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都是“謊言”(下)
“對不起！”
“對不起！”
地下停車場，身邊陪伴的是寂寥，泰妍靠在車邊，之前在party上的那一聲聲呼喚，似乎還回蕩在耳邊。
停車場占用的空間極大，清冷燈光空曠的蔓延開去，入夜了，酒店進入繁忙時段，遠方時而會有車燈的光柱劃過，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陡地打破平靜，旋即靜謐又堅定不移的覆蓋而來。
不遠地方，侑莉、秀英帶著小賢，三人捧著蛋糕追得允兒花容失色。智秀體弱，玩了沒多久就有些疲憊，party還沒結束時，她就坐上一個叫蘭斯的人開得車，先回家了。安俊赫此刻應該正在酒店門前，找出租車去送那些粉絲還有允兒的朋友，留在她身邊的只有秀妍，周圍不再有歡呼、尖叫等等喧囂包圍，終于可以安靜的思考一些事情。
想起了秀妍之前說過的話，她問她，他要過來參加允兒的生日，你就沒有不開心，不羨慕嗎？
當時她堅定的回答不會。
因為他也為她過過一次特別的生日，沒有鮮花與掌聲，沒有豪華的塔式糕點與豐盛的食物，圍繞在兩人身邊的只有那晚寧靜的月光——最多再加上某位國際友人的偷窺！
她喜歡安靜，那樣的生日對別人來說，或許有些寒酸，但那才是她最想要的，印刻在她腦海里，是屬于她的獨一無二。她為什么要去羨慕別人呢？
這是當時的想法，當然。現在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她發現，所謂不會羨慕的結論，似乎有點動搖了。
回想起自己在黑暗中，看著他誠懇地請求粉絲們向允兒說對不起，看著他向臺下鞠躬，忽然無可抑制的生出了名為嫉妒的情緒，甚至突兀的令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沒有類似的經驗。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應該高興的，看樣子以后允兒再也不用擔心oppa的粉絲anti她，在生日收到這樣的禮物，作為朋友，她應該替允兒高興才對。
可是…
每每想起，胸口徘徊的都是酸酸的痛楚。恨不得自己變成林允兒，恨不得那刻被他的行為，驚喜得捂住嘴，流出眼淚的是自己。
“…我變成一個壞女孩了嗎？”
心中流淌著濃郁的迷茫，靠著車門，昂頭望著地下停車場高高的天花板。白熾燈灑落下的光輝映入眼簾，天花板倒影于瞳孔的弧度，勾勒出悵惘。
這樣的怔忪沒有持續多久，不遠處允兒的尖叫打破了她的沉思，秀英、侑莉、小賢三人聯合起來。已經把她逼到一處角落，秀英顛了顛手里那塊蛋糕。吊兒郎當地掐著腰：“林允兒，別掙扎了，你是逃不掉的，說吧！你是乖乖讓我們糊一臉，還是要負隅頑抗，被我們砸一身？二選一，自己看著辦吧！”
允兒可憐兮兮地蹲在地上，“歐尼——”
“撒嬌是沒用的，我又不喜歡女生！”
“嗯嗯，我也不喜歡。”侑莉慌忙跟腔，只有小賢懵懂地鼓起嘴巴不說話，秀英瞟了她幾眼，隨后沖允兒嘿嘿笑道：“看來小賢好這口兒，鱷魚允，考慮清楚哦，再不選擇就把你扒光衣服送到小賢床上去當壓寨夫人！”
“歐尼！”
“歐尼…你好惡心！”
兩個老小再也無法忍受她的無下限，小賢臨陣叛逃，加入允兒陣營去了，不過秀英才不在乎，哼哼一句“嘁，以為兩個人就能逃掉了？”隨后“嚯嚯嚯嚯”大笑著，儼然大魔王一般和侑莉又沖上去。
打鬧、追逐，不多時，兩個斗爭經驗匱乏的老小，再次被逼到角落，秀英、侑莉炫耀著手里的蛋糕，得意的哼哼哈哈怪笑。
