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身體或許沒有豐腴妖嬈,在視覺上也不能帶給人多么強烈的刺激,但它卻是最美好的,美好的令此刻月色下擦著眼淚的少女酮體,猶如藝術品一般的精致。
月色似乎也溫柔下來。
在這之前,安俊赫認為自己面對任何事情,都可以保留縝密的思維,然而當允兒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將青澀向他展露時,他第一次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愣愣地呆在那里。
身后月光照來,印著他輪廓的影子與少女擦身而過。
“oppa剛剛說我長大了,其實還是把我當小孩子,自作主張的決定要把我送走,都沒有問過我一句…”眼淚不斷流下來,滑過釉瓷一般的臉頰,自下巴墜落,然后碎裂于光明,綻放出無數晶瑩。
在那片片炸開的淚珠中,她抽泣著說:“…就是看到你那里了而已,我…嗚…我都沒生氣自己要長針眼了,oppa卻趕我走…霸道,不講信用,你明明…嗚…”
她哭得很厲害,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安俊赫則從錯愕中清醒過來,從沙發上抓起一張毛毯,唰的一聲抖開,跑過去披在她身上。
然而允兒卻猛地退后,掙開他試圖把她酮體裹住的行為。
“你別碰我!!”
“允兒…”
“別碰我,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大騙子!”
淚水越加洶涌。仿佛擦不凈了。
他有些不太理解她為什么這樣傷心,一時間茫然失措,后退的幾步,讓她脫離了月光的籠罩,被月光之外徘徊不去的黑暗淹沒,嗚咽的聲音在繼續著,片刻后,她捂住嘴:“你明明說過…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原來和她一樣都是在騙我!”
“我…”安俊赫抬了抬手,有些恍然。
他知道允兒說的那個“她”是誰,于是在這剎那,心陡然軟了下來。
少女尖叫與哭泣的余音還在室內不斷地回蕩。它在空氣里奏出肉眼不可見的波紋,隨之又悄悄湮滅。
窗外夜晚的城市,還在持續著喧鬧,隱約有歌聲飛上高空回旋飄轉。霧靄一般逸散的霓虹與月光一起潑灑進廣闊的空間,蒼穹夜色,繁星漸次隱去了影子。而在這窗內,黑暗的寂靜卻彌漫開來。
強烈的反差,給人所有一切都在遠離的錯覺,它們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不可捉摸的遠方。
空曠的空虛在心頭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沉默著的安俊赫拿著毯子再次上前,不等允兒繼續掙扎退開,他用毯子包住她,把她抱進懷里。
女孩用力掙扎,用腳踢,用拳頭,甚至用上了牙齒。
與片刻前唯一的區別,只是沒有再發出聲音,黑暗里傳來混亂的響動,不多時,一切又歸于平靜,漆黑籠罩的空間里,月色延伸的邊緣,兩個抱在一起的輪廓慢慢蹲下,頓了頓,安俊赫輕聲說:
“我沒有想要騙你,我只是…對不起…oppa不會再趕你走了,對不起…”
嘴唇控制不住的顫抖,小小的,蓬松的腦袋埋進他胸前,女孩無聲卻悲愴地哭了起來。
“別哭了…乖,別哭了。”
單薄肩膀每一次抽搐,都將她現今內心的痛苦清晰地傳遞到抱住她的他心里,他茫然地輕輕拍打她的背,茫然地安慰,但他隱約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哭得這么傷心?
沒有答案!
黑色在身周環繞,時間推移,月光的道路鋪到了腳邊,胸前衣襟被淚水大片大片地潤濕了,貼合在皮膚上,從溫熱逐漸變得冰涼。
某一刻,允兒從他懷里抬起頭,鼻音有點沉重地問他:“你說真的?”
“嗯!”
“如果你騙我,我真的會告你的!”女孩警告著他,“我才15歲,你把我都看光了,這是猥褻未成年人!”
“…”安俊赫覺得自己有點無法跟得上她的思維了,前一刻還悶著頭悲痛欲絕,轉眼便似乎什么都忘掉,用這種極端的,卻只會引他想笑的手段危險他。
不過暗嘆一聲,他還是點點頭,“真的不騙你,我不會再讓你搬走了!”
允兒似乎不相信,黑暗里,他能感覺到她狐疑的視線緊緊盯著他,片刻后,女孩清脆的聲音響起:“那,讓我親你一下!”
“呃?”
“你要是還疼我,就讓我親你一下!”
