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這件事,多半誰都不會清楚,平常看起來冷淡、獨立的智秀,居然滿腦子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
安俊赫瞪了她一眼,“小封建!”
智秀才不理他怎么說呢,搖著輪椅把盤子放在床頭,遞了一顆剝好的桔子給林秀晶,隨后看到了放在床頭的一臺筆記本電腦,頓時不滿道:“哥,孕婦不能接受太多輻射,我不是讓你把這些東西都放進書房的嗎?”
“呃…那是我剛剛才…”
“以后不準再拿進來了,真是,對了,把你手機也給我!”
“……”安俊赫無言片刻,最終還是奈不過智秀的堅持,只好把手機交了過去。事實上,若不是特意接觸,只要稍微注意一些,日常電器的影響微不足道,不過現在的智秀顯然是聽不進那些話的,為了自己還未出生的侄子――潛意識里都烙著“生男孩”這個概念的智秀,無比堅定地認為那個還只是胚胎的小家伙,肯定是個男孩――她已經在這個家里制訂了一系列規章制度。
減少電器的使用頻率,不準再用任何可能產生廢氣的東西,特別是飲食上,從林秀晶查出懷孕開始,她就不準家里再出現含有酒精和刺激性的食物。
安俊赫原本偶爾一次的抽煙習慣,也在她的強力控制下戒掉了。
對于幻想中的侄子的健康問題,她比安俊赫、林秀晶這對孩子的親生父母還要操心,不過坦率的說,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對于安智秀而言,這個世界上與她流著相同血液的人,只剩他們孤孤單單的兄妹,過去的十多年,生活的困苦或許磨礪出了堅強,但歸根到底,獨自奮斗的感覺終究不是什么好的體驗。人是群居的動物,小的時候,他們被人欺負,被人孤立,那一幕幕根植在智秀心里最深切最單純的愿望,無非是希望自己有爸爸,有更多兄弟姐妹,挨打了可以哭訴撒嬌。或者伶牙俐齒地挑撥一番,然后糾集起來打還回去。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希望,安家能夠變成一個很大很大的家族,他們這一代曾經的遭遇,永遠不要在下一代出現了!
喜歡男孩,并非什么封建思想,而是她覺得,長子是個男孩子的話,以后可以更名正言順地統治她想要的那個安家,統治她哥哥未來打造的家業――別人也許不明白。但安俊赫制定任何規劃,從未避忌過她。她知道哥哥的野心,那份堅定,與其說是封建,不如說是對哥哥旺盛的信心延伸出來的未雨綢繆!
這些安俊赫自然是不明白的,男人對家庭的目光總是放在眼前,而女人,通常則是在過去就開始布局未來。高瞻遠矚的一塌糊涂。
搖著輪椅來到床邊,推開哥哥,智秀學著他之前的樣子。趴在被子上聽了聽,即使什么都聽不到,她依舊滿足地笑起來。
在屋子里又呆了一會兒,智秀便出去了,捉狹地說是給他們一小家留點私人空間。
好笑地看著妹妹哼著歌離開,經過她這么一打岔,原本兩人在說什么都忘記了,本就因為妊娠反應而虛弱的林秀晶,這時已經有些困了起來,他低頭看去的時候,她正輕輕打著哈欠。
“困了?那就睡吧!”
安俊赫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側臥在她旁邊,把她連著被子都抱進懷里。
醫生提醒他孕期間,孕婦會缺乏安全感,所以隨著懷孕的時間越來越長,若不是手里的事太緊急,他現在多半會陪在林秀晶身邊,等她睡著了才開始處理事情。
任由他把自己半抱進懷里,林秀晶眨著已經有些惺忪的眼眸,微微翻了翻身,“俊赫,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安俊赫點頭,笑道:“什么事?”
“你…嗯…”她咬著下唇,似乎有點遲疑地頓了頓,方才繼續道:“你希望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呵,問這個做什么?”
“智秀一直說他是個男孩兒,我怕,萬一…”說著,林秀晶便有些發愁,以前沒有想過這許多,現在隨著懷孕,一些根本沒考慮過的麻煩一一出現,特別是孩子的性別問題,不知是否妊娠期太過多愁善感,每次聽到智秀強調孩子是男孩兒,她就忍不住擔心,胡思亂想著,他會不會也想要個男孩兒?如果生個女孩兒怎么辦?以后他和孩子的關系會不會很不好?
各種古怪的念頭。
安俊赫可不知道她腦袋里轉的那些想法,聞言想了想,旋即失笑:“無所謂啊,男孩女孩都好。”
床頭昏黃的燈光下,她在他懷里抬起頭,盯著他的表情,似乎想從那里看出他的心思,“真的?”
“當然,傻瓜,這種純粹概率上的問題,想那么多干什么。”他垂首用額頭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低笑道:“我們還年輕呢…”
低語的呢喃有些曖昧,他的手還在被窩里,放在她小腹上輕輕撫摸,指肚粗糙的觸覺摩挲過皮膚,遺留下火熱的溫度,那些溫度像是隨著這低語擴散了,心臟悸動著,某種熟悉的感覺盤踞上了敏感的地方。
她絞了絞腿,感覺到她的動作,安俊赫眼角彎起,漆黑的眼眸是滿滿的笑意。
林秀晶窘迫地鉆進他懷里,“…討厭…”
“呵呵…好啦好啦,不笑你了,睡吧!”
