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她問這種事沒別的原因,智秀方才放下心來。
如果自家哥哥的感情經歷豐富,智秀對這種事自然不好說什么,說不定還會秉承一個合格妹妹的責任,幫哥哥做做圓謊之類的事情,不過,現在這些卻不必要。
她狡黠地笑道:“反正你就是想了解我哥的戀愛史對不對?”
林秀晶被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羞得臉頰通紅,“沒…沒有啊,我就是…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他,你要不說就算了。”
智秀嘿嘿直笑。
最開始的時候,她并不太喜歡林秀晶,因為初認識時,她眼中所看到的林秀晶性格懦弱,缺乏主見,有著相當強烈的依附,對那時剛剛開始事業的哥哥來說,林秀晶非但不能成為事業上的助力,還可能變成煩――她專門了解過兩人之間的感情糾纏,所以也特別明白,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林秀晶,若一直得不到想要的愛情,很難說最后會做出什么樣的舉動。
她判斷一件事時,習慣性地模仿自己哥哥,總是從最壞的結果開始推導。
直到后來相處久了,她的想法才有了轉變。
一方面是感情日深,所謂判斷終究逃不掉情感因素摻雜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安俊赫的事業越來越大,顯露出的手腕也越來越強硬,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她原本認為的,可以在事業上幫助他的另一半,就不太合適了。
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智慧和能力,但最麻煩的也是智慧和能力。
安俊赫白手起家走到現在,無論智慧和手腕都毋庸置疑,那么所謂的另一半,如果能力比他強,便可能主次不分,到時j.h龐大的資產到底姓安還是姓什么?
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的沖刷,堅貞不渝,至死無悔的愛情,是童話故事里才有的,我們所熟知的世界,錢權的誘惑下,那令人唏噓的夫妻反目才是真實。
智慧和能力小了也不行,或者說,它比主次不分更可怕。財富需要開拓,同樣也需要守成,開拓要鋒芒畢露、銳意進取,守成則要四平八穩、面面俱到,前者要學會強硬,后者要學會妥協。
但這個世界上,能學會妥協的人有多少呢?主次不分是能力問題,但能力高了,智慧深厚了,自然會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乃至唇亡齒寒的道理,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安俊赫變成別人的傀儡,哪怕基業被人奪走,手里至少還會留下一份自保的股權。
可如果碰到一個能力較小,偏偏又不是沒有能力的伴侶,她的智慧不足以讓她去考慮那么多大道理,也不足以將她的眼光支撐起一定的高度,那么,利益誘惑之下,造成的破壞簡直是毀滅性的。
安智秀所知道的最著名的例子,便是當年的現代集團分裂,還有美國那位傳媒大亨薩默.雷石東,前者導致韓國第一豪門淪落,家族成員之間反目成仇,甚至發展到彼此通過攝像頭監視最后鬧上法庭,成為外界笑柄,后者,則創造了歷史第一的天價離婚(2002年,雷石東在付出25億美元代價后與第一任妻子分道揚鑣)。
有這樣的例子,智秀反倒覺得林秀晶很合適。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的考慮是否太過苛刻,或者沒有人情味,早在2004年初春那場車禍后,她就見識到了現實的殘酷。
總有些人,可以理所當然地“改變”別人的命運,那種人與原本計算著一天賣出多少燒烤的安家是兩個世界,兩個強弱完全不同的世界,曾經她所珍視的,她所擁有的,在那另一個世界面前,毫無反抗的被摧毀掉。
沒有還手之力!
想到這里,智秀的表情陰沉了一瞬,很快又明朗起來,瞧見林秀晶窘迫的樣子,她嘿嘿笑道:“好吧,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哥雖然談過戀愛,不過那還是高一時候的事了,不值一提,所以啊,你就放寬心吧!”
“我又沒問這個…”林秀晶嘴硬地嘟囔一句,但她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稍稍勾了起來。
“口是心非。”
智秀搖搖頭。
容易滿足的女人啊…
其實,她以前在嫂子的人選上一直比較中意允兒,除了交情之外,多半也是類似的想法。
林秀晶是沒有主見,允兒嘛…
想起已經幾個月沒見的女孩,智秀嬉笑著在心下惡趣味地給出一個評價――
――因為她笨啊!
“林允兒!”
