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節 軍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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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無忌不是酷圌吏，可關鍵的時候絕對是一個狠人。

　　李圌元興的三大刑圌訊殺招，長孫無忌僅僅聽過一遍之后就就會了十二成，而且還將其發揚光大。污點證人，如果你的證據不足以洗清你的污點的話，那就誅連。疲勞審訊，別說不能睡覺，還要站木籠。

　　木籠之中，站不起要彎著身圌體，坐不下，因為腦袋卡在籠子上。

　　李圌元興最后一招，就是一個問題反復問十次，如果有那一次說錯，或者感覺有問題，那就證明這個人說假話了。

　　長孫無忌直接就叫問一百遍，有一個字對不上，就鞭圌子上。

　　三天，長孫無忌給了自己三天時間，三天必須挖出洛陽這些貪圌贓枉法的官圌員來。因為李二等不急，李二需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也需要借機推行廉政之策。

　　長孫無忌接管了崔敦禮審訊的活，意氣風發的安排完屬下，卻看到天空之中一只巨大的白鳥向這高地飛來。

　　“殿下回來了！”崔敦禮輕聲說了一句。

　　長孫無忌整理朝服，站在李圌元興預留的降落區域旁邊等待著。

　　寬兩丈，長十二丈的一片空地被清空，李圌元興落下之后向前跑著自我減速，一直跑到盡頭才算停下，放下滑翔翼后李圌元興卻是沉著臉長長的嘆了口氣。

　　“殿下，可是還有河堤不穩？”崔敦禮過來問道。

　　李圌元興搖了搖頭：“本王在空中看到一些讓人感傷的。”說罷，李圌元興伸手向著一個方向指去：“那邊，大約十五里遠，去把人抬回來吧！”

　　李圌元興再沒說別的什么，看到長孫無忌只是點了點頭就回帳篷了。

　　崔敦禮、長孫無忌立即跟著李圌元興進了帳篷。

　　李圌元興這才說道：“本王看到有人死了。死的應該是我秦王府的軍士。”

　　話說到這里李圌元興當真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崔敦禮與長孫無忌對視一眼，長孫無忌說道：“殿下莫非是想到朔方城戰后，殿下要求傷軍榮歸之事？”

　　“嘿！”李圌元興干笑一聲，心說長孫狐貍就是長孫狐貍，完全猜中了自己的心意。默默的點了點頭。卻是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長孫無忌繼續說道：“為戰而亡，自然有軍規補償。誰說戰天災，不是戰呢？”

　　“當真？”

　　“當真，此事某保了。就憑萬圌民書，某就保死去軍士的榮歸。”長孫無忌頭一次。絕對是頭一次給李圌元興說出承諾，他總是與李圌元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因為他是皇親國戚，更不能和李圌元興走的太近。

　　李圌元興用圌力一握拳頭，誰說抗洪不是烈士！

　　崔敦禮這時也說道：“不過殿下，還是需要有一些適當的宣圌傳的。臣下回長安去應對一下各級官圌員，殿下不如在洛陽多留些日子。一來整頓洛陽政務，二來也回避此事。”崔敦禮想的清楚，上次李圌元興要求榮歸，可以說是丟圌了大面子。

　　這一次，無論成敗，都不能讓李圌元興再參與了。

　　李圌元興點了點頭：“我們商議一些細節。至少要讓死去的幾個軍士家中有殊榮！”

　　在大唐，軍士是賤籍，別說是士族了，就是庶圌民都看不起職業軍人，在各等階當中，就是商人都比軍士級別高。

　　軍士之下，就是娼、奴這樣的級別了。

　　李圌元興下定了主意，這一次要給死去的軍士一個交待，一個榮耀。

　　正在三人商量之時，有親衛沖進來：“殿下。殿下。”

　　“慌亂什么？”崔敦禮斥責了一聲。

　　那軍士竟然哭了：“殿下，榮歸，榮歸呀！”

　　李圌元興伸手扶住那軍士，秦王府的近衛軍是百戰老兵，能加入親衛的至少也是參加過數次生死大戰活下來的人。殺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讓這樣的鐵血硬漢流淚，遠比流圌血難百倍。

　　李圌元興沖帳篷之外，站在高處遠遠的望去，聽看到數萬百圌姓在高地坡下站在兩排，更遠處卻有三十六名老者，以十八名老者一組吃力的抬著門板，門板之上躺著的是兩個已經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衣服，被泥土包圍的秦王莊軍士。

　　“十八宿老！”崔敦禮輕聲的說了一句。

　　李圌元興不解，卻沒有急著發問，因為他聽到似乎有人在高唱著什么？李圌元興聽清了，可似乎是古詞，聽不太懂。

　　崔敦禮與長孫無忌對視一眼，兩人眼中充滿著驚訝。

　　“這是…”長孫無忌有些懷疑，繼續在仔細的聽著。

　　“沒有錯，這是《招魂》！”崔敦禮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長孫無忌也點了點頭。

　　李圌元興很想問，這到底是什么？這念的讓李圌元興感覺象是詩經的感覺。

　　好在崔敦禮這時小聲說道：“殿下，十八宿老抬棺，這是民間極隆重的禮節了，民間方園百里的大善人過世，能有十二宿老扶棺子孫們就足以當地興盛百年，因為他們是大善大德之家，就算是盜賊都不會進入這樣的人家。”

