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尸體和手術臺的各個接觸點,腿、臀、背、手肘、后腦上的蠟皮也都紛紛出現了龜裂的現象。
“咔…咔咔…咔咔咔…”
原本光滑如鏡的蠟皮不多時已滿布蜘蛛紋,甚至連費倫碰都沒碰過的胳肢窩、股溝這些地方也生出了細細的裂紋。
費倫只是輕輕地在蠟尸人中線上劃,卻造成如此可怖的場景,讓曾曼三人終于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添耀終于忍不住問出聲來,不過他臉上罩了起碼三層口罩,說話聲甕聲甕氣的,曾曼和珍妮完全沒聽清他在說些什么。
費倫倒是聽清了,但他根本不屑于跟唐添耀解釋,于是故意充耳不聞。
實際上,蠟皮出現龜裂的道理再簡單不過,只因費倫那一掌令蠟皮和尸體表皮間有了空隙,而之前抬尸體回來時開的幾個“天窗”又不斷往空隙中灌氣。
等氣灌得差不多了,費倫便覷準時機劃上一刀,頓時令吹足了氣的“蠟皮包”崩潰了。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揭(蠟)皮法不會傷到尸體本身一絲一毫。
見蠟皮崩得差不多了,費倫道:“Doctor曾,我想我需要一支硬毛刷。”
訝異之中的曾曼聽到費倫叫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神后,卻有些不適應“Doctor曾”這個稱呼,旋即省起有唐添耀這個討厭的外人在旁。只能很不情愿地接受,惡瞪了唐添耀一眼,打了個手勢。讓珍妮拿硬毛刷去了。
唐添耀被曾曼瞪得莫名其妙,卻又不好多問什么,加上剛剛費倫似乎完全沒有回答他提問的意思,令咱們的唐SIR郁悶得要死。
硬毛刷很快拿來,費倫接過刷子,利用硬毛的韌度很輕易地將那些完全龜裂的蠟皮從尸體上剝落下來。
眼光敏銳的唐添耀卻驚奇的發現,費倫在使用硬毛刷時。手法平緩之余,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秘。
不久之后,整個尸體就如剝了皮的雞蛋般暴露在空氣之中。硬質的皮膚完全沒有普通尸體那樣的干涸之感。
要知道人死后,因為血液不再流動、進而開始的關系,其內的各種細胞,比如紅細胞。開始大量死亡。血液就會變成凝固、發黑…而包裹在血管之外的皮膚,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迅速失去水份,進而腐蝕、風化…最后成為一堆白骨…
可眼前剝離出來的蠟尸卻絲毫沒有這樣的跡象,令曾曼這個經驗豐富的法醫和唐添耀這個見多死人的重案組督察嘖嘖稱奇。
不過,費倫倒一點也不奇怪,只是抄起一個放大鏡,仔細看了看尸體的皮表后,嘆道:“果然如此!”
曾曼奇道:“果然如此什么?”
“這人死得很快。也許在他神經還不及反應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費倫攤手道,“所以應該沒什么痛苦。人世間能死得這么干脆的人幾乎找不見。”
唐添耀聞言,甕聲甕氣道:“費SIR,你的意思是這人該死嘍?”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他的死法很福氣,比起那些明知得了絕癥還不停地在手術臺上受活罪的人幸運多了。”費倫哂道,“如果我死的時候也能有這種死法就好了。”
曾曼聽到這話,嚇了一跳,當場就想伸出柔荑捂住費倫的嘴讓他不能再繼續說下去,可就在素手即將伸出的那一刻,她瞥見了唐添耀,立時又惡瞪了他一眼,止住了動作。
本來讓外人知道她跟費倫的關系也沒事,但之前曾曼執意讓費倫當尸檢助手,如果眼下在唐添耀面前透露出兩人間的親密關系,很可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曾曼自己不怕麻煩,但卻不想費倫卷入什么麻煩之中,所以不得不忍住對費倫的關心。
唐添耀再度被曾曼瞪了一眼,仍感莫名其妙,只覺得死皮賴臉地跟進解剖室似乎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暗忖:看來又被費倫給坑了,他很可能摸透了曾醫師的脾氣,“好心”讓我跟進來,結果卻把Doctor曾得罪了,以后再想讓她在尸檢的時候通融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心念電轉間,唐添耀沒敢回瞪曾曼,反而怒視向費倫,把他也搞得莫名其妙。
曾曼狠瞪過唐添耀以后,并沒再注意他,而是望向費倫,切入正題道:“阿倫,你說這人從活到死只是一瞬的事兒?可灌蠟應該不會死得這么快?”
