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不敢置信的抬起頭:“兒臣到底做錯了什么事情,竟惹的父皇動了這么大的火?”
皇上面色深沉,眸中精光乍現,冷冷的問道:“你大皇兄府里的事情,是怎么傳遍京城的?”
三皇子沒有停頓,毫不猶豫的應道:“大皇兄府上的事情,兒臣不知。”
“到底知不知情,朕相信你心里最清楚。”皇上的臉色愈發冷凝,細細看去,眼中除了怒火之外,還有一絲淡不可察的失望。
這么多年的器重和偏愛絕不是假的,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三皇子更加的失望。這種失望里,還摻雜著一些看錯了人的后悔和憤怒。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情緒愈發激動,說出口的話也分外的尖銳起來:“趙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你真以為你做過的事情,朕就半點查不到嗎?”
三皇子心里一顫,知道這一次自己又失算了。
本想著借助謠言的攻勢讓太子府上下人心不穩,最好是讓父皇也看清太子軟弱無能的真實面目。三皇子甚至美滋滋的暗中盤算過。要是父皇一氣之下就廢了太子,改而立他為太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尾。
父皇確實很憤怒,可這怒氣卻不是沖著太子,而是沖著他來的!
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三皇子只覺得心頭一口血蠢蠢欲動,別提多憋屈了。這種憋屈的感覺,和上一次在御書房里的遭遇相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上一次是猝不及防不敢置信,這一次卻更令他心驚膽顫。因為這些謠言的始作俑者確實是他,所以他根本沒有爭辯的勇氣…
皇上對自己的兒子實在太了解了,見他是這副反應,心里的失望排山倒海而來,幾乎無法控制心里洶涌的情緒:“朕天命不久即將傳位的流言,也是你讓人傳出去的吧!”
三皇子一驚,抬起頭來:“父皇,兒臣絕沒有讓人傳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請父皇相信兒臣!”
這個指控,可比剛才那個嚴重多了。
他和太子之間爭斗的再厲害也不算過分,畢竟是兄弟之間的事情。可一旦牽涉到父皇,那可就是忤逆不孝了。更何況,這其中還有“天命不久”此類誅心的話!如果他真的做過這些事也就罷了,可關鍵是,他根本就沒做過這些事。聽到這樣的指控,吐血的心都有了。
三皇子這么一想,心里愈發驚慌無措,急急的張口辯解:“我承認,皇兄府上的流言確實是我讓人散出去的。也暗中找了人編成段子在茶樓說書。不過,我從沒有讓人說過父皇半個字。那些流言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于我,一定是這樣!父皇,你一定要相信我!”
說到后來,三皇子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皇上久久的注視三皇子,銳利的目光似要看透他所有的偽裝。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這樣的沉默,卻更令人心寒。
三皇子依舊跪在地上哭泣不休,心里卻一片冰涼。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這樣的反應,說明是真的起了疑心…
身為帝王,多疑善忌也是難免。就連自己親生的兒子也不能盡信。若在以前,皇上大概不會將這樣的事情放在心上。可現在,他心里的天平早已傾向了太子這一邊,再看三皇子也沒以前那么順眼了。偏偏在病中又聽到了這樣誅心的流言,他豈能不動怒?
三皇子的聲淚俱佳,在皇上眼中,也就成了欲蓋彌彰裝模作樣。
皇上終于張口發話了:“璋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成了家也有了兒女,不宜在京城久住。朕會下旨,賜你番地,你回去打點準備一下,準備去番地吧!”
這些話,相當于宣布“皇位你就別再想了乖乖的離開京城吧”!
三皇子雖然隱隱有了預料,可在親耳聽到這番話的剎那,全身都僵硬了。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到了指尖,頭腦一片空白。
看著三皇子不敢置信一臉的慘白,皇上心里有一剎那的動搖。
眼前這個兒子自小就很得他的歡心,比起太子,他更偏愛三皇子。看到三皇子這副樣子,他這個做父親的心里也不是個滋味。可身為天子,家事就是國事。有時候行事不能只憑一己的偏好。
這些鋪天蓋地的流言背后,或許并不只是三皇子一個人的“功勞”。可皇上已經不想再去深究了。皇位只能傳給一個人,既然選定了太子,就要為太子繼承皇位掃清障礙。以前不用著急,可現在他一病不起,或許正如流言中所傳的那樣天命不久了。也該為太子考慮了…
所以,三皇子非就番不可!
