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無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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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箋指點道路兩側，對蘇鏡道：“蘇家的雇農，春夏的時候，種植煉氣士吃的稻米之類，冬天的時候，可以用暖房種植普通的糧食，這一年下來，結余還是挺多的。翼州元氣充沛，土地也比較肥沃，這些雇農辛苦十幾年，就能讓后代讀上書。”

　　蘇鏡心中回憶了一下，歷史上，儒門當道的時候，至少雇農是讀不起書的，甚至要挨餓。道門這點做的相對好一些，讓人能吃飯，能讀書，一旦被發現天分，立刻身價百倍。

　　“蘇家在各個小鎮，都有規模足夠的學堂，村子里也會送去教書的先生，雇農有了錢，后代可以不用幫著家里操持，有足夠的時間讀書。讀書之后，就有機會修行，哪怕是引氣入體，也會有個強健的身體，不容易生病。幾代下來的話，總有一兩個出息的。”

　　說到這里，蘇箋對那君無邪道：“瓊州的慕家，做的怎么樣？”

　　君無邪道：“也算不錯，我本是孤兒，被積善堂收養，每旬的前三天，都有慕家的煉氣士來這里授業，主要是傳授文字，用的是黃庭經。我十歲的時候，忽然一天按照黃庭堅的辦法，達到了引氣入體的程度，可能是開竅較晚，慕家還是送了我一顆丹藥。只是沒將我吸納而已。沒有慕家，就沒有我的今天。”

　　“如果蘇家和慕家沖突起來呢？君無邪，你會幫助哪一邊？”問話的是犬十郎，他好久不刷存在感，對于他這種人妖來說，實在太難受了。這話，也是蘇慕想問的。

　　“我會提前和少爺說，我拒絕動手。讓少爺能有時間安排人手代替我的位置。”君無邪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和慕家的人敵對，那會讓我想起少年時代，傳授我文字和口訣的慕家弟子。”

　　犬十郎冷笑道：“要是慕家的人想要殺你，是不是你會引頸就戮了？”

　　“怎么會，我已經投靠少爺，生死由不得別人掌控。”

　　“說的漂亮啊。”犬十郎譏諷道：“為了自己，你可以反抗，為了少爺，你卻不肯和慕家為敵。嘿嘿。”

　　君無邪坦然道：“少爺下令，我當然會動手。只是到了那天，恐怕少爺手下強者如云，我這樣心懷從前的人，也要受到他人質疑。贏了還好。輸了的話，損兵折將，就真的再無翻身之日了。還不如讓賢，別人來做。”

　　犬十郎一時無話可說。道門沒有儒門忠君之說，只有忠誠的概念。這個忠，是建立在誠信的基礎上的。君無邪投靠蘇鏡，就一定要遵守承諾。一切站在蘇鏡的立場上，可是和儒門的忠不同，蘇鏡要是然他去死，他肯定不會自殺。

　　煉氣士的投誠。對他本身也相當重要。君無邪口中這么說，心里還是擔心蘇鏡不喜的。他在瓊州，因為修路的是太清九華寶箓，慕家就沒敢收他進去。

　　因為他已經是筑基了。給他的位置太低，他肯定不甘心。給他太高，又怕他的忠誠有問題。

　　說到底是慕家不缺人才，像他這樣的，只能謹慎為上。如果不是因為帝國要遠征，君無邪想要謀個出身的話，他才不會趕來翼州。在瓊州，散修的生存狀態還不錯，慕家沒進行過打壓。

　　蘇鏡沒覺得君無邪不對，如果他不是為了建立一支僧兵，也不會收留君無邪，在蘇家弟子中尋找，總能找到合心的。不過對付那些和尚么，君無邪倒是個好選擇。因為他不是蘇家的人，只是蘇鏡招募來的一個散修。萬一和尚出了什么事，蘇家肯定能脫身。蘇鏡自己是駙馬，也不會被深究。

　　蘇箋笑而不言，蘇鏡怎么收服君無邪，她可不知道，她只知道，蘇鏡身邊的人，鐵板一塊，沒有縫隙。想必他有什么特殊手段。君無邪今天能守住底線分寸，以后就未必了。她一點都不為蘇鏡擔心。如果這點本事都沒有，那他也就別當駙馬了，也白做了這么多年的世子。

　　蘇家這些人中，蘇箋是唯一不以蘇鏡實力來判斷他的人。這么多年的紅塵閱歷，讓蘇箋明白，一個人會有多高的成就，在少年時代就注定了。

　　蘇鏡的經歷，并非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曾經跌落過懸崖。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消沉下去，注定會一飛沖天。

蘇鏡打斷了這個話題，隨口問一些瓊州的事情。蘇家的探子，針對定州的比較多。因為定州緊貼著辛州，辛州是北域邊關所在，想要遠征邪神國度，辛州幾乎是唯一的出口。蘇家和慕家的往來很少，相隔遙遠，沒有什么敵對，探子的消息，回饋過來之后，主要是針對慕家勢力　　分布的，風土人情的反而不多。