允兒不服氣地憋起嘴巴，“哼，小賢別怕！讓她們砸好，一會兒oppa回來，我就讓他替我們報仇！”
“哇！”
秀英瞪起眼睛，捂住心口做出大吃一驚的模樣，“她威脅我耶，好可怕！侑莉啊，你說林允兒會怎么和俊赫oppa告狀？”
不虧是多年配合的密友，侑莉只是愣了愣，便明白過來，嬌嬌怯怯地偎上秀英肩頭，撅起嘴唇撒嬌道：“oppa——姐姐們欺負人家啦，人家好難過耶！”
“別怕！”秀英昂首挺胸面色嚴肅，攬上侑莉肩頭：“oppa保護你，誰敢欺負你，oppa就讓她說對不起！”
“oppa真好”
“嗯，嘴伸過來親我一下！”
“…為什么讓我親你啊？這種時候不是應該男人主動親女人的嗎？”
“廢話，我在扮演俊赫oppa誒，要有威嚴懂不懂？”
“噗…”侑莉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岔了氣，逗得秀英所謂的威嚴也維持不下去，兩人嘻嘻哈哈樂成一團，對面角落，小賢也憋得滿臉彤紅，而被取笑的允兒，早就捂著臉不敢抬頭了。
那邊的空氣是歡樂，而在這邊，徘徊在兩個不愛說話的人身邊的，只有靜謐而已。
不過經過這番搞笑，盤桓心底的某些嫉妒，卻消散許多，雖然還是羨慕，不過卻沒有那種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急迫了。
泰妍對自己的心理狀態有些憂慮，她聽說內向、愛胡思亂想，又不喜歡向人傾訴的人，最容易患上抑郁癥、精神分裂之類的精神疾病，難道自己這就是精神分裂的前兆了？
腦海里的念頭荒謬而可笑，這自然是不為外人道了，隨后她聽到身邊的秀妍問：“感覺好點了嗎？”
“呃…”泰妍愣了愣，睫毛慌亂地眨動著。那是心事被人看破的慌張。
不過她隨后又覺得似乎是自己想多了，因為說過那句話之后。秀妍就再沒開口，只是默默看著遠處停車場的入口，似乎想從那光明只微微波及到，還有黑暗殘留的地方，看到某個身影出現。
那邊秀英她們的笑聲遠遠擴散出去，在空曠的地下空間，形成回音的波浪逐漸遠離。
等安俊赫終于送完人，和元成一起回來時。小賢、秀英和侑莉見到他還是忍不住聳動肩膀，允兒則羞紅著臉頰躲避，時而遞來的詭異眼神，盯得他莫名其妙。
“我臉上有東西？”他問元成。
“沒有！”
“那她們…”
元成搖搖頭，誰能理解那些小女生捉摸不定的心思？女孩的心思如果能看透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那么多男生抓破頭皮了。
找不到原因，安俊赫也懶得多想。抬腕看看時間，party散場時已經八點多，一批批找來出租車，送走那些粉絲，又耽誤了近一個小時，現在時間不早了。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們，他吩咐道：“小賢、秀英、侑莉，秀妍…你們上車，讓你們元成哥送你們回去，泰妍和允兒…”
話還沒完。泰妍忽然說道：“oppa，我和她們一起走吧！”
“嗯？”轉頭看著她。安俊赫皺了皺眉，泰妍的宿舍在狎鷗亭附近，和他一起走才是順路。不過既然她自己這樣要求，這時他也不好說什么，便點點頭。
那邊元成問道：“哥，只有一輛車，我開走了，你和允兒怎么辦？”
“沒事，我們一會兒打車就好了。”
“哦…”
猶豫一下，元成還是同意了他的安排，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時間確實挺晚了，參加party時又是擔心、又是害怕，早就耗干了體力精神，這時沒了玩鬧分散注意力，年紀最小的小賢已經打起哈欠，待分配完畢，女孩們便與安俊赫道別，陸續鉆進車子。
