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的包廂裝修很考究,全部是木制結構,輔以精巧將隔音玻璃夾于木質結構間的技術,很有味道。
木制沙發上擺放著棱角分明的厚墊,已有兩人對坐茶幾之前,一三十出頭油光水滑打扮貴氣,一四十出頭斯文有余。
“小魏啊,大水沖了龍王廟,你表姐沒有告訴過你,她心愛的男人家鄉就在平江嗎?”
面對著腳踏茶幾的張世東,四十出頭曾經靠著漁翁得利被張世東暗中操控從政府秘書長一躍入常成為常委副市長的詹佑智一臉尷尬菜色,很少會替人出頭,更加不會參與到公子哥大少的爭斗當中,這魏大少是真的難以托詞不應。
當年艾躍進執政北海,多多少少有一些艾家的子弟趁著他在位之時進入北海來謀一口好飯吃,艾愛也在這邊工作更是多了溝通的機會,魏西方就是其中一個淘金者,來了沒有給他落地生根的機會,艾躍進卻也沒有太過冷落親族晚輩,讓女兒也帶他認識了幾個介乎于邊緣和實權之間的人,詹佑智是其中之一,也是魏西方最花氣力結識的人,他總覺得對方肯定不是一般人物早晚會有發達的那一天,當初下了很大的氣力,也給詹佑智聯系了一些自己的關系,想要助推其更上一步,最后沒成功詹佑智也領這份情。
關系,也就在那個時候延續下去,一直保持著很好的聯系,詹佑智幾次去燕京公干。魏西方拿出了接待貴賓的姿態接待他,這一次別人有所求,詹佑智也沒想著抗拒,小事一件,沒想著仗勢欺人,只想給對方一點提醒,魏西方這樣的人惹不起,也想著給雙方調解一下,別讓這位燕京有些人脈的魏大少來欺負普通人,誰曾料想就這么巧。怪不得人家這么狂。說連寧九天的屁股都敢踢,原來背后的靠山是他!
轉念,馬上就轉移了話題,不想惹毛了這位。先將魏西方的身份也借著一句話點出。張大少。人家可不是無名小卒也不是你的敵人,相反跟艾愛還有親戚關系。
魏西方嚇了一跳,遠房表姐艾愛如今是家喻戶曉的主持人。家族內部都知道她和很多優秀的女人正在爭奪一個男人,無數的燕京大少黯然失色神傷,盡管有幾個邊緣小角色被拾掇,更多人都憋著一股勁,等著張世東正式履新燕京時,好好讓他感受一下這里的氣氛,軍方挺他,不代表所有人都挺他,上一次借著晉升的東風來京,威風八面不可一世,連云大少都退避三舍暫避鋒芒,但這并不能讓燕京的衙內對他有多少的懼怕,龔西進被逼死在燕京,更是被他們譽為外地鄉下人對燕京的挑釁,幾朵嬌艷花朵被采摘,群情激奮,身處在燕京的魏西方是見多了各種各樣的言論,對這張大少有懼怕,但更多是發自骨子內的不屑,人云亦云聽得多了,也就認為是真的了。
“我是魏西方,裴部長算是我的表舅。”
張世東斜著掃了他一眼:“讓艾愛給我打個電話,我今天就不揍你。”
一句話,不留任何余地,既將對方推到絕境,也將自己擺在了無退路的境地。要么你乖乖的打電話,要么我今天就在這里收拾你,總歸要有一個人選擇丟臉。
不丟臉,丟的就是人,你選擇吧,來了別白來,怎么都要動彈動彈,別把誰誰誰抬出來就算完了,我不接受。
魏西方皺眉之際,張世東靠坐在沙發里,給溫情打了一個電話:“美女,你家那位電話我不知道,過來市賓館下面的茶樓喝茶。”
掛斷電話,喝上一杯詹佑智遞過來的茶水:“寧九天。”
詹佑智狂喜,頓升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他能將寧九天這么大的秘密告訴我,是絕對的信任也是繼續布局的開始。當初的趙美茹因為丈夫衛律的關系,實際上已經失去了繼續執政平江乃至升遷的資格,徹底斷了自己未來的她換來了兩三年執政平江的機會,這兩這三都很有學問,那時的兩年后省里換屆,三年則是一個出成果的階段時間,趙美茹告訴所有人,你們要覺得我這兩年干的不行,兩年后換人我保證悄然離場,如果覺得還行,最后一年,我定當全心全意扶接班人一把,用一年的時間將屬于自己的全部交給他。
寧九天就是接班人這毋庸置疑,早就應該擔任這個書記,被張世東擋了半步,這半步看似不過兩三年光景,可這對于一個在仕途內始終以少壯派年輕提升的干部,兩三年那就是一大關,很有可能蹉跎一下也就與年輕干部的頭銜遠離,流于普通層次。