教室,講臺,臺下是烏壓壓的圍觀群眾,臺上,上身格子修身毛衣、小馬褂,下身黑色半身棉裙、黑色緊身褲的允兒,正垂首接受面前代數老師的狂轟濫炸。
“一個寒假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啊?新學年開始第一次測驗你就退步到28名…”
臺下除林允兒之外的29名同學捂嘴偷笑,代數老師狂暴地揮舞著試卷,口水仿佛瀑布一般噴灑出來。
“…如果只是最難的題不會做也就罷了,哪怕你敢交份白卷我都會高看你一眼,但是你告訴我,這些題是怎么做出來的?你告訴我,只有abc三個答案的選擇題,你是怎么填出d的?”
更年期的代數老師已經快要崩潰了,以至于她抓著試卷很很拍在講桌上面,砰地一聲,講桌上的粉筆跳了幾跳,隨后,老師抱著手蹲了下去。
一直表現地呆呆的允兒,這時倒是反應了過來,連忙跟著蹲下身。
老實說,這一剎那代數老師還有些小感動,林允兒雖然貪玩了點,但這個年紀的孩子,貪玩很正常嘛,心地還是不壞的,至少知道心疼老師。
不過等了一會兒,手依然痛得難受的老師,卻沒有等到林允兒同學的關懷,疑惑之下抬起頭,入目的是一雙呆滯的眼睛。
“…林允兒?”語氣有些奇怪的低叫。
“……”回應的是發呆。
“林允兒!”語氣開始惱怒了,不過允兒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兒上,回應她的依然是發呆。
教室安靜了剎那,被講桌阻擋的圍觀群眾,悄悄抬起屁股,企圖看到桌子另一邊正在醞釀的暴風雨,不過很快,一聲怒吼就把他們全都嚇得縮了回去:
“林!允!兒!”
女孩這時才反應過來,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望著面目儼然已經扭曲,就像上帝創造時不小心喝多了酒,五官乍一看正常,拼湊起來卻猙獰到窮兇極惡的老師,終于想起了自己面臨的處境,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完了…
下一刻,口水如愿以償地噴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耳膜的震動――
“給我滾出去去去去!!!!”
此處重復的“去”以示回音連綿不絕之意…
“她絕對更年期到了。”
因為有練習舞蹈,所以被代數老師格外關照,用金雞獨立的姿勢站了兩節課的允兒,好不容易等到代數課完結,終于能回到教室時,整個人眼睛都直了。
聽見班里最好的朋友,特意趁著課間跑來同仇敵愾的話語,少女有氣無力地感激道:“謝謝你的安慰,如果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嘴里沒有含著冰棍,我一定更高興。話說,現在才3月,我都還穿著毛衣你就開始吃冰棍,你的胃到底怎么長的?”
“嘿嘿,我冬天也吃冰淇淋啊…吸溜,吸溜…你吃嗎?”
好朋友從嘴里拽出含了半天,正在融化的濕潤棍狀物,眼眸里有些不舍地問允兒。
允兒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于是她高興的又含了起來,吸進去,拉出來…吸進去…
不知道為什么,允兒忽然一陣惡寒,忍不住低聲道:“你吃冰棍能不能正常點吃?”
“啊?”好朋友似乎很疑惑,不過很快她就領悟到了,恍然地點點頭,不再“吸進去拉出來”,而是一口咬住,嘎嘣…斷了…
…莫名其妙的覺得這種好像更可怕啊…
無力的林允兒同學扭過頭,干脆來個眼不見為凈,少女側身趴在課桌上,愣愣望著窗外首爾明媚的天空。
“其實我覺得,代數老師生氣很正常,允兒,你的成績確實落下好多,以前雖然也就中流,但從沒倒數過呢,這次算是破了紀錄了…嘎嘣,嘎嘣…寒假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兒,有時跟我們一起出去玩都在發呆,允兒啊,你整天到底想些啥呀?”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啥呀”!
學著好朋友的江原道口音暗暗吐槽一句,允兒嘆口氣,懶得說什么了。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是不會懂的!
新學年開始之前,她戀愛了,要出道了,還碰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太多思緒擁擠在一起,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完全不夠用,每天想著他,想著出道,想著那個夢境,大腦里便仿佛堆滿了水和面粉,不動便罷了,一動全是漿糊。
有時她會想,這是不是自己心理上的青春期到了呢?
不明白…沒有頭緒…至少,那個夢是毫無邏輯可言的,沒有參照,沒有依據,說出去別人還會以為她是神經病。
很迷茫。
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似乎已經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了――獨自一個人!本來應該是她的依靠的他,并不在身邊,甚至,這兩個月連通話都很少。
他,在全心全意陪著另一個女人。
算算時間…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吧…
“呼…”
少女吐口氣,偏向窗外的臉龐上,眸子映出了澄澈的天空,它倒映在她的眼底,顯出的卻是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