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領導可能還有所不知,當初,決定上馬這四個企業時,鳳山鄉財政拿不出這么多錢來,便由鄉政府出面在鳳山信用社貸了15萬元款。當時,與企業協議好的,由鳳山中藥材廠與鳳山酒廠還貸,但是,這兩個企業至今為止也沒還上一分錢。此時,15萬元貸款加上利潤,已經是23.8萬元了。”
趙無極的回答有理有據,讓鳳山鄉的一眾干部們臉上頓時多了一點喜色。尼媒,說俺們不重視企業,你來啊,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有本事,給這些企業投資啊,把這些企業給救活啊?
不要怪鳳山的干部對這個唐局長不太恭敬。實際上,縣工業局局長與鳳山鄉就沒毛錢關系。如果說有,那就是為鳳山鄉增加麻煩與負擔。
當然,鳳山鄉的干部中,大多數比較維護趙無極,到不是趙無極人品爆發,也未必是支持趙無極的理念,實際上,可能除了李蘋這個鄉黨委書記對趙無極的一些做法有較全面的理解外,其他的人,大多也是混著日子罷了。他們之所以維護趙無極,是因為趙無極在一次黨委擴大會議上,在談到今年鳳山的財政收入時,趙無極表態,年終時根據情況,要給鳳山的全體干部職工發一份年終獎,獎金也許不多,但過一個小年完全沒問題。
以其說他們支持趙無極,還不如說是看在獎金的面子上。
趙無極在說完企業的貸款之后,也就停止了解釋。在趙無極看來,他已經說得夠到位了,你不是說鳳山鄉不注重企業投入嗎,我給你報個賬,你聽了后自己判斷吧。
本來,趙無極是想順勢請縣工業局給鳳山的企業注入部分資金,但那并不是趙無極的本意,而且有節外生枝之嫌,趙無極便放棄了。
趙無極一番話說完后。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唐局長。不知縣工業局有沒有這樣的統計數據,盧江的區鄉企業有多少家,其中贏利的多少,虧本的多少,有貸款未還的有多少?”沉默了一會兒后,縣長安福林出聲問道。
“這個數據是有的,但因為每年的數據不一。變化很大,工業局并未對其認真研究。”唐學兵耍了一回滑頭,安福林本意是問他具體的數據,但他去以數據“不可信”而回避了安福林的問題。只要稍為一想,自然能明白唐學兵頭腦中根本就沒有這個數據。
果然,安福林聽了唐學兵的回答后。臉色一沉,“希望唐局長回去后,將我剛才問的問題,給一個材料到縣政府來。”
“是。安縣長,我回去就辦。”唐學兵也知道,他的回答出了問題,頭上冒出了冷汗。
唐學兵是太急躁了,他不太懂得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連縣委書記和縣長的傾向都沒弄清楚。就開始亂冒泡。最后還把自己給套了進去,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趙無極同志。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能為我們解惑。第一,鳳山現在的四個企業,工人不愿意進廠上班,這個問題你們想怎樣處理,畢竟鄉財政投入了那么多錢,總得把企業盤活吧?第二,鳳山的幾個合作社搞得不錯,但為什么沒在合作社里面建立黨組織呢,這個,可不好。
第三,與企業相比,合作社畢竟是群眾自發形成的松散聯合,沒有企業那樣的規模化生產能力,鳳山鄉是否可以考慮,將合作社升級為鄉辦企業或村辦企業?第四,經過我們調查,加入合作社的群眾收入有明顯增長,但沒有加入合作社的群眾,收入卻非常低,這種情況,極易引發農村新的矛盾,不知鳳山鄉政府對此可有解決之道?”
問這個問題的是縣委副書記、縣工業委員會書記劉達軍。趙無極一聽,就知道這個劉達軍是這次縣委考察組的“根源”了。
不過,趙無極得好好“回擊”一下這個劉達軍,如果不把其貌似正確實則極左的言論駁斥下去,類似的問題肯定還會出現。
“劉書記的問題問得很好,確實切中了當前鳳山工作的要害。但是,該怎么看待這些問題,卻非常考驗領導干部的能力與水平!”趙無極這話也是誅心,幾乎直指了劉達軍能力與水平不行。
“我先回答第一個問題,工人不愿意進廠上班,劉書記問我們怎樣處理。我的態度是:工人不愿意進廠上班,這是好事!這說明工人找到了更能體現其勞動價值的工作,找到了能夠實現其理想的工作!這也同樣說明,鳳山的幾個企業沒有生命力,沒有吸引力,連普通工人都不喜歡的廠子,都不愿意呆在里面,這樣的廠子竟然還能活著,真是一個笑話。
同時,這還涉及到工人和農民主人翁地位的問題。中央早有決議,南巡首長也多次講過,工人、農民、知識分子都是國家的主人,是建設的主力軍。因此,鳳山鄉政府在具體的工作中,非常尊重工人和農民這種主人翁地位,既然這些工作已經作出了選擇,我們難道還去要求工人們改變他們的選擇?”
