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根本法
“寶寶”
“寶寶寶寶”
沉沉睡去的楚留仙，似是為這個奇怪的聲音喚醒，勉強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霧蒙蒙，白茫茫，看不真切，只能勉強分辨出來，好像是一個女人在他的面前俯下身子，手里還提著一個什么東西，在他的眼前搖晃著…
這般動作，這般語氣，簡直像是母親在逗弄著孩子。
“原來…我沒有醒…還在夢里面。”
于做夢而言，楚留仙算是經驗豐富，當世不做第二人想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我竟然又做夢了？”
“這回…又會夢到什么？”
他本以為，隨著公子的離世，他綿延了一十六年的夢中奇遇當會結束才是，不曾想毫無征兆地就又進入了奇異的夢境。
籠罩在眼前的白霧，楚留仙也不覺得奇怪，十幾年前，他剛剛夢到公子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隨著夢境的深入，白霧會漸漸散去，他終究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寶寶…寶寶…寶寶…”
呼聲還在繼續，白霧稍稍散開了一些，雖然還看不清楚那個女子的模樣，然而她持在手中的東西，則漸漸露出了輪廓。
“咦？！”
楚留仙本來還不在意，在看到那個東西輪廓的時候，心中不由劇震。
“幽玄玉佩！”
楚留仙大吃了一驚。
幽玄玉佩是公子伴生的桎梏之寶，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難道這是…”
楚留仙心神震動的同時，那個女子的動作終于變了，只見得她拿著幽玄玉佩，溫柔地掛了過來。
幽玄玉佩在眼前不斷地放大，最終掛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時候，楚留仙才反應過來，原來在這個夢中，他只是一個嬰兒…
當幽玄玉佩及身，不等他趁機看清楚那個女子的容貌，看清楚周圍的情況，籠罩夢境的白霧洶涌著，撕裂著，豁然破碎。
楚留仙本以為夢境會就此結束，不曾想那些白霧在崩潰后又重新聚合，眼前的世界陡然清晰了起來。
定神一看，卻是換了乾坤。
無盡高空，九天之上，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在轟然巨響，天崩地裂成了唯一的主題。
這是毀天滅地般的一幕。
在一片湮滅所有的恐怖風暴中，有一些真靈茫然地懸浮在高空中，周遭則環繞著各種寶物，寶光吞吐，靈性十足。
“萬年前天地大劫，仙域、凈土、魔界…湮滅，無數大能惟有一點真靈不滅，攜本命至寶，投身下界…”
楚留仙從沒有想過，這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一幕，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更沒有想到，他能親身經歷，并發現傳說中的謬誤。
的確，楚留仙此刻正在親經著那天地大劫，正是那不滅靈光中的一點真靈。
就在他搞清楚情況的這么短短時間里，他眼看到不知道多少真靈吸附住一些散發著與自身相同光輝的寶物，向著下方一頭扎了下去。
這就是所謂的真靈攜帶本命之寶了。
但是情況并不都是如此。
有不少真靈想來是沒有本命之寶，或是本命之寶在大劫中為了護身而破碎了吧，只是趁著真靈還未被大劫湮滅的短短時間里，隨便抓取了一物就投身下界去了。
在楚留仙看來，這樣的情況，方才是主流，是絕大多數。
在這整個過程中，楚留仙自身既是看客，又不是看客。
說是看客，是因為他好像只是一個局外人，只能看著，卻絲毫動憚不得；
說不是看客，代表著前世他的那一點真靈，并不是毫無作為。
在楚留仙見證了那個大場面的同時，那點真靈也在做著自己的抉擇。
周圍有一件件寶物在浮動著，其中光芒有強有弱，靈性有高有低，然而能在天地大劫中留存至今的，本就大都不是凡物。
更何況，在楚留仙看來，這些寶物閃爍的靈光，絕大多數都遠遠超過了那些真靈隨便抓取下界之物，甚至有一些還超過那些本命之寶。
仙人祭煉了無數歲月的本命之寶，那是何等的天地奇珍啊，可是那個層次的寶物，在楚留仙附身的這點真靈左右，就有不下十件之多，任由挑選。
這些寶物之中，最弱的一樣，則是一直被真靈吸附著，不讓它飛離了身邊的幽玄玉佩。
幽玄玉佩黯淡無光，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湮滅成灰，與周圍那些強大的寶物相比，堪稱是云泥之別。
可是楚留仙附身的那點真靈就是牢牢地握著它不撒手，整個過程中只是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權衡。
緊接著，真靈毫不猶豫地帶著幽玄玉佩，帶著楚留仙的視角，一頭向著下方扎了下去。
視一眾寶物如糞土，獨獨抓取了幽玄玉佩！
“這是為什么？”
楚留仙疑惑不解，真靈高速俯沖，下方的空間中忽然洞穿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真靈徑直沖入了其中。
整個世界，頓時暗了下來。
純粹的黑暗，無分東南西北，不辨上下左右，一開始沒有聲音，好像是孤寂的永恒。
直到——
忽有溫柔如水的聲音響起，字字清晰地吟詠著一段經文。
經文很短，短到簡直可以稱之為口訣，只有區區的數百個字。
楚留仙眼前黑暗的世界，隨著經文口訣的吟詠，一個個光點浮現了出來，每一個都是一個字符。
他明明認不出其中的任何一個字，可又一眼就能看出其意思。
