我們平常都喜歡快,圖個快,殊不知事物都有他特定的規律,怎么快得起來!因此,我就想到我們平時忽略了的慢!沒想到,胡書記的理解會如此深刻!”趙無極的馬屁功夫也越來越熟練了。
其實,趙無極提出的“行慢思遠”,比胡永生的理解要深刻得多。慢,首先是一種認知,其次是一種心境,再次一種態度。
就認知而言,慢是一種節奏,事物故有的節奏、節律,從這個角度看,應該是指“不快不慢”,但所謂的快,則一定是超越了節奏和節律的。因此,這兒的慢,就通節奏。而通節奏之慢,才能持久。胡永生也理解到了最后這個意境。
就心境而言,慢是不急躁。不搶位,不沖動,不患得失。從德性上看,它通寬容;從習慣上看,它循秩序;從風格上看。它傾穩重,最后這一點,胡永生的理解也算比較到位。
就態度而言,所謂態度,是指人對他人、社會、事物,特別是名利之類的關系定位。佛教說的人生七苦或八苦。多是因“欲”所致。而慢,則是減欲,弱貪,性近淡泊。
但是,行慢的人未必就一定成功,因此。還必須“思遠”。思遠,就是遠見,把“遠見”與“行慢”結合起來,可以無往而不勝。
行慢,并不是永遠慢,它歸根到底還是要符合事物的“節奏”。譬如戰爭,就有他的節奏。當快則快,快若閃電;當慢則慢,即便烏龜老牛,自己不急,讓敵人急。
行慢思遠,必須從邏輯上搞懂“行慢”與“思遠”的關系。“行慢”立身之基,“思遠”進階之路。只有“行慢”才能“思遠”,而只有“思遠”才能真正懂得“行慢”,理解“行慢”,并自覺“行慢”。而“行慢”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世間一切事,都證明了這個真理,漢末逐鹿的劉邦,隋末的李唐王朝,元末朱元璋的“廣積糧。高筑墻,緩稱王”,無不證明了這個道理。
行慢并不是真的慢,而是要善一審時度勢,善于把握機會。一個人,只有當他真正成熟的那一天,也許會才完全理解這四個字的真意。
這個中午飯,不只是胡永生非常滿意,就是趙無極也吃得非常滿意。因為他從胡永生的零星的語言中,感受到了縣委對自己這個鄉長的重視,不是因為趙無極因為有通天的關系的重視,而是對趙無極治理地方的理念的重視。
后世,有很多流傳的名言,譬如,思路決定出路,觀念一變天地寬,不換觀念就換人。說到底都是講的干部的思想問題,理念問題。
至于胡永生說開慶功大會的事,趙無極最后還是給否決了。這種事,純屬好大喜功,沒任何意義。譬如,梓州高音樂舞蹈家協會要開個慶功會,趙無極絕對愿意參加,甚至還會贊助;但由縣委來開,有點那啥,太不務正業了吧。
當然,在胡永生離開前,趙無極便寫下了“行慢思遠”四個字,但是,并沒有直接交給胡永生,而是讓趙無際下午拿到裝裱店去裝裱后,再送給胡書記。
送走心滿意足的胡永生后,趙無極便告別父母,去找李馨欣,給馨欣一家人拜年。趙無極在平原買禮物時,計劃掉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就是準岳母,不哈,已經是岳母了的何素華,以李馨欣的弟弟,李子琦,這家伙正在讀高一,成績算不錯,前世高中畢業時考了一個專科學校。
不過,沒買禮物這種小事,又怎么可能難得倒趙無極呢,系統中多的是嘛。不過,趙無極內心里卻有些羞愧,這兩個人,也是自己的親人啊,前世,他們對自己也很好,可自己竟然搞忘了,不會是因為重生以來,心性變高了吧!