趙無極這段話,其立場無可挑剔。
“至于是否應該把企業盤活的問題,鳳山鄉政府也在思考,但是,我們絕不能走原來的老路,絕不能采取過去的方法,無止境地給企業輸血,我們必須尋找到一種新的方法,一種新的機制,讓企業擁有自我更新、自我‘造血’的功能!只有這樣,企業才會成為社會財富的創造者,政府稅收的提供者。如果企業不能贏利,不能賺錢,這樣的企業等于主人家里養了一只下蛋雞,每天都要喂二兩糧食,可那下蛋雞就從來不下蛋,對這種不會下蛋的下蛋雞,主人一般會采取什么方法呢?”
“殺了吃肉!”縣委組織部部長李江林突然接口道。
“李部長說得非常好,對這種不下蛋的雞,除了一刀殺之,燉了吃肉,還真找不出繼續養著的理由!”趙無極斬釘切鐵地說道。
“至于合作社內沒有成立黨組織,這個問題的前提并不成立,有如劉書記自己說的那樣,合作社是群眾自發形成的一種松散聯合體,它是一個純經濟組織,它的宗旨是合作自救互助,再加上合作社的生產基本上以一家一戶為單元,合作社本身只是起一個生產的協調者、銷售的協調者、技術的協調者的作用,并沒有成立黨組織的必要。
因為,如果在合作社建立起譬如黨支部,那么,這個黨支部與村黨支部的關系如何處理?在一種全新的還處于探索之中的經濟組織中建立黨的支部,我想,這樣的問題鳳山鄉黨委是解決不了的,就是盧江縣委也難以作出決斷,而必須由更高級別的黨委甚至中央作出決定。”
胡永生聽到這里,嘴角開始漾起了一抹笑容。在他看來,劉達軍其他幾個問題,都難不倒趙無極,但這個黨組織問題,對于年輕的趙無極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因為這是一個政治問題,劉達軍的問題中,本來隱含著一種指責,那就是直指鳳山鄉黨委政府不注重黨的領導,有放棄黨的領導權的嫌疑,如果這個“帽子”給扣實了,趙無極就很難把自己給洗白。
但是,趙無極很聰明地指出,合作社這種新形勢下農村涌現出來的松散經濟聯合體,是一個新生事物,它還處于探索之中,是否在其中建立黨的組織,必須由上級黨委作出決定。這就把矛盾上交了,而這類問題,本也不是一個鄉黨委能夠決定的。這說明,鳳山鄉沒有在合作社中建立黨組織,并不是放棄黨的領導,而是謹守著自己的工作權限,沒敢亂來。
其實,這并不是趙無極政治智慧有多高,而是前世的經驗幫助了它。在前世,民營企業是否建立黨組織,該怎樣建立黨組織,也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摸索,最后才找到了較好的解決方式。
“至于是否將合作社升級為鄉辦企業或村辦企業,我覺得這個也要征求合作社社員的意見,他們如果愿意成為鄉辦企業或村辦企業,鳳山鄉政府自然樂見其成,舉雙手歡迎。但是,我們不能替群眾作出主張或選擇,因為,現實的情況是,合作社能給農民群眾帶來實實在在的收益,而鄉政府如果出面將其強行提升為鄉辦企業,有與民爭利的嫌疑。
我們的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政府,怎么能做出與民爭利的事呢?鳳山鄉如果要辦企業,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方式。譬如,我們新成立的鳳山建筑隊,就是一種新的企業模式,剛剛試運行了一個多月,已經給鄉政府上交了數千元利潤。各位領導,這個鳳山建筑隊可是沒要政府一分錢投資,完全是白手起家的企業啊!”
這段解釋,其實有拉大旗作虎皮的嫌疑。特別是那個“不與民爭利”的套用,完全是欺負劉達軍不懂得現代經濟學。華夏古代的帝王,確實有“不與民爭利”的主張;但是,帝王不爭的是小利,是他們認為的賤業即商業的利益,至于人口稅、地稅等“皇糧國稅”,何時又曾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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