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餅
蘇鏡沒有想到，蘇慕會對他說出自己的秘密。回過頭來，蘇慕又來問他的秘密。
蘇鏡看了一眼蘇慕的腰間，她火紅色的長裙上系著蛛絲編織的腰帶，上面沒有懸掛玉玨，即使如此，蘇鏡也不能說出自己兵家弟子的身份，更別提自己還是一個穿越者了。
“小時候，父親帶我入京，路上遭遇伏殺。從那之后，我的丹田氣海受損，修行比普通人慢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我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是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
蘇鏡沉默了一會兒，心中悲涼。那逍遙侯世子，也不是一開始就頹廢的，也吃過不知道多少苦頭，嘗試著修行，成為一個讓父親滿意的人。
可丹田氣海的損傷，讓一切都顯得徒勞。當初的逍遙侯，身負家族重任，還沒權力用手中軍功換取黃庭神玉這種東西。所以逍遙侯夫婦去了南疆，一待就是十年。十年殺伐，換來一塊黃庭神玉。
“后來父親請來林橫山，傳授我武技。我得了一件東西，可以修行上古煉氣法門，這法子修行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可以兼修青溟真解。能讓我和正常人一樣修行。這門真炁，要觀想一條吞天古蛇，有強烈的吸納屬性。不過你如果不碰我氣海丹田，是不會出現昨天那種情況的。”
蘇鏡說的，基本都是真的，只是其中省略了不少關鍵之處。
古法煉氣，速度的確比現在的要慢，但是又有諸多神奇之處。據說上古之人，天生有千載以上的壽元，所以修行的時候穩扎穩打，不需要像是現在一樣，和時間賽跑。
“這種法子，肯定是殘缺不全，三哥，你…”
“哎，上次進入地府之門，遇到點麻煩，差點死在里面。不過也因禍得福，我的肉身相當于重鑄，丹田氣海上的損傷已經修補了。我修煉的古蛇真炁，和青溟真炁也不沖突，雖然緩慢，勝在扎實。這法子的確是后面有些問題，不過上古的煉氣之術，就算是中間不再修行，也不會出現什么意外。”
蘇慕又扔給蘇鏡一個酒壺，道：“你那法訣，能傳授給我么？”
蘇鏡想了想，道：“至少要我修煉道筑基境界才行，我會制造一枚玉簡，供你觀想。直接按照口訣吐納，幾乎是沒效果的。”
不知道為什么，蘇鏡沒拒絕蘇慕這個要求。他的直覺是蘇慕對逍遙侯很重要，但是他心里又不愿意承認，自己是為了利用蘇慕，所以下意識的答應下來。
“還是三哥最親，那兩個哥哥，我也指望不上。”蘇慕一口酒灌下去，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這已經是她喝的第十壺酒了。
“人只能靠自己。”蘇鏡坐在席子上，那石碑在周圍紅樹林的掩映下，一片血光，有著說不出的悲愴之意。
“呵呵，說的也是，血脈親情算什么。百家被誅滅的時候，各種丑態太多了。不過三哥，我還是最喜歡你，如果你不是我哥哥，我就嫁給你算了。”
蘇鏡一口酒差點噴出來，真炁運轉都是來不及，整個鼻腔里都火辣辣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蘇慕大笑：“三哥，不用太激動。”
“你懂什么，這叫醍醐灌頂，道門不傳之秘。”蘇鏡也不怕蘇慕調侃，心中忽然放松下來。一個人的外殼越是堅硬，內心就越是柔軟，或者說脆弱。
蘇慕談不上脆弱，只是再堅強的人，也需要和人分享一下心中的沉重。
“本來我的性子，也不是非要成仙不可。只是我不成仙，就沒權力在父親面前，直接問他，母親是怎么死的。”蘇慕的柔軟，果然只是一瞬。這句話說出來之后，她的身上，再沒有半分脆弱，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
“問了，又能如何？”
“問了，我心中痛快。”
這句話，才是真的讓蘇鏡醍醐灌頂。自己追求長生，那真的是最重要的么？至少在地球上的時候，他從來沒在這個方向上想過。
基因藥物延長壽命，已經不是秘密。可是會影響一定的智力，蘇鏡壓根不去考慮。他所喜愛的科學，沒有一個絕頂聰明的大腦是不行的。
人生一世，求個痛快。