“嗯!”閉上眼,過得片刻,卻又睜開,“我睡著了,你又要工作很晚嗎?”
“嗯,最近比較忙一點…”
她嘆口氣,卻也沒固執地要求他不要工作太久,或者軟磨硬泡地威脅他必須早睡,只是輕聲說道:“那你等等熱點飯菜吃吧,之前你都沒怎么吃,另外,冰箱里還有我讓保姆燉的沙參湯,睡前喝一些。”
“好的。”
“我想聽歌…”
“聽什么?”
“搖籃曲!”
“呵…好吧!”
不多時,時間的河流都仿佛在橘黃的光芒里減慢了速度。從湍急變得舒緩的臥室里,響起安俊赫輕柔的歌聲,那旋律與燈光一起,從門扉未掩上的縫隙飄了出去,搖著輪椅剛從書房出來,自走廊經過的智秀,側耳聽著。
旋律安靜而悠揚。
夜剛剛開始。
和skt的爭端告一段落,但實際上。事情還遠遠沒有完成。
接下來的談判,j.h和skt還要有一段時間頗長的口水仗要打,問題還是主要圍繞在泛泰上面。
雖然盧武鉉插手調停,命令j.h和skt退出爭奪泛泰控制權,j.h與泛泰股東剛剛開始接觸,便在調停下夭折,但畢竟已經爭取到了一部分支持者,而且j.h娛樂通過之前二級市場的消耗戰,也入手泛泰11的股權,這部分即便是總統。也不可能一聲令下讓放棄就放棄。
最近幾天的談判,最迫切的沖突便是這11的股權。skt希望j.h娛樂徹底退出,他們愿意支持第二大股東與第三大股東溢價40接手。
但安俊赫并不想退出,不論其他綢繆,只要j.h娛樂手里握有這11的股權,有資格進入董事會,某種程度上就可以占有主動地位,令skt如鯁在喉。
更重要的是。移動終端行業,這一塊安俊赫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
根據夢境里的軌跡,明年年初。喬布斯就要向外界公布iphone,那場幾乎等于跨時代的演示,擴散出去的影響,深遠得超出所有人預料,一場消費電子產業的變革近在眼前。
之前很多報紙猜測,他入主泛泰后很可能將其拆分,偶爾接受采訪,他自己也表露出那樣的傾向,但那些都是煙霧彈,沒有人知道,如果他能入主泛泰,不但不會拆分它,還要注入大量資金令它擺脫債務和信任危機,甚至他腦海里已經勾勒出一個大致的藍圖。
關于技術積累,專利收購,以及整個泛泰產品線與設計理念的改造!
功能機的時代正在走向衰落,當智能機崛起的時候,無數依托在現有格局上的設備廠商,將被這只日薄西山的巨人拖入死亡的深淵,英飛凌、飛思卡爾、飛利浦、日立、東芝、索尼…曾經的巨頭,一個個倒在變革的浪潮下,苦苦掙扎,甚至不得不打包出售自身曾經引以為傲的專利和技術儲備,以出售換取“盈利”,艱難度日。
這些巨頭,現在壟斷了基帶芯片技術,液晶面板技術,它們在設備市場操縱風雨,一個個手機廠商的命脈被他們掐住,只能乖乖成為他們的應聲蟲,但是有誰能夠想到,不過幾年時間,高傲的他們就會無奈地把這些價值連城的技術,幾乎是以跳樓價擺上貨架?
有毀滅才有新生,夢境里,他已經失去過一次最重要的機會,如今再來一次,自然不可能再白白放掉。
諸多想法在腦海里沖撞著,書房,夜已深了,身后窗外漆黑的天空墨色濃郁,書桌上的電話會議已經到了尾聲,權寶根的聲音落進耳中:“…青瓦臺方面的意見,是希望我們同意skt的條件,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談判拖太久的話,可能會讓民眾認為青瓦臺能力有限…”
“不要管他們!”安俊赫打斷道,“不過也不需要回絕的太生硬,把價開的再高一些,要求skt那邊以泛泰2個月前的市值,溢價80收購,否則免談。”
“呃…這么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呵呵,覺得過分,就讓他們還價嘛!”安俊赫聳聳肩,“告訴青瓦臺那邊,我們也要彌補損失,沒有成功入主泛泰,得到ymb,j.h音樂的存在價值就大大縮水了,花2000多億韓元買個累贅,總得讓我們收回一點成本。”
“哈哈哈哈…”
另一端,權寶根、樸英俊失聲大笑,這種說辭,就有點耍無賴了,可青瓦臺偏偏沒辦法反駁,因為正是他們的調停,造成了如今j.h娛樂的“損失”。
“不過這樣一來,以后青瓦臺對我們的承諾,會不會打個折扣?”
不過這種事情屬于潛規則,白紙黑字的說明是沒有的,所以“補償”也要看情況,其中的度多半就需要自己把握,提的要求低了,會白白浪費一個機會,高了,說不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安俊赫笑了一聲,正要再說什么,書房的門推開,允兒猶猶豫豫地探進半個腦袋。
他愣了愣,隨后對那邊說道:“不用擔心,好了,今天就這樣,剩下的事明天去公司再說。”
掛斷電話,安俊赫望向推開的門扉外,捉著睡衣衣角,站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線,小腦袋微微低垂著的女孩。
“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