按理說兩人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任誰也沒有看出從來都是針鋒相對的張世東與寧九天像是有仇的人,兩人竟然一次沖突都沒有過,深悉平江官場的人可清楚得很,之前的兩任市長黯然離場可都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除非是寧九天有讓張世東忌諱甚至害怕的東西,才能雙方安然無事。
詹佑智也是年輕干部,比寧九天這在中央掛號的序列干部自然差了許多,一直沒有太過實誠的地方基層一把手工作也是他的軟肋,這也是所有學術派官員的軟肋,他渴望一個機會,本想著熬兩年看看能不能到省內其它發展落后的城市去當個政府一把手,此刻,他的心思活泛了,他猜到了張世東的意圖,很興奮,如果真的能夠在平江這樣的大城市一展身手,哪怕被寧九天壓幾年也無所謂,最好是被他壓著,有他在前面導航自己所欠缺的東西正好靠這幾年磨礪,寧九天又不會終老平江,一旦出現了成績就會高升,他所留下的大好局面…
越想詹佑智越覺得興奮,越想越覺得機會就在眼前,郁郁不得志數年,嘗到了手中握有權力的滋味,他不想錯過任何的機會,付出再多的代價他都愿意。
這么多年的宦海沉浮,他明白一個道理,在一個人或是少數人面前卑躬屈膝,才能換來在多數人面前揚眉吐氣,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特殊的背景沒有逆天的運道,空有一身才學又如何,在政府沉浮多年很多事情已經看透,抓住能夠給你一切的少數人,哪怕在他的面前丟掉所謂的尊嚴也無所謂,人生如果劃分成十等份,拿出一份來盡情在那少數人面前卑躬屈膝又如何,剩下的九等份會讓你重新找回自信。
很短的時間內,詹佑智的臉色發生了小范圍的快速變動,苦于不想認輸的魏西方就坐在他的對面,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是什么能讓很有大將風范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沒有失態過的詹佑智如此失態?
從小接受的熏陶讓他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了然之后,看向張世東多了幾分的敬畏,毫不猶豫的拿起手機撥打艾愛的電話,燕京的衙內圈子害人,一個吞噬天空的巨蟒愣是被他們說成了隨手可捏死的蚯蚓,尼瑪!
“別打了,我怕一會讓她罵我,大主持人現在嘴皮子越來越溜。”張世東制止了魏西方的行為,殺人不過頭點地,與艾愛沾親帶故就更不能斬盡殺絕,打他幾下行讓他顏面盡失就有些過份了。
魏西方咬咬牙,難成大器卻也不缺咬牙后變幻身份的勇氣,搖搖頭看了一眼關冉:“關小姐既然是張先生的朋友,也就算是我的朋友了,之前就當我是喝醉酒了說胡話,有什么對不住的地方還請關小姐不要在意。”
從小嬌生慣養,出生就比普通人高一等,除了面對那些更高的低過頭,還從未向眼見如螻蟻的人低過頭,魏西方后槽牙咬的很重,話說的很輕很有大將風度。
“來一回平江,讓關冉陪你吃頓飯。”
關冉知道,張世東這是給對面留面子,讓自己單獨談辭職的事情,本來還覺得一些按照勞動法能夠得到的辭退工資得不到了,看現在的情況,自己將會非常風光的離開那公司。
魏西方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張世東給自己機會,是對方有事要談,也是讓關冉提條件。
“真是霸道啊,不管今天是誰在詹佑智旁邊都只是順道處理,我這小魚小蝦,是懶得動手吧?”
與關冉接下來談的東西很簡單,在茶樓旁邊的飯店坐了不到十分鐘就已經談妥,沒有留關冉客套的陪自己吃飯,魏西方大老遠的來一趟平江,喝了一肚子茶,吃了一頓中午飯,下午被詹佑智的司機開一輛政府的車送到了臨湖機場。
登機前,機場的衛生間內,魏西方洗了一把臉,手捂著臉,水滴順著手掌滴落,一部分沾染到衣袖上,一雙手掌將整個臉頰覆蓋。
主動送上門去丟人,魏西方啊魏西方,你還真是倒霉催的,好巧不巧遇到這么個家伙。
手掌覆蓋下,表情滿是猙獰扭曲,手掌漸漸從上到下抹掉水滴,展現在鏡子當中的,是一張平靜的讓人覺得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