遲疑著頓了頓,并非這種要求有多難,事實上,平常偶爾若高興極了,允兒總會抱住他或者智秀,狠狠在臉頰上親一口,那是她表現親昵的一種方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目前她只被一條毛毯裹住的狀態,再做這樣的行為似乎不太合適。
不過考慮了下,安俊赫還是點點頭,輕笑道:“好吧,讓你親一下。”
隨著他的話,懷里的允兒伸長了脖子,下一刻,凝神等待著的安俊赫,臉上沒等到已經熟悉的,屬于女孩嘴唇的柔軟觸感,唯一有感覺的地方是嘴唇——
兩片濕濡的唇瓣陡然貼上他嘴角,在那里印下一個肉眼看不見,只能察覺到冰涼痕跡的唇印。
安俊赫愣了愣,接著黑暗里允兒嫌棄地低叫道:“你臉上怎么也有胡子啊?扎得我嘴都疼了!”
“呃…”
安俊赫哭笑不得,本來心下升起的些許疑惑頓時消失不見。
大概光線太暗,她看不見,所以才親錯了吧!
這樣想著,他決定裝作不知道比較好,于是聳聳肩:“是你自己要親的。”
“哼,姐姐說的對,男人都是又邋遢又臟又臭的生物!”
“…哪個姐姐說的…”
“秀英姐姐!”少女知無不言。
“…她怎么總教給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嗎?那你明天去打她屁股好了!”
有些壞心眼的對話在繼續著,窗外,一縷薄紗般的云彩悄悄飄來,遮住了月亮,大地一瞬間暗淡下來,不多時,云彩過去,皎潔的色彩重新降臨。
這座臨江的巨大城市依舊沒有休息,在廣袤萬里的月色下安謐又喧鬧地佇立,夜深了,夜剛剛開始…
這是一篇日記,開篇這樣說:
對不起,我騙了你!
少女娟秀的字體爬滿稿紙的紅線,自左而右地排列開來,未干的墨水在紙張上還殘留濕痕,它們反射了燈光,看起來很是明亮。
然而它們記錄下來的文字,卻并沒有那般的清朗:
“今天我一定表現的像個瘋子吧!”
“不知羞恥地脫光了衣服,沖動的讓你全都看了去,然后用這個威脅你,說如果你趕我走,我就去告你!其實都是謊言,我那樣做,只是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能讓你心軟,就像之后我哭著說,你也和她都在騙我那句話一樣,只是想讓你覺得我可憐,對我同情,然后不再趕我走!”
幾顆淚珠墜落下去,模糊了鏡片,臺燈下奮筆疾書的女孩頓了頓,摘掉眼鏡擦去眼淚,眼睛腫得像顆桃子。
丟棄尊嚴也要死皮賴臉留下來的方法,果然不是容易的選擇,她沒有優勢,不能像林秀晶那樣可以以平等的地位,用柔情慢慢融化他。今晚的事情讓她知道了,她在他心里當真如同妹妹一樣純粹,不含半點雜質,以至于出現任何可能變質的苗頭,他就立刻準備著手把她送走,將變質的進程扼殺。
所以如果想要留下來,她需要把尊嚴拋棄的更徹底,然后向他表演她的悲傷和可憐。
這無疑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光溜溜地站在他面前,面對他錯愕、震驚的樣子,她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樣。
少女或許對很多事情都還懵懂,但不妨礙偶爾的美好幻想,自己的身體不應該作為工具這樣廉價的使用,那是她最珍惜的一切,小說上總是這樣寫,女主角把珍藏了多少年,從未示人的清白奉獻給男主角,然后他們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所謂從未示人的清白,在她貧瘠的概念里,多半與自己總是被衣服包裹住,從來不讓其他男孩子看到的身體劃上等號。那么珍貴,它應該在他們都有了愛情的時候,作為她愛意堅定的證明,再給他看,而不是現在她愛他,他卻不愛她的時候。
于是痛哭,收都收不住。
可是…
“我不后悔!”
擦掉眼淚,她繼續寫道,“你總是教我很多東西,你告訴我,命運是選擇權的體現,一個人的命運如何,不是從出生就注定的,而是他在面臨選擇時,會走向哪個方向。對我來說,如果今天任由你讓我搬回家,命運就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再和你朝夕相處,眼睜睜看著你漸行漸遠,與林秀晶甜蜜地生活,而我在你心里的影子,最終被時光的威力抹消。”
“所以我動用了我的選擇權——即使心很痛!”
“對不起,我騙了你!”
“可是我想有一天,你不再舍得因為一些事趕我走。我想有一天,我可以親你的嘴唇,不用再裝作親錯了,若無其事地埋怨你臉上為什么也有胡子。我想有一天,你可以說你愛我!”
“那時我會讓你看到這篇日記,讓這些字跡告訴你,早在很久以前,林允兒就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