臨到泰妍時，安俊赫攔了她一下，用手背碰碰她額頭，試著她的體溫，關切道：“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泰妍能感覺到身后車子里，秀英、侑莉她們投注過來的視線，臉頰紅了紅，靦腆道：“沒有啦，就是…就是累了。”
看著她的表情，安俊赫頓了頓，本來想問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過這時的場合不太合適，便又咽了回去，只叮囑道：“好吧，回去后給我電話。”
“嗯！”
上了車，車門關上，秀英和侑莉便開始取笑她，只是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上面。
車子啟動了，慢慢行駛著，她回頭從后窗看去，安俊赫和允兒跟在后面，這樣一前一后，一直持續到出了地下停車場，看四周人流多了，不會再有隱藏的威脅，元成才加速駛離。
看著那在視野里越變越小的兩個身影，泰妍抿起嘴唇，她說謊了，她沒有累，只是心里某些情緒，迫使她不知該怎么面對允兒，當然，更多的是她不清楚，如果自己再看到允兒和他親密的樣子，那些消散的嫉妒會不會又回來。
就像這刻。
他們身影最終消失于眼簾的前一秒，她看到，允兒跳上了他的背，親昵地趴在他肩窩，從這個角度看去，像是在接吻一樣。
夜色蒼穹下的道路，漆黑渲染，路燈、車燈、霓虹的光芒混合著，在雨幕中輝映成一團，那光輝下，他們影子最終消失不見。
對于他們可能會有的快樂，可能會有的歡笑，她只能依靠想象，而即使想象，某種情緒也再次悄然膨脹起來。
“呼…”
熱鬧的車廂里，少女輕輕吐口氣…
看著車子在視野中駛離了，站在停車場外，人行道的雨棚下，一直悶不吭聲地跟著安俊赫，少有的安靜的允兒，不知想起了什么，“嘻”的笑出聲。
隨后她額頭挨了安俊赫一記栗子，他板起臉，訓斥道：“還好意思笑，整天就知道胡鬧，今天如果不是我趕回來，看你怎么收場！”
允兒才不怕他，笑嘻嘻地抱住他胳膊。搖晃著：“oppa不是回來了嘛，已經替我收場了啊！”
“少給我嬉皮笑臉。站好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你再這么沒輕沒重下去，總有一天會吃虧，難道每次都靠我替你收場嗎？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每次都及時出現！”
“沒關系啊！”允兒煞有架勢地點點頭：“oppa事業繁忙我明白，我也沒想過oppa可以每次都出現呢…”
條理很清晰，就在安俊赫驚奇的以為，這個野丫頭會聽了自己勸的時候。后半句令他哭笑不得：“…所以我決定，以后出道了天天守在oppa身邊，這樣不用擔心你出現的不及時了，oppa，我考慮的怎么樣？”
默然半晌，安俊赫只好放棄勸說她的行為，林允兒天馬行空的世界不是他能理解的。和她多說幾句話，除了讓自己更頭疼之外，似乎得不到什么好結果。
雨下的很大，在雨棚下站了一會兒，褲腿便被濺進來的水花浸濕了，允兒不滿地剁了剁腳。今天是她生日，特意穿的新衣服、新鞋子，是智秀前天才給她買的，若被雨水泡了，說不定以后都不能再穿。小丫頭古靈精怪的眼珠轉了轉，旋即盯上安俊赫寬厚的背。
“oppa。oppa，你轉過去一下。”
“嗯？干什么？”
“轉過去一下啦！”
安俊赫疑惑地被允兒指揮著，背對了她，正猜測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隨后便覺得身上一重，女孩已經八爪魚一般的跳了上來。