“父皇,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三皇子實在太不甘心了,竟沒有謝恩,倔強的跪直了身子:“論才干,我比平庸的皇兄強的多。論計謀論手腕,我自認都不輸給他半分。唯一輸給他的,就是出生比他遲了兩年。為什么父皇連個機會也不給我,就直接把我判出局?”
如果把皇位之爭比喻成一盤旗,京城無疑就是棋盤。他和太子各執一子,爭奪不休。雖然他呈了敗勢,可還有一拼之力。皇上讓他離開京城,無疑是連博弈的機會也不打算給他了…
皇上看著滿眼不甘憤怒的三皇子,緩緩說道:“你錯就錯在太過自負,也太過膽大。你說的沒錯,論才干,你確實比太子更甚一籌。如果論心狠手辣,他更是遠不及你。可他有一點,卻是你永遠也及不上的。那就是仁厚!”
三皇子也豁出去了:“要做帝王,最忌諱的就是心慈手軟。父皇就不擔心,將來這江山會敗落在皇兄的手里?”
皇上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冷了幾分:“朕剛才還少說了一句。你還輸在太過狂妄沒有自知之明。你口口聲聲說你比太子強的多,可在朕看來,太子有知人之明和用人的度量。他或許沒有開辟疆土的野心,可守住這天下太平卻是足夠了。”
不等三皇子反駁,皇上又淡淡的說了句:“太子登基,大概能容得下你偏安一隅做個富貴安樂的藩王。若換了是你,你能容得下你皇兄嗎?”
…當然容不下!以他的性子,絕對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絕不留下任何隱患。
三皇子也是驕傲的,不屑于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抿緊了唇角不說話。
皇上心里的些微波動和遺憾不舍也都盡數收拾了起來,淡淡的說道:“你先回去吧!過幾日朕會頒圣旨。”
三皇子忽的笑了,笑容里滿是自嘲和苦澀:“兒臣謝父皇恩典。”深深的一跪到底,然后起身離開。身影決然,卻又透著說不出的蕭索和頹然。
可至始至終,三皇子也沒有回頭看一眼。自然也沒看到他離開的那一刻,皇上的眼中閃過一絲水光。
雖然還沒正式下旨,可皇上即將賜三皇子番地并且讓三皇子就番的消息,卻像火勢般迅速的蔓延開來,很快就傳遍了皇宮內外。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三皇子和太子的儲位之爭,已經有近十年之久。以前一直是三皇子占上風,這兩年來情勢有所逆轉。明眼人都能看出圣心所向。可誰也沒料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
太子一黨人心大振,個個拍手稱快。三皇子一派卻驚慌失措,紛紛去三皇子府上探聽消息。三皇子府卻緊關大門,謝絕所有來客。這樣的態度,無疑證實了這個消息確實是真的。
一時之間,三皇子一派的所有官員都人心惶惶。
鄭國公府上下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其實,鄭國公父子早就隱隱料到了這一天,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可等這一天真正來的時候,依然心驚膽顫。父子兩人在書房里相對無言,沉默許久,鄭國公才嘆道:“三皇子這一走,貴妃娘娘在宮里的處境只怕愈發艱難。”
鄭蘊神色黯然:“何止是貴妃娘娘,我們鄭國公府今后也會舉步維艱。”
鄭國公打起精神安撫道:“能全身而退,已經是幸運了。皇儲之爭腥風血雨在前朝也是有過的。圣上賢明,太子又仁厚,三皇子至少性命無虞。我們今后在朝堂內外都謹慎低調些,也就是了。”
也只能這樣了。
鄭蘊應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嘆道:“君彥年紀還小,也不知他能不能熬的過去…”看這架勢,鄭君彥的仕途只怕是暗淡無光到此為止了。
鄭國公默然片刻,淡淡的說道:“以后總會習慣的。”很快又扯開了話題:“最多幾日,圣上就會下旨讓三皇子就番了,到時候你和君彥去送行吧!”
鄭蘊嘆口氣應下了。
太子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激動的幾乎無法自持。在書房中待了一個下午,不準任何人近來打擾。到了晚上,終于還是忍不住命人備馬,