　　“那十八人？”

　　“十八宿老親自抬棺，大唐立國以來在記錄之中只有三次，這就是第三次。第一次，巴蜀程家旁支，家遇大難，山崩之后長子殘、次子傻、三子瘋，兩老癱瘓。家中三個兒媳回了娘家，曾經收養的一孤女退了婚事，十九年如一日，照顧家中這五口人，送兩老入土，安葬了長兄、次兄，感動上蒼，讓三子竟然被治好了瘋病，可此女卻是因勞成疾不治而亡。”崔敦禮說的自己眼圈都濕圌潤了。

　　長孫無忌接口說道：“當時，此女入土的時候，入宗祠、進祖墳！”

　　“十八宿老抬棺，太圌上圌皇親旨贊其至善！”

　　李圌元興遠遠的看著那正在向高地上抬著兩塊門板：“似乎是…”

　　“殿下想說重了嗎？非也！”長孫無忌搖了搖頭。

　　“以兩人而言是重了，但以百圌姓而言，這是在給數萬唐軍一個感恩。就讓他們替這里所有的大唐軍士領了這個恩情吧！”崔敦禮也說道。

　　崔敦禮又說道：“殿下，《招魂》是戰國古賦，是宋玉寫給屈原大夫的。”

　　“屈原！”李圌元興嚇了一跳！

　　崔敦禮與長孫無忌同時點了點頭，由崔敦禮說道：“此賦根據東漢王逸《楚辭章句》所書，是宋玉因哀憐屈原而作！”

　　李圌元興真心想不到呀。

　　百圌姓們竟然把兩個死去軍士放在這樣的高度上。

　　長孫無忌卻在此時說了一句極煞風景的話：“似乎是背錯了，這一句下面應該是…”崔敦禮瞪了長孫無忌一言，長孫無忌也感覺失言，立即閉嘴了。

　　（注：在隋唐時間，《招魂》都根據漢代的解釋，認為是宋玉寫給屈原的。但明代之后，卻認為，這是屈原寫給自己。本書只是借用，這僅僅是小說，請喜歡考據的朋友高抬貴手，別糾結這賦的問題）

　　“上表吧！”李圌元興非常嚴肅的說了一句。

　　“請殿下放心，此事下臣一定為這次戰天災的眾軍士討一個公圌道！”崔敦禮施了一禮，暗中向長孫無忌招了招，兩人一同離開。

　　兩個軍士被抬上來了，滿身是泥水，口、眼、鼻中也是泥。

　　幾個職司高的校尉隨身帶著禮服軍裝，為了出去辦事穿用，此時拿了出來。

　　更圌衣之事，百圌姓們拒絕讓近衛軍來，則由百圌姓之中德高望眾的宿老完成。

　　李圌元興坐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嘴里咬著煙默默的看著，李圌元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過去，或者說過去了應該說些什么？

　　不知道誰家準備的上好棺木也在洪水退后從家里找了出來，有匠人重新上漆。

　　當地的一位七十歲的鄉紳來到了李圌元興的面前，準備施大禮的時候，李圌元興說道：“免了吧，老人家高壽！”

　　“托了大唐平安的福氣，老朽七十有四了。我們洛陽有個風俗，蓋棺定論，這棺木蓋上的時候，這人如何，當有個說法。老朽斗膽請殿下去說幾句！”

　　李圌元興坐著依然沒有動，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知道嗎？這是我秦王府一千六百近衛軍頭一次軍損。戰朔方，有人傷，有人殘，卻沒有人死。戰遼東，完勝而歸。”

　　老鄉紳卟通就跪下了，他聽得出來。

　　面前這位年輕的秦王殿下語氣之中的悲傷。

　　李圌元興起身扶起老鄉紳：“不要蓋棺，送回長安去，讓他們的家人再看一眼。說到定論。”李圌元興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天空。

　　“上天，自有功過論！”

　　“是老朽糊涂，糊涂呀！”老鄉紳要再跪，李圌元興依然伸手扶著：“讓鄉親們不要急著回家，先去排查一下，各村各家少了多少人。然后所有人準備上河堤，田不要怕荒，有本王在，先把河堤修好，才真正安心。”

　　老鄉紳重重的點了點頭，哭了。

　　李圌元興卻是不明白了，為什么說的好好的又怎么哭了。

　　“殿下，秦王殿下呀！”老鄉紳失聲痛哭著，把李圌元興弄的也很傷感，想來可能是老人家的兒孫有在這次水災之中死去的，或者是走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