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湖畔人影,月下怪魚(為盟主龍吟月)
“我怎么就沒想到。”
小胖子拍了一下腦袋，跑到楚留仙身后昂首挺胸站著，做出一副與有榮焉狀，不忘挑釁地沖著鳳岐眨眼睛。
鳳岐公子氣結，偏生剛落下風，不好發作，只得硬憋在肚子里，別過頭不去看小胖子作態，來個眼不見為凈。
這么一會兒功夫，日漸西沉，屋中昏暗不少。
楚留仙等人走出屋子，遠眺千山泊。
但見得，落日熔金，半沉湖下，半浮水面，一湖碧波盡數映照得鮮紅如血，有波光粼粼似碎金，華麗又壯美。
霍靈珊看到這一幕，感慨出聲：“沒想到在這時間停滯的地方，依然能看到日升月落，日復一日。”
楚留仙微微一笑，接口道：“日月星辰役昏晝，本是天地規則，縱然凝固了時間，不能改易。”
在外面，他們哪一個不是見慣日落黃昏，從沒有覺得有什么特殊，但不知怎么地，在這奇異地所在看到，竟是覺得壯觀與震撼無比，一個個安靜地望著斜陽西沉，一點點沒入湖中。
“你們發現沒？”
最后一點晚照被湖水吞噬，楚留仙突然開口道：“我們的靈力在恢復。”
“嗯！的確。”
眾皆點頭，顯然他們也發現了。
楚留仙接著道：“這千山泊并不是封靈地，我們的一身靈力固然因為時間點的緣故點滴不存，不過我們終究修煉多年，即便是無心，依然能吸納靈氣入體，化為靈力。
我們與其說是在恢復，倒不如說是重修。”
別雪公子陳林等人神色一動。隱隱把握住了楚留仙話中的意思。
“重修畢竟是重修，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前路皆已踏平，自是一馬平川。”
楚留仙伸手一指暗沉下來的湖泊，道：“此處靈氣正濃，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能恢復大半修為。”
他將此事點明，不覺間，因為千山泊諸般疑云籠罩形成的壓抑。不斷地在眾人心中消散。
身為修仙者，一身靈力在，又懼得什么？
小胖子站在楚留仙身后，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心想：“楚哥啊楚哥。你鼓舞了他們的志氣又有什么用？回頭還不是該作對還跟你作對，因為——
他們在怕你啊！
估摸著等后續幾位，包括我們家老大一到，你們還有得相爭呢。”
王賜龍這小胖子想不明白，楚留仙心中卻是清楚得很。
“這千山泊，絕對不只是詭異。我們現在所見，不過冰山一角罷了。”
楚留仙環顧左右。見眾人心氣漸長，強者氣度回歸，滿意地微微頷首，“現在必須齊心協力。若是不然，大家一起飲恨，狼狽而逃離，徒惹人笑。”
說話間。明月東升，月朗而星稀。眾人各自尋了相鄰所在安歇，各自調息吐納修煉，以求早日恢復修為不提。
夜半時候，空無一人的村中，忽有“啪啪啪”的微弱聲音傳出。
一個人形影子在月下拉長，延伸至小半個村落。
聲音的源頭，一面青銅面具伴隨著向前的腳步，有節奏地拍擊在大腿上。
這人，自是楚留仙。
深夜，楚留仙單獨一人，執神方面具走向村外。
夜色是如此的粘稠，以至于楚留仙以青銅面具輕拍大腿的聲音，傳不出身邊三尺，便為夜色所吞沒。
“差不多到了。”
楚留仙止步，前方隱有湖水漫上來發出的響動。
借著月光，他清楚地見得前方一座神龕孤零零地立在湖畔。
神龕古舊，月色朦朧，龍頭人身奇異，整座神龕在夜色中，顯得愈發地神秘不可測。
“這座神龕中竟有神力留存，真是咄咄怪事。”
楚留仙將青銅面具拿在身上，手心隱隱發熱，這神方面具似乎迫不及待了。
白日里，他與王賜龍自此經過，神方面具便有反應。
當時，楚留仙就猜到這神龕雖然不知為何，的確是有神力存在。
“正愁分水刺始終恢復不得，以此抵數最好。”
楚留仙面露微笑，將神方面具一拋。
“刷”
脫離了楚留仙的掌控，神方面具懸浮于空中，上下一震，金光輻射開來，繞行一圈，最終如繩索一般，套在神龕中龍首人身不知名神像上。
頓時，有如月華般的金練從神龕中流淌出來，涌入神方面具。
神方面具本是兩界通道，一頭聯系現世，一頭連接黃昏域，正是典型的無底洞。神龕當中涌出的神力雖多，依然為神方面具毫不費力地鯨吞。
“造化了。”
楚留仙看得心喜，他不用犯得人族大忌，就能如神方尊者當年一般，從神像當中汲取神力，當真再愜意不過。
唯一擔心的就是別雪公子陳林等人如他一般，半夜不去苦修以求恢復靈力，卻跑出來溜達。