　　君無邪只當蘇鏡考察他的來歷，對答如流，中間還穿插了很多蘇鏡沒問的東西，都是在透露他過往生活。從這些細節中，蘇鏡也了解到了君無邪這個人，在瓊州的大部分經歷。

　　幾天下來，君無邪就和蘇家的少年們混熟了。君無邪年紀并不大，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實際上也只有五十不到。在散修之中，修煉速度算是極快的。蘇箋只是有些可惜，這樣的人，要是在翼州，定然不讓他修行太清九華寶箓，而是會傳授給他一些更加容易修行的道法。

　　這一日繞過翼州府，在翼州府以北的一處小鎮落腳，這里就是蘇箋真正的地盤了。早有蘇家的人出來迎接，是一個修煉成人性的妖族，只是沒有金丹，也不是用特殊法子變化成的人形。這是一只白猿妖，化為一個人類老者的樣子，開了一家酒樓。

　　白猿鎮，就是用他的身份來命名的。

　　這小鎮沒有多少居民，只是兩萬余人的樣子，不過非常繁華，過往翼州府的人，從北面來的，都進過這鎮子。

　　白猿妖開的酒樓足有六層之高，后面還排列著五幢更高的樓房，那是客房了。蘇箋經過，白猿妖親自迎接，把一行人引入后院，安排在一座三層的樓里。這是接待貴賓之用，平時根本不開。樓前清幽小院，樓后是個花園。

　　那插翅虎跟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看到那白猿，心中算是踏實了一點。看來這里的人類，還能容得下妖怪。

　　蘇箋吩咐，讓白猿妖把插翅虎單獨放在院子里，車輛也帶進來，馬匹送去修養。這里有專門的按摩師，幫助戰馬恢復疲勞。

　　這三層的樓房，一層打通了的大廳，蘇箋讓人把酒席安排在這里，自己則上樓去休息。這才下午，她約定大家晚上下來吃飯，同時說一下回伏魔城的安排。

　　蘇鏡帶著鷹揚和犬十郎，也不方便和蘇慕交流，再加上行路有些疲乏，叫人安排沐浴，然后在房間內休息下來。

　　蘇慕一個人在房間，相當無聊。在家習慣了沐浴靈泉，來到這里，就算是清水干凈，自己可以調配藥物，也是覺得不慣。所以她簡單的泡了一下，就穿上道衣，在鏡前梳頭。

　　這個時候，外面有人敲門。蘇慕皺眉，知道這不是白猿派來的仆役。這里沒有女仆，她特別說明，不叫人過來的話，就不要找她。

　　“誰啊？”蘇慕提高聲音，蘇鏡的話，會直接推門而入的。

　　“是我，君無邪。”

　　“什么事？”

　　“也沒甚事，他們都休息了，想找個人說話，打聽一些事情。”

　　蘇慕本來想要趕他走就算了，忽然想起，自己是為蘇鏡組建軍隊的，早晚要和這君無邪有往來。這家伙是否有問題，她不在乎，蘇鏡自有手段對付。這正常的交流自己還真得好好處理，不是面對君無邪一人，以后自己掛著蘇家長老的名頭，總不能誰也不見，那還領什么兵啊。

　　想到這里，蘇慕道：“外面候著，稍等。”

　　君無邪楞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蘇慕身份，也沒人和他提。蘇慕平日里半句話也不說，看上去對什么事情都是淡然冷漠。不過這女子境界不低，所以他才來打探下消息。

　　蘇慕將自己的頭發挽起，隨意插了發簪，揮手收拾了沐浴用的細碎東西，確定都干凈了以后，拉好屏風，將木桶擋住。她可不想自己這些東西被一個陌生男人看到。

　　然后她隨手又放出一的青光，將屋子里沐浴的味道全部都驅散，放了道寒冰術，讓溫度也降低下來，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樣子，覺得沒什么不妥，這才指了指桌子，挪到靠窗，兩側擺好椅子，說了聲進來吧。

　　門閂落下，君無邪應了一聲，這才推門而入。進屋之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蘇慕的寒冰術放在空處，剛剛消散，這屋子里的溫度比外面還冷。

　　蘇慕指了指椅子，道：“坐。”

　　然后她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等君無邪坐下，又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具，道：“請。”

　　君無邪只當她生性如此，卻不知蘇慕是和蘇鏡不能相處，感覺無趣，連話也不想說。如果不是蘇鏡安排了君無邪來管理僧兵，她干脆都不想見這家伙。

　　君無邪端起茶杯，給自己倒茶，可發現茶水已經凍結，根本倒不出半滴。君無邪有些尷尬，放下茶杯，道：“小姐怎么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