岳母何素華是個農村婦女,文化不高,見識不多,但很會教育子女,李馨欣的性格,絕大部分像岳母,李子琦后世,也許李馨欣一樣,為人真誠、踏實,雖然這樣的人無法大富大貴,但卻能盡享平安幸福。
李馨欣家距縣城也不遠,只有三公里,趙無極開車只是五分鐘就到了。有時,趙德正和陳素琴周末散步時,都可以到親家母家這兒來坐一坐,或者在自留地里幫著薅薅草,澆澆菜,當然,走的時候也不忘采兩棵白菜。
李馨欣與趙無極耍朋友后,李馨欣家里的條件就變了個樣。原來,李馨欣家只有兩間瓦房和兩間草房,趙無極拿了一萬塊錢,再加上父母那兒湊了五千,讓馨欣把家里的房子全部推了,重新建了一個兩層樓上下各四間,外加畜圈、禽舍、院壩、圍墻等設施(星辰父母當年修建同樣面積的房子,花了一萬一千塊)。
一萬五千塊錢沒用完,又讓岳母去買了個黑白電視機。本來,趙無極說要買洗衣機的,但岳母何素華堅決不干,說那東西洗不干凈,而且還費電。當然。這些安排都是趙無極讓李馨欣出面的。如果讓女婿出面,何素華面子上會不好看。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以前,何素華孤苦伶仃拖著兩個孩子時,馨欣家的親戚都遠遠的。如果不是童紫馨幫了李馨欣很多忙,李馨欣很難把書讀出來;李馨欣工作后,家里的情況有所改善,但也只是小改善,畢竟,這時工資低。一個月幾十塊錢,想在存夠一萬元,不吃不喝都要七八年時間。
這時,來李家的親戚多了起來。不過,多是來求李馨欣幫忙的。李馨欣能幫什么忙?李馨欣在縣一中教書呢,哪家的孩子不想到縣城最好的中學讀書啊。
但是。李馨欣畢竟才畢業了兩年,在學校里實在說不起話,弄得李馨欣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最后只好說去試試吧。試的結果當然是大多數不行,這樣,反而又把這些親戚給得罪了。
升學的這類問題,到后世時依然存在。譬如普通教師介紹來的關系。有一個底線,少10分;教務主任或政教主任介紹來的關系,可以低20分或30分,惟有校長本人,才有可能動用手中的權力,將更低分數的學生收上來。
此外,分數不夠的還要收錢,特別是高中階段。譬如錄取線下10分以內,交2000元;11分到20分,交4000元等。以此類推,你嫌貴啊,那好吧,愛讀不讀。
不過,當趙無極與李馨欣正式確實戀愛關系后。親戚又多了起來。哎呀,馨欣真有出息,嫁到縣委書記、縣長的豪門家里去了,這一生,該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這些親戚所料,到了冬月初,何素華家竟然要把舊房給推了,重新蓋樓房!天啊,這可是親戚里的頭一份了。于是,親戚紛紛都跑來幫忙建房,岳母何素華說要給他們開工錢,可他們堅決不要,如果伸手拿那幾十塊錢,豈不是得罪了縣委書記。這個關系,可不只值幾十塊錢呢。
這個時候的農民,窮是窮,但有些人情事務,卻看得比很多人準。他們這也算是“長線投資”吧。李馨欣把這些著親戚的表現,繪聲繪色地給趙無極講了,趙無極只得報以哈哈大笑。
“你為何笑得那么脆啊?”李馨欣不解。
“人生不正是這樣嗎,苦惱中有幸福,幸福中有苦惱。”趙無極到不是故意賣弄,很多事情都是這樣。你家發達了,難道還能把親戚拒之門外?沒那個道理嘛。
正月初一下午,李馨欣從京都載譽歸來。平原軍區的車是把她送到家門口的,頓時就引起了轟動。尼媒,看人家閨女多能干,不但去春晚表演了節目,還有軍車送其回家,天啊,昨晚在京都,今天下午就回盧江,她是飛回來的嗎?那可是幾千里路呢。
李馨欣回家后,家里客人就沒斷過,村鄰過來拜年,送點花生之類;親戚過來拜年,提一些酒肉;至于村鄰的小孩子,幾乎就隨時隨刻地圍著李馨欣轉動,有的叫“李姐姐”,有的叫“李阿姨”,還有的叫“李老師”。
幸好何素華早有預感,年前在城里買了一大口袋水果糖回來,凡來玩的小孩,都給一把糖豆。
不過,這兩天李馨欣卻并不快樂。因為,從飛機上的交談,李馨欣得知自己的愛郎要去南疆戰場,而戰場可是要死人的。雖然李馨欣對趙無極非常有信心,但心頭總是有一種擔憂,而且這種擔憂還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地增長著。
李馨欣很想去縣城問一問公公婆婆,但是,還沒過門的媳婦怎么好意思天天往男人家里跑?再說,趙無極既然在戰場上,肯定也無法給公公家里打電話,去問了也是白問。
李馨欣這種擔憂,已經顯性化了。就在趙無極到達李家之前的幾分鐘,何素華走進女兒的閨房,聽到女兒坐在床前雙手合什,不停地念叨:“無極,殺鬼子!快!殺!殺!殺!”
“馨欣,你沒事吧?”何素華走到床前,想摸摸女兒的頭,看是不是點發燒。
“媽,我沒事。”李馨欣展顏一笑,是那種心有牽掛的笑,思念的笑。
“那你剛才念叨什么殺殺殺的?”何素華有些不放心。
“哦,我是在幫無極鼓勁,他去南疆殺安南鬼子去了!”李馨欣解釋道。
“殺安南人去了,天啊,那可是戰場,子彈不長眼啊,哎呀,死妮子,你怎么不擋住你的男人呢?”何素華一聽也緊張起來。
“媽…我能擋他么。他可是與一個將軍打賭說好的。我和趙無際兩人連話都插不上呢。”李馨欣說道。
“將軍?那得多大的官啊!”何素華沉默了,她知道,那個世界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就在這時,房外傳來大聲的呼喊:“李姐姐,李姐姐,你家來客了!你的那個趙大哥哥開車來了!”
趙大哥哥?趙無極!李馨欣閃電式地撲出門去,就看到趙無極雙手提著禮物正在踏進李家的院子。
“無極——”李馨欣好像千年不見一般,向著趙無極撲了過來。趙無極幾乎在同時,丟掉手中的禮物,將李馨欣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