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章 家族勢力

　　曾經，有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人，想攻破大碑石和五棵樹這兩個頑固的“堡壘”，那些年輕人從有關部門借出數支半自動步槍，可謂火力強勁，可是，在兩個村莊的陷阱、獵弓等“武器”面前根本沒討得了好，不得不在三人受重傷的情況下撤回鳳山休整，準備等第二天縣城的更多兄弟前來支援。

　　誰知，當天晚上，兩村的數百條漢子手拿木棒扁擔突襲了年輕人的住處，所有人都被一頓暴打，要么全身青腫，要么手腳骨折，據說受傷最嚴重的住了近一年的醫院。從那次以后，縣城再也沒有人敢對大碑石和五棵樹村的人動粗。警察們，平時哪兒都敢去，但一般也不敢去那兒抓人。因為，疑犯一躲進大山里就如蛟龍入海，你哪兒找？如果被逼急了，那些逮獵物的陷阱、暗箭還等著你呢。

　　不過，兩個村卻并不與官方對抗，什么農業稅雙提款之類的照交，沒有現金便拿什么藥材、野味來抵賬。政府的人去他們村里，接待得也非常熱情，范東明之所以認識南宮平，就是因為范東明去他們村搞調查時，在南宮平家吃過飯。

　　但是，也因為如此，鳳山的一些積年舊案多與大碑石和五棵松村有關，說起這兩個村莊，不只是費仁貴頭痛，就是縣委書記也十分頭痛。即便到趙無極重生之前，盧江早就實現了村村通公路，但大碑石和五棵樹村堅決不修路，就是政府免費給他們修，白天修好了，他們晚上也會破壞掉。

　　這兩個村莊，儼然一個獨立王國。

　　有時，他們只能當縮頭烏龜，揣著明白裝糊涂，得過且過罷了。

　　前世的趙無極也聽說過這兩個村莊的故事，很多縣城里的混混，甚至提著煙酒跑到兩個村子里去拜師，結果自然是被獵狗給攆了出來。

　　“汪所長，你負責調查清楚，然后給鄉黨委和縣警察局匯報！”費仁貴面對此情此景也是豪無辦法，便下達了一個先行調查的命令。至于向表姐和外甥肖成山的事，只有調查清楚了再說。

　　“是，費書記。”派出所長汪大江一聽這個命令，心中的陰云頓時散去。因為，死者可是費仁貴的外甥，要是費仁貴下達一個抓捕兇手的命令，那他們派出所的家屬說不定就有人要當烈士了。

　　眾人見沒有好戲可看，也只得依依散了。在離開的人群中，趙無極發現了丁有為，“老丁，你剛才在哪兒啊？”

　　“哎，別說了。每到逢場天，徐主任就抽掉我們到市管會來幫忙，剛才，要不是我躲得快，身上都挨了一扁擔了。”

　　“那么厲害？”趙無極問道。

　　“那還用說，”丁有為放慢了兩步，待人群走過時，才說道，“對方只有十多個人，但每人揮舞著扁擔，大叫著不相干的人閃開，他們是來取肖成山狗命的！而肖成山聽到吼聲后立即就向街上跑，結果先是一根飛棒將他打了一個趔趄，另外一個后生飛身而上，一扁擔就給掄在地上，只見肖成山身體像抽筋一樣抽了幾下，就完全不動了。然后，另一個后生上前把肖成山的眼睛翻開看了看，又用手在鼻子處試了試，說了聲成了，閃，那十多個人才向著街上沖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老丁，你知道那些人？”趙無極有些奇怪，這老丁年歲這么大了，經歷過剛才那種事，怎么還如此平靜。

　　“剛才不是說了嗎？是大碑石的人。”丁有為不以為意地說道。

　　“他們就不怕王法？”

　　“怕啊，誰不怕王法？”老丁的語氣上了半格，顯然，他對趙無極問這個問題感覺到有些好笑，而且有點不耐煩。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古人都這么說過呢，這個年輕的大學生不會不懂吧。

　　趙無極沉默了，遇到連死都不怕的村子，還真沒什么辦法。

　　不過，還沒走到辦公室的趙無極腦子里閃過一道明悟：這兩個村子，肯定不是尋常的村子，否則，他們為什么會那么自信？要知道，抓明顯的殺人犯時，警察可是要帶槍的；如果村子里送獵槍之類的傷了警察，這事肯定會越鬧越大，最終這兩個村子也抗衡不了強大的國家機器吧？

　　趙無極本就是一個不尋常的人，他這一分析，竟莫名其妙地對兩個村子發生了興趣。有機會，一定要去兩個村子看一看。

　　死了一個人，在趙無極看來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但是，鳳山的市場上卻依然人聲鼎沸，買賣兩旺，似乎并沒有受到死人的干擾。

　　“鳳山的街上，哪一年不死幾個人擺在那兒。”聽到趙無極的疑問，范東明解釋了一句。

　　“這竟然沒人管？”