“呀，林允兒！”他哭笑不得的叫道，回應的女孩清脆笑聲。
“哈哈哈哈…啊，oppa快托住我，要滑下去了。”
“滑下去才好，多大了，還讓人背？”口中雖然這樣訓斥，不過他還是反手托住她的小屁股，腰也微微躬下，讓她可以抱住他的脖子，在背上固定好。
“我今天才穿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呢！”
女孩得意洋洋的在他背上搖晃，和他一起等待著出租車過來。
或許是之前送人，把這附近的車都占用了，好一會兒都沒車子過來，安俊赫也懶得再回酒店找出租車公司的電話，這樣其實挺好，他喜歡下雨的天氣，那或許是天性陰沉的一面所帶來的愛好——因為雨天可以消除很多痕跡。
不過允兒卻沒辦法欣賞了，今晚發生了太多事，有恐懼有歡笑，她其實早就累了，現在不過強撐著而已，這時無聊地等待一會兒，感受著安俊赫背部寬厚的肌肉，還有熱烘烘的體溫，眼皮便開始打起架。
相比起那段謊言被拆穿的恐懼，其實今天她更多的是開心，快要朦朧下去的意識，回想著他在舞臺上，向她感謝，為她向粉絲們請求道歉，心里仍是甜蜜蜜的，甜蜜的原因有很多，說不清楚，不過女孩最滿意的是，自己又占有了他的一個第一次。
他為了她，第一次向粉絲撒謊。
嗯，加油，林允兒！
把他的所有第一次都霸占掉！
允兒想著，打個哈欠，勉強睜著的眼皮，終究架不住困意的濃郁，漸漸合上了，意識開始沉入夢鄉。
夢境里，她是一條名叫林允兒的鱷魚，她在一條名為安俊赫的河里，一口把一塊巨石咬成兩瓣，叉腰哈哈大笑，河的邊上，叫做林秀晶、金泰妍、鄭秀妍等等等等名字的奇怪生物，在她的淫威下瑟瑟發抖。
哼，瞧你們誰還敢覬覦我的地盤！
9點多，林秀晶看了看時鐘，空蕩的客廳只有她一個人，面前茶幾上是還未收拾的碗筷，和幾盤已經涼掉的菜。本來想等俊赫回來一起吃飯的，結果他在那邊party耽誤的時間太久，最后只有智秀先回來，稍微吃了一些，就上樓休息去了。
經紀人姐姐是吃完飯走的，臨走都還在勸她，必須要考慮一些事情了，等安俊赫回來的這段間隙，她也確實一直在想，然而還是拿不定主意。
經紀人姐姐的話并沒有錯，俊赫現在人氣直線上升，儼然已成為新生代視、歌全能偶像，只要這次他拍的電視劇再次成功，電影方面不敢說，電視劇方面，他會一躍成為一線藝人，如日中天。
相比之下，她就有些不溫不火，她本身并不在意那些東西，但還是有著擔憂，擔憂她和俊赫在圈內的地位相差越來越大，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
這個問題很早之前就在考慮，只是當時強迫自己不去深想，一廂情愿的認為，自己愛著他就夠了，她也不相信，他會因為地位的差距而對她另眼相看。
但同樣也不能忽視一個問題。
這份愛情，是她爭取來的，一直都是她單方面的主動，安俊赫曾經拒絕過的行為，也一直是她心里某些不安全感的源頭，而且，即便再刻意忽視，兩人年齡的差距也確實擺在那里。
林秀晶不清楚，說不定哪天，這份愛情會再次像東京澀谷街頭那樣，被拒絕而消逝。
她沒有多好的處理辦法，也為此而迷茫著。
經紀人姐姐說，她太順著安俊赫了，什么都為他著想，還為他放棄事業，這樣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一個生活重心只圍繞著家庭，再也帶不來新鮮感的黃臉婆。
雖然…雖然這樣話很難聽，但…
好像很有道理…
黑暗之中，林秀晶眉頭皺起，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