此念方生，楚留仙心中一動，暗道：“不好！”
他伸手一招，神方面具雖是不甘，還是飛落下來，落入其手中。
楚留仙將神方面具一收，轉到陰暗處。
他這番動作剛做完，靜謐的夜中動靜聲傳來，漸至響大，卻不是源自身后，而是前方的湖泊。
“嘩啦啦”
水聲愈響，楚留仙的眼睛突然瞪大。
湖中，一個個人影直起身來，踏著湖水，踏上岸來，一個接著一個，轉眼不下百人。
深夜，月色下，上百個人影從湖中冒出，簇擁在神龕前，這一幕出現在眼前，即便是楚留仙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些人影上岸的時候，正是神龕中神光重新收斂起來之際，他們顯然沒有發現異常，一群人趴伏在地上。對著神龕中龍首人身像頂禮膜拜。
“原來如此。”
楚留仙恍然大悟，無怪于那座神龕當中會有神力存在。
想來，在這時間凝固的萬年中，每逢月夜，都會有這一幕發生。
這里，可沒有修仙者會以馭飛劍，斬神像，萬年累積下來神力自然充足，方才會有此前那種神力金光如長河般的景象出現。
“幸好。這是發生在千山泊。”
楚留仙不無慶幸地想著：“要是發生在外面，一尊神像如此不受約束地受萬年香火祭祀，怕是早就誕生出神祇來了。”
想到一來到此處，就面對對修仙者有著深仇大恨的神祇，楚留仙便覺得不寒而栗。
“幸好幸好。”
楚留仙正想著。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楚哥，你怎么在這里？”
“該死！”
楚留仙豁然回望，只見得小胖子磨磨蹭蹭地前行著，一邊走一邊高喊。
在他的旁邊，別雪公子陳林、鳳岐公子、岳山等人，一個不少。
楚留仙轉念明白過來，小胖子這是怕他在做什么隱秘事情。被別雪陳林等撞破，這才高聲提醒。
可是…
楚留仙脖子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只見得上百個從水中出來的人影一個個爬了起來，沉默地望向他。
小胖子。別雪陳林等人走近，也看到了這一幕。
登時，明月當空，狹路相逢。靜寂無聲，雙方默默對視。
“這…這是什么情況？”
小胖子咽了口口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楚留仙頭也不回，問道：“你們來了？”
“嗯。”
別雪陳林同樣凝視著對面影影綽綽，低聲道：“我們聽到湖畔有動靜。”
說話間，他們沒有一個人轉移視線，目光盡數落在對面人影上。
“滴答滴答答”
夜色寧靜，雙方無聲，當真是落針可聞，聲聲水滴的響動傳入耳中。
此刻月華如水，披灑而下，將一切照得纖毫畢現。
楚留仙等人清楚地見得，那水是從對面上百人的身上不住地滴落下來，似乎無窮無盡一般。
那是一些村民！
“搞不好，我們遇到漁村真正的主人了。”
楚留仙目不轉睛地說道。
眾皆點頭，極有可能。
對面人數上百，有老有幼，有男有女，衣著也是尋常漁民所穿。
“他們還是活人嗎？”
小胖子低聲問道。剛問出口來，他自個兒也覺得好笑。
一萬年過去，怎還會有活人？即便是有活人，又怎會深夜自湖中走出，渾身上下滴水不止？
“咦？”
“他們做什么？”
千幻姐妹以手捂口，小聲地說道。看她們的模樣，好像生怕聲音說得大了，會招來什么似的。
小胖子看了一眼，奇道：“他們這是向我們招手嗎？”
的確，對面那百來個可能是漁村真正主人的身影，沖著楚留仙等人所在的方向，在不住地揮舞著手臂。
“招手？”
楚留仙、別雪陳林、鳳岐等人，一個個看怪物一樣看著小胖子，異口同聲道：“你家招手是往外撥的嗎？”
“他們在叫我們快走！”
月色清亮，即便是隔著不短的距離，他們隱約還能看到一個個村民臉上都露出驚慌、焦急之色。
“嘭嘭嘭嘭”
突然，上百村民之后，神龕之后，泛著一層月色銀光的湖面上波濤洶涌，如湖底無限深處的暗涌在浮出。
“好家伙！”
“這是魚？”
小胖子瞪大了眼睛。
湖中，有龐大的身軀如小山，背脊處尖刺如林，“隆”的一聲，最后破出一個巨大的猙獰魚頭速來。
楚留仙也覺得說是魚吧，不過是因為它是從湖中浮出，真要論起來，還是小山這個形容更貼切一些。
頃刻之間，漫天妖氣籠夜湖。
“真是好大一條…”小胖子想了半天，終于想出了個合適的說法，“丑八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