　　“肯定有人管了，不過，最終都是私了。趙哥，這些事，你慢慢觀察就行。”

　　“你小子，中午我請你吃飯，你好好給我說道說道。”趙無極當即有了個主意。

　　回到辦公室，趙無極也沒問什么，從范東明的話中，他覺得自己并沒有融入大家當中，或者，他并不了解鳳山的真實情況。能寫進材料的那些東西，譬如面積、特產什么的，都是公開透明的。肯定會有一些東西，上不得材料，見不得光。這事兒，他只有從范東明的身上打開突破口。

　　中午，趙無極生拉硬扯將范東明給扯到胡漢三的館子里去吃飯，至于差錢的問題，自然是在范東明的協助下，在鳳山鄉場上處理了三條黃果樹，并順便把借范東明的錢還了，當然還的是2條煙，范東明也不會錯過賺錢的機會。

　　通過范東明的說辭，以及趙無極自己的猜測，這鳳山遠比表面的貧窮還復雜百倍。只說鳳山的勢力吧，黨委政府以及相應的機關，只能算是官面上的勢力，此外，還有七大宗族勢力，這七大宗族勢力就是鳳山村所在地的歐陽家，斑竹河村的費家，五棵松村的南宮家，大碑石村的李家，龍王潭村的謝家，慈覺寺村的胡家，望龍村的明家。

　　整個鳳山鄉，在這七個宗族祠堂登記的男丁就有4500余人，加上他們的母親、妻子、女兒，等于是近萬人，占了鳳山鄉人口總數的50以上。

　　因此，如果鳳山鄉政府有個什么想法，只要這七大宗族不同意，根本就干不了；甚至，這七大宗族反對的話，連官員也只得辭職。

　　這些宗族內部非常團結，外人很難干預他們的生活；好在宗族之間并不團結，否則還真沒政府什么事兒。

　　這七大宗族勢力在鳳山各有利益所在，譬如歐陽家庭，因為就住在鳳山場鎮附近，因此場鎮上的利益就屬于歐陽家族的，譬如耕牛交易的中介，以及其他一些交易的中介，都是由歐陽家把持，另外，外地客商想在這兒進貨，也得給歐陽家給好處；斑竹河村，原來以竹木利益為主，現在又涉足到官場利益，有些一家獨大的趨勢；五棵松的南宮家和大碑石的李家，主要是高山藥材和野味的利益，兩個村至少控制有20萬畝以上的山林，其他人，是不能進去打獵的；龍王潭的謝家，以及慈覺寺村的胡家、望龍村的明家，則控制著各自所在村落及附近村落的山珍、野果、林木等諸多利益。

　　“那啥，今天被打死的那個肖成山，屬于哪個村的啊？”趙無極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們家就在街外面不遠，鳳山村的。”范東明立即解釋道。

　　“那個南宮平，肯定就是南宮家族的了？”趙無極問道。

　　“別人姓南宮，自然是屬于南宮家的人了。”范東明有些疑惑，趙無極問這個問題干嘛。難道，他還想去解決宗族勢力？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他們通婚呢，也即家族之間是否通婚？”趙無極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沒聽人說起過。不過，我想應該是比較友好的家族之間通婚能夠通婚，而關系惡劣的家族之間就比較難了。對了，我好像前年剛來時，就聽說過有兩個年輕人私奔，會不會是因為家族之間的阻撓呢？”

　　“也許是這樣。東明，謝謝你啦。以后你會明白，你給我講的很有用處。”趙無極自信地說道。

　　“哦。”范東明不置可否，趙無極不會真的要去動這些家族勢力吧。

　　范東明自然摸不透趙無極的想法。事實上，趙無極此時在范東明的眼中是比較神秘的，自己抽黃果樹，有黃果樹出售，對于那些破書也很感興起，出手更是大方，一人一包好煙，見者有份。天啊，就是費書記也不可能有這個經濟實力吧。

　　范東明這些普通工作人員，自然不知趙無極是副縣長的公子，但是，包括費仁強在內的人，即便知道趙無極是趙德正的公子，對趙無極的理解也錯了。譬如那份價值百元的重禮，完全是趙無極自己的主意，自己的錢，并不是家里的支持。

　　重生的趙無極，對于鳳山的家族勢力自然有其看法。人們之所以結成以血緣為紐帶的家庭、家族，或以什么綱領、目標為紐帶的團體，說白了都是為了利益。利益是這些紐帶得以維持的核心，當更大的更多的可能的利益擺在人們面前時，父子反目、夫妻分離、團體破裂自成必然。譬如那對逃婚的青年男女就走出了第一步。

　　過去，政府因為無暇顧及或者工作重心沒在民生方面，因為貧窮以及其他原因，家族勢力自然得以維系，但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們獲得利益的增多，守著傳統的家族那點利益連溫飽都解決不了時，家族紐帶就如一張薄薄的紙張，非常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