就好比他親自調試反重力裝置，要是發生湮滅反應，那東西能毀掉半個城市。可蘇鏡一點都不害怕，反而異常興奮。
“五妹，我們應該改一下計劃了。”蘇鏡既然被蘇慕喚醒心中那蠢蠢欲動的東西，種種畏縮，都被他拋在腦后。
“什么計劃？”
“你不是要組建私軍么？我倒是有一個計劃，可以幫你造就一支強兵。”
“三哥，你說說看。”蘇慕有點興趣，卻沒抱太大希望。帝國精銳只有四只，蘇鏡說要造就強兵，也不會強過那四支精銳。
“要不，回去說，我需要幻影石解說。”
“不用，我又不傻。”蘇慕一笑，道：“就簡單說說，你又不必說服我，指揮軍隊，我也沒有什么長處，如果你能有計劃那是最好。本來我就是想要按照帝國的標準，組建私軍，一切照本宣科就是。”
蘇鏡沉吟了一下，開始講述自己對這場將要發生的戰勝所持的理念。
蘇慕越聽越是入神，蘇鏡說的每樣東西，都不算是原創，可是將其組合在一起，肯定是第一回。至少在這個世界上，軍種的概念是相當模糊的。
東秦帝國，只有騎兵，步兵，水兵三種。而騎兵和步兵的劃分，就是按照速度和攜帶物資的能力來劃分的。
能日行五百里以上的，就是騎兵。需要在奔襲的時候達到日行千里的能力。達不到這種程度，就算是一個士兵配備三匹戰馬，也算做步兵。
蘇鏡卻提出了機關兵的概念，制造一種并無攻擊能力的飛行大艦，以艦載的煉氣士作為防護手段，運送精銳重甲。這種飛行大艦，甚至沒有多少防護能力。蘇鏡接下來的一系列兵種設計，卻都以這種飛行大艦為核心。
“三哥，我就一個問題，要是有金丹強者攻擊這飛行大艦，豈不是雞飛蛋打？”
蘇鏡大笑，反問道：“金丹強者要是攻擊地面上的軍隊，不也是摧枯拉朽么？”
“那財力上，我們可承受不起啊！”
“我去和父親說，請人設計，帝國每年都有大量的經費用在研制道門兵器上，我這個，可以列入計劃之中。也好知道邪神國度，那是在十萬里之外的地方。一步步的走過去，普通士兵頭發都白了。”
蘇鏡心中有數，就算自己不說，帝國也會迅速的研制這種運兵艦船。只不過帝國不會和自己一樣，有現代戰爭的理念，這種艦船，僅僅是運送士兵之用。
而在自己手中，完全可以將這種艦船改造一番，獲得更大的承載能力，更快的機動速度，能不受地形限制的起飛和降落。
最重要的是，自己需要很低的消耗。
帝國的浮空戰艦，那是攻防一體，相當威猛，相當于大型的絕品道器。其中的消耗，可以說是高的驚人。
所以以帝國的財力，才建造了八艘。這八艘浮空戰艦，什么金丹強者在前面，也會被碾壓過去。
想要對付這種戰艦，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大型陣法為核心進行防御，野戰是不要指望了，想要阻擋它的進攻，只能依托于城市。
蘇慕被蘇鏡說的心服了，她忽然覺得，自己想要封侯，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逍遙侯只需要在帝國原本的研制計劃中，加入蘇鏡的一些東西，就很快能拿出能夠隨時使用的圖紙來。
如果自己的私軍，能裝備上蘇鏡說的那些兵器，戰斗力的確可以算是強軍了。
兩個人最后喝下了足足一百多瓶烈酒，醉倒在席子上。蘇鏡再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蘇慕在席子的另外一側，還在沉睡。
蘇鏡沒有叫醒蘇慕，從口中吐出一張廢符，用真炁在上面寫了幾行字，壓在空酒壺下，起身離了紅樹林，繞過那高樓之后，上了長橋。
長橋上的白霧彌漫，蘇鏡一步步走過去，每一個步子，都和上次走過的腳印重疊在一起。蘇鏡并非有意為之，他的腳步無比輕松，不需要動腦，身體自然而然的，就契合了應該選擇的道路。
這一世，我也要活得痛快。
蘇鏡的酒意還沒退去，索性放聲高歌起來。湖中心的小島上，那巨巖雕鑿的高樓之上，蘇慕站在飛檐的邊緣，注視著蘇鏡的背影，手中抓著的，是蘇鏡留下的那張廢符。
蘇慕的手，將那張廢符攥的緊緊的。上面的話，只看了一眼，她就已經能夠到被如流。
蘇慕吾妹：兄曾聞言——伏魔先伏自心，馭橫先平此氣。兄又聞言——不得長生，終是畫餅。所謂長生，不過迷途者向道而已。誠然，朝聞道，夕可死矣。不知吾妹，可愿做那悟道之餅？
珍重，珍重，兄蘇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