費倫哂笑道:“我又沒說他是灌蠟死的。”說著指了指尸體的表皮,“看看…”
曾曼抄起另一柄放大鏡,仔細看了看,愕道:“奇怪,沒什么異常啊?跟尋常死人的皮膚沒什么兩樣!”
“NONONO…”費倫搖手指道,“你仔細看看皮膚上的汗毛。”
曾曼又仔細看了看。不僅是她,就連好奇的珍妮和唐添耀也各拿起一柄放大鏡在那兒細細觀察,可他們仨仍沒看出奇怪的地方。
“完全沒有異常!”曾曼再次道。
費倫翻了個白眼,也不解釋,一把扯過唐添耀,擼起他的袖子,指著他亮出的小臂,道:“Doctor曾,再看看這個。”
唐添耀聞言怒目相向:這不是拿他跟死人比么?但曾曼的放大鏡和腦袋已然湊了過來,他只能忍住,當了實驗品。
曾曼觀察了一會,訝然道:“咦?唐SIR皮膚上汗毛的形態跟死者完全沒有區別。”
唐添耀怨念無比:這已經不是拿他跟死人比的事了,而是完全把他當作了死人。
費倫打了個響指,道:“這就對了,一個死人、而且是一個死了不知多久的死人,他的皮膚狀況竟跟活人一樣,說明什么?”
曾曼和唐添耀齊感愕然,重復道:“說明什么?”
費倫灑然一笑,道:“說明這人被灌蠟的時候應該剛死不久,甚至是死亡的一瞬就被灌了蠟。”
唐添耀卻有不同意見,道:“他就不能是活著被灌蠟而死么?”
費倫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指了指死者平靜的面容,道:“活著被灌蠟卻這副表情,還真是奇葩啊!”
眾所周知,蠟遇熱而化、遇冷而凝,一個大活人要是被熱蠟澆身之后還能一副平淡模樣的話,那注定不是普通人,可要不是普通人的話,又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別人灌蠟?所以,死者是在死后被人灌蠟的可能性極大。
此時,已經被費倫的分析所吸引的珍妮插嘴道:“也許死者喜歡跟人玩滴蠟也說不定。”
沒等費倫反駁珍妮的話,曾曼已先一步否道:“不可能!滴蠟跟灌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滴蠟就好比沸水濺在手背上一兩滴那種感覺,而灌蠟就等于把整壺剛燒開的水倒在身上,表情扭曲在所難免。”
費倫聽完曾曼的分析,贊道:“說得很對!”
唐添耀仍不死心道:“我貌似聽說過一種冷蠟澆灌法。”
費倫聞言,啞然失笑道:“所謂的冷蠟,那也是相對于煮沸的蠟而言。覆蓋死者全身的是上好的棕櫚蠟,它的熔點在65攝氏度以上,冷蠟至少要超過這個溫度,不然無法形成流質,怎么澆灌吶?”
曾曼莞爾道:“65度?足夠將人的皮膚燙起果子了。”
唐添耀聞言,臉上的表情郁悶得很,但心里卻樂開了花。因為經此一分析,他已經掌握了不少重要線索。同時,他對分析出這些線索的費倫更加懷疑了。
“基于以上幾點…”費倫豎起手指道,“我敢斷定,死者死亡幾分鐘、皮膚失去神經反應后,就被人弄進蠟池灌蠟的,而能讓死者毫無痛苦、甚至是毫無察覺的死去,我想一定是某種可怕的神經毒素所造成。”
“你就這么肯定?”唐添耀再次跟費倫唱起了對臺戲,顯然是剛才嘗到了甜頭。在他看來,面子這些東西都不如破案來得重要。
費倫這次卻完全沒搭理他,只是淡淡道:“是不是中毒死的,我想尸檢過后就一清二楚了。”這話合情合理,令唐添耀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Doctor曾,還有一點,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正如唐SIR所說,兇手應該采用了冷蠟澆灌法,而且耳孔、屎眼這些部位應該有被工具打通和擴寬的痕跡。”費倫提醒道,“剩下的,我就沒有要補充的了,全看你尸檢的結果!”
曾曼點點頭,開始正式抄刀尸檢。正如費倫所說的那樣,她很快發現尸體的左右耳孔被貫穿入腦,而蠟也完全充填在孔洞內,將腦漿什么的完完全全地封閉住了。
這樣的發現不僅讓曾曼興奮,更讓旁觀的唐添耀興奮,因為完全印證了費倫的推測,這只能說明這個家伙就算不是真兇,那也是同謀。
當然,費倫是不知道唐添耀有這想法的,如果他知道,一定會把這個聯想力豐富的家伙吊起來狂鞭。
同謀?虧他想得出來,這樣的定位就算費倫身在歐洲也完全沒法洗脫嫌疑。當然,有了“同謀”二字,甚至連美國總統都可以被拉進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