片刻功夫，漫天繁星，每一個顆都是一個閃著金光的文字。
通篇經文，數百字口訣，構成了璀璨的星空，匯聚成了流淌的銀河，潺潺地流入了楚留仙的心中…
其中，又以五顆星辰最是明亮，亙古不變一般，牢牢地釘在夜空上。
隨著經文構成的銀河流淌得干凈，永夜之中，只有五顆星辰在熠熠生輝。
夜空下，楚留仙睜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閉上的眼睛，凝望著五顆明亮星辰，吟詠出聲：
“仙域根本法！”
睡夢中楚留仙的身體，毫無征兆地動了一下。
只是動了一下，旋即歸于了沉寂，然而偌大湯池中所有的水，空氣中彌漫的融融霧氣，乃至于那些鋪陳在每一處角落的暖玉，全都動了。
水匯聚成了漩渦；
霧凝結成了云海；
暖玉彼此擠壓著，扭曲著，紛紛破裂開來，再碎成了齏粉…
整個過程中，楚留仙的身體紋絲不動，卻又是這一切的中心。
漩渦圍繞著他旋轉，云海烘托著他身軀，暖玉以他為中心塌陷。
這一幕不知道持續多久，只知道原本奢華的暖玉湯池徹底毀為了一旦，當一切平息下來的時候，楚留仙終于醒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摸向胸前，理所當然地摸了一個空。
幽玄玉佩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引導楚留仙進入那個夢，傳給他“仙域根本法”，便是這件桎梏之寶的所有使命。
楚留仙怔怔地出著神，好一會兒，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結合夢中的一切，他是徹底明白了過來。
幽玄玉佩這件桎梏之寶與其他謫仙人的不同，里面沒有封存任何意見的仙靈之寶，所有的也只是那么一段口訣，數百個字。
偏偏這數百個字，要是讓這萬年來，任何一個真靈下界的謫仙人知曉，怕是打破頭也要搶，豁出去命也要爭，縱然是拿自家的仙靈之寶來換，也是絕無二話。
“仙域根本法啊！”
楚留仙遏制不住心中激蕩，長身而起，在一片廢墟中游走，自言自語：“這分明是——最弱的最強仙靈之寶！”
說它最弱，它的確是弱，一無仙靈之寶破滅一切的大威能，二來也不是什么直指無上仙道的法門。
可它又是最強的，至少在如今的修仙界，在仙域破滅的現在，它是的！
“仙域根本法，本就是仙域流傳的一個最基本，最普通的入門小法訣罷了！”
“它的作用，就是通過潛移默化下，讓仙域出生的嬰兒學會它，本能地淬煉天地間的靈氣為仙靈之氣，從一開始就打下扎實的根基，方便日后修煉仙法！”
“在鼎盛時期的仙域，每一個剛剛成為母親的仙人，都會將仙域根本法銘刻在一件小飾品當中，讓嬰兒隨身攜帶。”
“在仙域出生的嬰兒，生來就神魂強大，本能地學會后，就會不由自主地吸納靈氣，淬煉仙靈之氣，反哺給肉身。最終，仙域嬰兒在開始修煉前，就能形成適應仙靈之氣的體質！”
楚留仙越走越快，心中也越來越是激動。
從那仙域根本法中，他得來了這些信息，同時也在第一時間里，明白了這個法門在現在有多可貴！
萬年之前，仙域未曾破滅，大劫還未發生的時候，在修仙界還與仙域有著連通，能有仙靈之氣尋找通道進入修仙界。
當時的修仙者，能通過各種渠道，以仙靈之氣修煉，故而普遍修為強大，飛升上仙域者眾多。
后來大劫突如其來，毀天滅地的大恐怖下，仙域直接崩潰，修仙界的仙靈之氣來源自然也隨之斷絕了。
這固然是催生了萬年以來，修仙界的蓬勃發展，無論大道還是旁門，不管是法術還是神通，無不是一日千里，但也導致了仙靈之氣珍惜無比，少之又少。
以仙靈之氣來修煉這般奢侈到極點的事情，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也只有陽神真君這般高不可攀的存在，才可能千辛萬苦尋來一點，關鍵時刻偶然施為。
“我也可以！”
楚留仙豁然止步，伸出一只手來，在面前緩緩握住，好像把自己的命運，把整個世界，都握在了掌心中一般。
“有了這仙域根本法，我就可以無止盡地從靈氣之中提煉出仙靈之氣來，固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總有一日，我可以做到。”
“到得那時，我就能以仙靈之氣來修煉，以仙靈之氣來突破，勇猛精進，一路踏上巔峰！”
楚留仙不得已下，很是深呼吸了許久，才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激蕩，心中的狂喜。
或許，這仙域根本法，還有其他方面的用處——這幾乎是肯定的，但他此刻無心去想這些，只是狂喜，純粹的狂喜，再容不下其他。
他從來沒有覺得過，前路是如此的光明，那是一條通天的大道！
“哈哈哈”
楚留仙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回蕩在湯房當中，又揚起了暖玉齏粉無數。
好不容易等得他平靜下來，一個答案，一個疑問，方才浮上了心頭。
“怪不得‘他’放棄了仙域的至寶，也要帶著幽玄玉佩下界，原來根子在這里呢。”
“可是奇怪，前世的我既然只是仙域一個嬰兒，怎么能真靈不滅，與那些大能一樣投身下界？”
“更奇怪的是，在那些大能真靈都一片茫然，只能憑著本能行事的時候，仙界嬰兒的我竟然能清晰地思考，做出了最優的選擇！”
“怪哉，怪哉！”
楚留仙冥思苦想了一陣，便將它暫時放開了，一低頭，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
一縷透明的，微微發青，風一樣顏色的氣流，如同指環一樣，環繞在他的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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